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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外來的修士俱都怔怔立在原地,云城一眾居民卻都俯首相迎,還未有人敢開口詢問,凈塵卻又突然轉過身去。 他對著一個方向,遙遙抬指點了三次,隨即掌心交疊,貼伏于額,深深俯下。 凈塵俯首,城眾更是連忙低下身去,無論是白首老丈還是垂髫稚兒,此刻俱都隨著他們的住持,一同俯首。 于是原本還熱鬧喧嘩街市上,只有一干修士呆立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半晌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朝著人群跪拜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臨江樓。 飛檐畫角,層臺飄渺,是城中最高的樓閣。 而那半掩半明的闌干窗欞之中,有素白一方衣袂,悠遠。 那一抹飄在高樓天際之上的素白衣袂實在美麗,又虛幻,白得仿若長空之上吹過朗風,流云染過日光天色,九天之上,仙人之姿。 眾人這么看著看著,竟然也生出一點莫名其妙的跪拜沖動。 相凝霜也在抬頭看。 但她心里在想的是,好熟悉的神棍氣息。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那凈塵已然起了身,慢慢走下橋來。 在眾人注視中,他一步一步穿過人群,一步一步,停在了她面前。 相凝霜:? 她一愣,下意識往后退去。 凈塵卻抬起手,微笑啟唇。 這位施主他將手中始終捧著的東西遞過去,上座有言,天將冷,愿為您添衣。 作者有話說: 第55章 小樓夜色 上座 這世上, 除了那位,還有誰能被稱之為上座? 這下不止是在場的云城百姓呆立當場,就連原本始終驕矜、高傲、不可一世的眾修士, 眼下都一臉愣怔,傻傻的看向人群正中的女子。 相凝霜也有些發(fā)怔。 事情發(fā)生得實在突然,她一時尚不知作何反應, 眼見著面前的凈塵依然微笑注視著她,她只好暫且伸了手,將東西接過來。 多謝大師。 她這樣低聲道謝,心中卻有些疑惑, 這會明明還日頭正好, 哪里來的天將寒的話。 指尖堪堪觸上托盤中的衣物, 尚未拿起, 便察覺到布料流水輕煙一般輕輕滑過她手指, 她因這不似凡俗的觸感微怔,尚未來得及仔細看,天邊忽然響起一聲悶雷。 下意識一抬頭, 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天際已然黑壓壓一片烏云, 遮天蔽日, 忽起的西風吹亂河岸柳絲飛燕, 不過片刻,竟然已經(jīng)飄起雨絲來。 柳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 南地夏秋之交多有急雨, 當?shù)匕傩赵缫蚜晳T,人人備著雨具, 此刻俱都麻利的穿起蓑衣?lián)纹鹬駛? 更多的則是撐著傘上前為凈塵擋雨。倒是一群修士反而狼狽, 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此時才紛紛亂七八糟捏起訣。 凈塵微微一搖頭,拒絕了人們遞上來的雨具,只是依然看著相凝霜,微笑不語。 相凝霜連忙接過,輕輕展開。 是一件斗篷。 淺淺的藤蘿紫色,一抖便煙云一般展開,越往下顏色越深,氤氳逶迤在驟雨冷風中宛如春夜顏色。 明明雨勢不小,這件斗篷卻仍不沾一點風雨,水色落于其上,皆如晨霜般無聲無息化去。 她輕輕一彎唇,披上斗篷,下意識朝那座臨江樓的方向望去。 送件衣服送得這么大張旗鼓,怎么連面都不露。 小孔雀的心思真是復雜。 這就像是那種,已經(jīng)告訴過全世界他最喜歡你的小狗,單獨相處時卻還是裝作很酷,連肚皮都不愿意露給你,別別扭扭的,不知道在堅持什么。 相凝霜又忍不住淺淺一笑,收回視線,又低聲朝凈塵道一句謝,便準備離開此地。 被一群人目光灼灼盯著的感覺實在不好,還是先走吧。 她方邁出一步,投壺的那名攤主竟然慌慌張張追了上來,雙手捧了什么東西極其恭敬的遞了上來:仙人,您的玉佩。 哦,是那枚雀羽形狀的玉佩。 她下意識搖搖頭:不用了 話未說完,攤主已經(jīng)更深的俯下身,笑呵呵的說道:仙人已經(jīng)連中七次,本就該得的,若是不喜,您棄了便是。 話說到這份上,相凝霜只好接過,想起什么一般回頭,便看到楚白還立在原地,并未撐傘,漫天的煙水茫茫中更生出些蒼白的美艷,懨懨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什么,注意到她看過來才抬起眼,淺淺一笑。 那笑也蒼白,像快要被雨吹散的云。 小可憐。 相凝霜犯了心軟的老毛病,一時有些躊躇是否應該開口說點什么。 還沒等她躊躇出個所以然來,便察覺到身上淺紫斗篷衣角忽而無風自搖,貓兒尾巴一般輕輕勾了勾她的小腿。 隨即是一聲輕而溫柔的話語,低低如氣音一般響在她耳邊,仿佛有清冷而高遠的香氣拂過耳廓,若有若無的癢,一路癢到心頭。 青白玉成色甚好。 是洛長鶴的聲音。 他用了傳音的法術,說得很慢,仿佛含笑,又仿佛沒有,明明是在贊玉,卻聽得相凝霜輕輕一顫。 可以送給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