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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宸頓了下腳步,午后陽光太濃烈,他怕許琳瑯不經(jīng)曬,攬著許琳瑯的腰帶她去室內(nèi)。 龍城原本的世家不姓司,姓周,只是民國時候出了個司南,誰也不知道他怎么冒出來的。 但他是個狠人,民國后期他就成了龍城最大的資本大鱷,而后在動蕩年頭,他毫不猶豫傾盡家財獻給了當時還在南地的執(zhí)政黨,只有一個要求,就是留下這片地方給他。 許琳瑯站在室內(nèi)遙遙看著窗外,似乎是個陽光玻璃花房,里頭有舒適的搖椅,那搖椅很大,像個沙發(fā)一樣可以躺著。 她跟那人說過,她喜歡被大人晃悠來晃悠去的感覺,坐著不舒服,躺著更自在些。 后來執(zhí)政黨帶領(lǐng)共和走向了勝利,政權(quán)北歸,司家順勢而起,項目也大都跟政界有合作。唯獨有一點,司南和他的后輩,每一代都會在浦城有投資,有時候是買地,有時候是建醫(yī)院,浦城游樂園也是他們家的。 許琳瑯想起來,她以前很羨慕那些心臟好的人,他們可以肆意奔跑,尖叫大笑,她連旋轉(zhuǎn)木馬都不被允許坐。 廖宸一直看著許琳瑯,見她因為自己說的話神色愈發(fā)恍惚,心里頗有些荒謬感,而后是越來越重的忐忑。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他心慌得連黑暗念頭都蹦出來了。 是不是是不是當初那個愛他的精靈真的死了,如今的妖精是鳩占鵲巢。 那他愛的到底是精靈,還是妖精?若是真的,他該怎么辦? 小七說南珠公館有個很美好的故事,你知道嗎?許琳瑯看著窗外,輕聲問他。 廖宸心下一緊,他知道。 司南是廖家的救命恩人,若非如此,廖氏不會允許龍城司家在浦城占據(jù)一席之地。 而司家出于對廖氏的尊重,并不會徹底進駐浦城,大多項目也是公益性為主,商業(yè)性質(zhì)并不算重。 廖氏一直都有幫著司家在浦城發(fā)展,更甚者這南珠公館其實是廖家在派人打理。 所以廖宸從小就知道司南在南珠公館建了個小型的畫室,畫室內(nèi)是一個凄美的愛情不,不是愛情,是報恩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申家寶珠和應(yīng)家阿承。 你跟我過來。廖宸深吸了口氣,強行壓下所有情緒,面無表情拉著許琳瑯去畫室。 等畫室門打開后,許琳瑯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除了淺梨花木色的地板,墻上甚至是天花板上,全部都是她。 不,全部都是申家寶珠。 襁褓中,牙牙學語時,少女時,獨掌申家時甚至是毀滅申家時,連申嫦笙和申陸的背影都有,獨獨沒有申寶珠死亡的場景。 天花板上那幅畫是最大的,畫里申寶珠站在南珠公館,身邊立著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并不是司應(yīng)承,更像是個理想中的影子。 那影子從背后擁住申寶珠,而申寶珠的側(cè)臉上是幸福的笑。 她大概知道這里是哪兒了,這是她離世時醫(yī)院所在的地方。 她把司應(yīng)承攔在了醫(yī)院外,他把這里買下來了,死都要進來陪著她。 她死死咬著唇,眼眶紅得厲害,卻硬撐著不肯落淚。 可背叛就是背叛,她不會原諒他,他明明可以選擇實話實說,選擇換一種身份陪伴自己,卻用了愛的名義,給了她虛假的希望。 廖宸突然開口,司南留了一封遺書,誰也看不懂什么意思。 許琳瑯紅著眼眶看他,不肯問,倔強的令人心疼。 廖宸拉著她的手帶著過去玻璃展柜那邊,遺書內(nèi)容并不多,只有寥寥四行字 阿承一生重諾,唯獨沒有對寶珠完成自己的承諾,他弄丟了自己的神明。 他是用無數(shù)日夜在佛前的祈求才明白的,他錯了,錯在不該妄圖占有神明,他該給神明強大起來選擇的權(quán)利,垂憐世人或獨自前行。 阿承不配提愛,他帶著罪孽,用申氏和應(yīng)氏的所有氣運,用自己和子孫為先驅(qū),祈求上蒼重新給神明選擇的權(quán)利。 寶珠,不要原諒阿承,但阿承祈求你,你沒錯,放過自己。 許琳瑯仰頭看著天花板上兀自甜笑的申寶珠,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 她一直覺得阿爸和兄長的死都是因為她,因為她不夠強大。 她不能原諒自己的軟弱,差點弄丟了申家,還選擇主動結(jié)束了申氏一族的光輝。 從沒有人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可已經(jīng)太晚了。 司應(yīng)承,你說晚了,申家沒了,申家寶珠也沒了。 她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嗓音沙啞得像是老嫗,廖宸,你覺得,阿承愛寶珠嗎? 廖宸壓著想要將許琳瑯擁入懷中的沖動,深深看著她。 愛,也不是愛,也許已經(jīng)超越了愛情。司南離世前患了阿茲海默癥,一遍遍講述這個故事,司家后人有整理,阿承的命是申嫦笙救的,他能得到司家是申陸用命換來的,所以申寶珠是他的責任。 許琳瑯知道,似笑又似嘲諷,責任嗎?如果是責任,他為什么會對寶珠有欲望? 廖宸握著許琳瑯的手腕一緊,醋意驀地如海浪平地拔起,洶涌而來。 他將許琳瑯抱在懷里,所以應(yīng)該是愛的,可愛也有很多種,摻雜了恩情,可能就超越了親情和愛情,算是第四種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