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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質(zhì)是一匹一金的云錦,袖口暗織淡淡銀紋,在特殊角度的光線下能看見淡紫光茫流轉(zhuǎn),仿若云間瑞獸一現(xiàn)。 這是長留弟子的服飾。 冤家路窄。 相凝霜彎起唇角,仔細的數(shù)過他銀質(zhì)發(fā)冠的云紋,一尾,兩尾四尾,真巧,竟然還是素玄的內(nèi)門弟子。 她含笑開口。 你是長留弟子? 那少年一頓,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出手下作的女子,聲音竟然如此好聽。 低柔,微啞,帶一點迤邐尾音,讓聽的人想起沉沉馥郁午夜被輕輕撥響的琴弦,迷離又清艷。 他一怔過后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微微一點頭,帶一點名門弟子慣有的自持:正是,如何? 只是驚訝。相凝霜含了一點輕輕的笑意,語氣溫柔如春夜,許久未見,沒想到素玄除了教他徒賭牌九逛青樓,竟然還教血口噴人這一項。 眾人原本還在暈暈乎乎這帷帽女子的聲音之美,慢了半拍才理解了話語內(nèi)容,第一反應(yīng)便是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她她她說的素玄,是長留那位峰主素玄嗎? 什么賭牌九逛窯子,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卻到底不敢當面非議長留長老,只是一個一個都立刻看向那位長留弟子作何反應(yīng)。 相凝霜卻還沒說完。 她仍含著淺淺的笑意,語調(diào)慢悠悠的:對了聽說星羅前些日子身隕? 真可惜。她輕輕嘆了一聲,美人含愁的姿態(tài),我竟然沒能看上。 眾人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星羅,長留上一輩弟子翹楚,天資極高,確實已經(jīng)許久未曾出世,原本以為是在閉關(guān)修行,竟然是死了嗎? 眾人難以置信,又一次看向那名長留弟子。 那少年已經(jīng)氣得滿臉漲紅。 當然不止是氣,還有慌。 因為眼前這女子所說的都是真的。 素玄一貫風流,這些年也愈發(fā)荒唐,領(lǐng)著得意弟子去南域玩樂是常有的事,至于星羅,也確實在前些日子因走了左道練了禁術(shù)而不慎身隕。但這些事情都是門中最為隱秘的秘辛,一般的內(nèi)門弟子也未必知曉,這來歷不明的女子又是從何得知的? 然而他到底不是蠢人,眾目睽睽之下很快便定下了神,心知此刻絕不能任這傳言流傳出去,便倏然橫劍一掣,怒喝道:大膽妖女,竟敢胡言亂語污我?guī)熼T清譽! 話尚未完,一劍已經(jīng)狠狠刺了過來。 這是真急了,一般不是還要說點拿命來 之類的話嗎。 相凝霜依然不慌不忙站在原地,還有閑心在心里開玩笑。 劍意如雷,剎那間已奔至相凝霜面門,撲面而來的煞氣下一瞬便要劈裂她帷帽。 長留弟子沉著臉,一心想要先殺了這底細不明的女子。 突然一根手指抬了起來。 細雪般潔白的手指,指尖卻泛一點極淡的紅,拈花拂水一般的姿態(tài),點塵不驚般一捺。 方才還一往無前的劍意頓時一滯,隨即霍然回涌無邊煞氣,逼得他仰面一倒,狼狽得連退幾步,堪堪倒在了人群中。 相凝霜淡淡收回手。 她突然便覺得沒意思,不想欺負這些后輩,也不去理會竊竊私語的人群,隨手將掌中所剩的鵝羽全部擲入瓶中,不再多說什么,便要轉(zhuǎn)身離去。 烏發(fā)同緋紅繡銀裙擺一同迤邐在風中,那一瞬間紛飛搖曳的姿態(tài),讓注視著她的人都下意識晃了晃神。 她想息事寧人,卻有人不愿意善罷甘休。 那被逼得一個倒仰的長留弟子,自覺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牙根都要咬碎了,眼見著這人竟然如此輕松的要走,下意識一揚衣袖,飛出一線青黑利刃。 楚白一直在注意著這邊的動靜,見狀立即抬手一攔,沒成想相凝霜也察覺到了,下意識側(cè)身一躲,那被撞斜的暗器便正正好直直飛去,撞落她頭頂帷帽 剎那明亮。 最先看見的,是她半偏過來的眼,燦麗夕陽中,一雙眼眸流沔光艷,斜飛的角度仿若鸞鳥飛羽,氤氳漫天春光。 這一幕仿若跨越沉沉暮色終于得見朝陽初升,霞光飛落,一瞬的極致艷色,反而讓人無暇細看,只是震撼于這瞬息間的亮。 而那先發(fā)暗器,后豎劍而出的少年動作也頓了一頓,一瞬間甚至沒能抽出劍來。 相凝霜卻很不開心了。 她的耐心已經(jīng)被耗盡,此刻也不打算再留手,剛要抬手,遠方卻忽然傳來一聲樂聲。 若鐘鼓若銅缽,韻律奇異,清亮卻悠遠,茫茫而有大德,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層層涌來,仿若忽開靈山,有鶴駕引而來。 忽然有人至。 來人穿暗紅袈裟,神色平靜而溫和,一步一步自河心無塵橋上過,不染纖塵,尚未開口,四下已經(jīng)有城中居民俯首,低低驚呼道:凈塵大師! 凈塵是這云城大嚴寺的住持,也是這云城城主的嫡幼子。 凈塵自幼佛心,出生時滿室蓮香,有云游僧人以持珠相贈,后年五歲即剃度斷塵,曾于云城饑荒之年開寺濟眾,大旱之時誦經(jīng)七日求得大雨而至。在云城之中地位極高,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城中權(quán)貴,無一不執(zhí)禮相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