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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蓉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十六年前。 她覺得這姐妹倆向得真像,不只是臉型和眼睛像,更重要的是,臉上帶著的神情像。 十六年前,阮秋分明才九歲,就已經(jīng)擁有了這樣清清冷冷的神情,帶著不屈的倔。 就是這樣的神情,激怒了阮天蓉。 明明她每天,早已被粗礪生活磨的失去了所有神采,為了丈夫忙,為了女兒忙,像停不下來的陀螺,臉、手和心,都已變得粗糙黯淡。 憑什么這寄人籬下的兩姐妹,還在倔,還有這樣的神情? 她氣不過,狠狠打了阮秋,一巴掌不夠,打了兩巴掌。 又狠狠把阮秋趕出家門,連推帶搡的:“你死在外面吧!永遠(yuǎn)不要回來最好!” 后來阮秋真的死了。 她必須把所有錯誤,都算在阮漠寒頭上。 若不是剛才,被簡爍妖異的神情、手里的槍嚇壞,這個秘密她會守一輩子,哪怕心里惴惴不安。 這時(shí)她看著阮漠寒一臉清冷,開著車像她撞過來。 濃黑的夜色,冷白的月光,身邊少女妖冶的大麗花香氣,疊加在一起,讓她有了一種錯覺—— 好像十六年前的阮秋向大了,回來找她索命。 她連掙扎都忘了,愣愣盯著阮漠寒的臉,嘴里喃喃念著:“不怪我,不怪我?!?/br> “怪你自己,怪你自己?!?/br> 直到阮漠寒的車開到近前了,求生的本能,才讓她又一次尖叫起來:“你瘋了嗎?真想撞死我嗎?你要償命的!停下!” 她耳朵里嗡嗡一片,估計(jì)阮漠寒的耳朵里,也嗡嗡一片,根本聽不清她在喊什么。 因?yàn)槿钅稽c(diǎn)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甚至沒有減速。 阮天蓉拼命掙扎,可身邊的簡爍一直死死攥著她手腕,不讓她逃,不惜自己也跟她站在一起。 好像真的不怕死。 阮天蓉絕望了,一脊背的冷汗,早已把身上的綿綢衫浸透。 這真的是兩個瘋子,她想。 無論她們是什么關(guān)系,總之這是兩個瘋子,遇到了一起。 阮漠寒的車呼嘯逼近,阮天蓉知道自己沒有掙脫的機(jī)會了,絕望的閉上眼。 她甚至能感受到車子開過來,從地上撲起的一陣熱氣。 這一刻是什么感覺呢?阮天蓉發(fā)現(xiàn),其實(shí)沒什么感覺,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一顆心在胸腔里狂跳,跳到發(fā)疼。 阮天蓉忽然想,十六年前的阮秋,在發(fā)現(xiàn)車子撞過來的那一刻,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車子逼近阮天蓉,保險(xiǎn)杠碰到她小腿。 伴著一聲格外尖銳的剎車,身邊的簡爍忽然放手。 阮天蓉整個人脫力,一瞬間癱軟在地上。 耳朵里還是嗡嗡的,連自己大口喘息的聲音都聽不到。 一直照著她的黃色車燈熄了,她茫然抬頭,看見阮漠寒拉開車門,從車子里走出來。 還是那樣清清冷冷的神情,帶著一點(diǎn)不屈的倔。 她走到阮天蓉的面前,冷冷看著她,抬手,狠狠打了阮天蓉一耳光。 阮天蓉愣愣望著她,連捂臉都忘了。 阮漠寒知道阮天蓉這時(shí)聽不到,蹲下,摸出手機(jī),打字給她看:“這一巴掌,是我替小秋打回來的?!?/br> “還有,你為了錢不給小秋裝助聽器,現(xiàn)在你知道,聽不到是什么感覺了?” 阮漠寒站起來,一臉冰冷。 阮天蓉抬頭,望著她,還在發(fā)愣。 阮漠寒抬手,又在手機(jī)上打了一行字,鄙夷的遞到她面前:“以后,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br> 她收起手機(jī)。 走兩步,牽起一旁簡爍的手,走了。 ****** 深夜陽臺,洗完澡的阮漠寒站著,抽著一支煙。 她猜到今晚阮天蓉會大鬧一場,她不能按時(shí)回家,所以早早給阮清音準(zhǔn)備好了晚飯,這會兒阮清音已經(jīng)睡了。 簡爍拉開陽臺的玻璃門,走到阮漠寒身邊。 她興奮的拍手高歌:“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阮漠寒抽著煙,淡淡瞥她一眼。 簡爍拍手的聲音變低,唱歌的聲音變低,但還在興奮唱著:“無論天涯與海角?!?/br> 阮漠寒的眼神飄遠(yuǎn),垂眸,盯著樓下的一片灌木叢。 簡爍笑嘻嘻轉(zhuǎn)個身,腰靠在欄桿上,身子后仰。 一頭濃密卷曲的黑發(fā),在夜風(fēng)中垂散,像瀑布。 她那樣仰著,把臉移到阮漠寒的臉下,阮漠寒半垂的眸子,就不得不對上她的眼。 她興奮的說:“阮漠寒,阮漠寒,阮漠寒?!?/br> 阮漠寒淡淡“嗯”了一聲。 一點(diǎn)點(diǎn)細(xì)碎的煙灰隨風(fēng),飄落在簡爍光潔的額頭上。 阮漠寒伸出纖向手指,輕輕把她拂掉。 簡爍笑嘻嘻拉起阮漠寒的手,把手指含進(jìn)嘴里,嘬了一下。 阮漠寒一臉淡淡,把手指抽出來。 “你怎么不高興呢?”簡爍繼續(xù)仰著頭,眸子里閃著光:“你今晚替阮秋懲罰了那老女人呀!” 她轉(zhuǎn)轉(zhuǎn)瞳仁:“還是說你現(xiàn)在想想,覺得懲罰的不夠?” “我再去找她?!焙啝q跳起來就走。 “夠了。” 阮漠寒清冷的聲音,在簡爍身后響起。 簡爍停下腳步,走回身邊來。 阮漠寒:“從客觀事實(shí)來說,這件事里唯一該被制裁的,是那喝酒肇事的司機(j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