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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月樓主臉色差得要命。 眼睜睜看著自家圣物被毀,他卻連句脾氣都發(fā)不了,還得應付詰問, 只能擰著眉頭道:素玄道長莫急, 我已封鎖全樓 人已經不在樓中了。 洛長鶴突然開口道。 他現在的神情很難描述, 總之銜月樓主是不大敢看他的, 只是微微偏了頭去聽他的話。 玲瓏塔可造界結境,辟一道通往樓外的通道,不是難事。 他聲音很低, 又微冷,像雪山之上靜靜流過的暗河, 誰敢大著膽子碰一下便連指尖都會凍掉。 他說得輕描淡寫, 然而玲瓏塔乃銜月樓圣物, 又被尊養(yǎng)了數百年,豈是誰都能做得了手腳的,銜月樓主下意識搖頭:不可能 他話還沒說完,洛長鶴便回頭看了他一眼。 冷淡的、厭煩的。 在那悲憫而溫和的佛子臉上,從未有過的神色。 他被這一眼看得愣在原地,數九寒天似被當頭潑一盆冷水,腦子也清楚了些。 到底是一門之長,他很快反應過來此事恐怕牽扯甚大,樓內已有暗鬼,而這一番布置綢繆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正道數門的翹楚大能皆聚于銜月樓中,云池生亂引得眾門派相互猜忌,而坐收漁翁之利者 他想到一個可能,還未深思便通體一寒,正欲開口,便看見洛長鶴動了。 他拔了鉤刀,橫刀在手。 佛子上一次拔刀,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刀刃一亮的那一霎,在場幾乎所有的修士與仆從都軟倒在地,唯獨只剩下幾個大能門主還能勉強正坐,但也俱臉色難看,正要出聲阻止時,樓內倏然一暗。 極快,仿若天際有雪亮閃電劃過,眾人都一瞬如墜深淵,心跳暫停、頭腦空白幾瞬才有意識逐漸回籠,如同小死一般。 再看,洛長鶴已經收了鉤刀。 而與此同時,樓內有艷紅飛羽簌簌而下,似雪似花,伴隨著直逼面門的血腥氣,有藥王谷的長老悚然一驚,低喝道:淹血陣。 眾人聞言也俱怔在當場,一瞬不知言語。 淹血陣是魔族秘陣,昔年正魔大戰(zhàn)時一陣殺萬名修士,屠十 派百城,哪怕是這么多年過去,也依舊是每個人心中的夢魘,眾人此刻看著已被洛長鶴斬破的淹血陣,這才后知后覺恐懼起來,七嘴八舌正要討論,便聽得樓外一聲清唳。 是銜月樓的傳信水鶴。 紫衣侍從匆匆入殿,裙角驚破一地靜美桐花:報不庭山起血云,有魔獸群集而出! 報魔族三十六血月旗已出! 報最后這聲有些顫抖,潛魔淵,破了。 滿樓寂靜。 萬人靜默里,洛長鶴立于階前,輕輕閉了閉眼。 迎戰(zhàn)。 * 相凝霜感覺到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這一覺一點也不安穩(wěn),卻睡得很沉,仿佛練了劍的午后在洞府睡得太久,大夢沉沉不知身在何處,手腳也無力,想醒也醒不過來。 以至于她掙扎了許久才醒過來,睜開眼睛卻還霧蒙蒙的,額角覆了一層細汗,正昏昏沉沉之際,忽然感覺到有人坐在了自己身邊。 被清水沾濕了的帕子,熏著她最常用的冷香,細致拭過她額角,又如同照顧小孩子一般,擦拭過她掌心指尖。她被伺候得舒服,又愈加懶散,沒骨頭一般伏在榻邊,朦朦朧朧看見煙青色的衣角,下意識小聲喊道:師尊 有人柔柔應一聲,一如從前許多次,很自然地說她:說了好多次,晌午睡得太久起來會頭疼,怎么總是記不住? 她心不在焉應一句,同以往一樣沒放在心上,眼皮已經闔了起來,突然想到什么,又沒頭沒腦開口道:你回來了? 溫逾白輕輕一笑。 他仍然在細致的替她拭汗,姿態(tài)很愛憐,以指為梳一下一下順著她的發(fā)尾:又說什么胡話,我到哪里去了,早晨不是還來問過我劍招嗎? 語氣極自然,蒼白指尖力道也正好,一下一下按著她額角最脹痛的地方,她于是被按得昏昏欲睡,小聲打了一個呵欠,往他身邊蹭去。 溫逾白低眼,眸光迷蒙變幻仿若夜色中飄搖花影,手指動作卻愈輕柔。 相凝霜卻突然抓住他衣袖。 他動作一頓。 一片寂靜中,相凝霜慢慢抬起頭,眸光水色瀲滟,朦朧看不真切,半晌才慢慢道:溫逾白,我怎么覺得你長得不一樣了? 溫逾白慢慢彎起唇,抬手刮了刮她鼻尖:再胡說,午后不給你點心。 她耍賴耍得行云流水,立刻往后一倒:好痛,今天我要吃兩塊云片糕。 不喝新釀的梅子酒了? 也要。 她又倒回柔軟羽枕中,只覺得越睡越困,嘟嘟囔囔道:不知道為什么今日好累晚間我能不能不去云臺練劍了啊?欸不對,我還有晚課嗎? 她像只午后困極了的貓,怎么逗弄都醒不過來,溫逾白慢條斯理的垂下眼睫,指腹卻仍然撫著她手腕上那一點突起玲瓏的腕骨,力道有些重,卻說不上痛,是讓人無法拒絕的沉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