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摁了第一遍,沒有接。付麗玲說,可能路上吵,聽不見。 摁了第二遍,沒有接。付麗玲說,怎么還沒到?都六點半了。 摁了第三遍,沒有接。付麗玲皺眉說你爸這人最不靠譜,是不是小靈通沒電了? 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付麗玲起身:“我來吧,你是不是撥錯號碼了?” 怎么可能撥錯?而且她明明是看著他撥的。 換了一個人撥號,并沒有因此出現(xiàn)奇跡。 第七遍,第八遍,第九遍。那個黃昏,十一歲的唐蘅守在座機旁邊,人生第一次感到無助,他無助地想,爸爸,你接電話吧,求你了。 無人接聽。 一個小時后,他們接到另一通電話。交警大隊的人宣布,他爸出車禍了。 第62章 咱們是不是要紅了 唐蘅在大街上站了一會兒,待呼吸平緩了,走進一家KFC。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很喜歡吃這東西,當(dāng)時KFC不像現(xiàn)在這樣普及,哪怕對于一個大學(xué)老師來說,價格也不算便宜。 但是他爸很慣著他,幾乎每周都帶他吃一次。他爸去世的頭幾年,每逢冥壽,付麗玲會特地在家煮一碗陽春面,母子兩人分著吃了,當(dāng)是為他爸過生日。后來時間久了,付麗玲不再煮面,KFC也變得隨處可見,唐蘅便在父親生日時獨自吃一頓KFC。 是因為父親的原因才出國么?也許有一部分吧。他總記得那年父親得知自己能去巴黎訪學(xué)之后,曾神采飛揚地對他說:“蘅蘅,爸爸要去一個很漂亮的地方了?!?/br> 后來,他不知道父親去的地方究竟漂不漂亮。 唐蘅吃掉鱈魚堡,把剩下的半杯冰可樂丟進垃圾桶,起身走出KFC。中午時街上人來人往,秋日的陽光明亮極了,他看見很多剛剛下課的高中生,三五成群,嬉笑過街。 城市像一張過曝的相片,武漢很少這樣秋高氣爽。 唐蘅去了“長愛”。 這個時間是沒有客人的,老板阿布坐在吧臺上,手邊一瓶威士忌,正在自斟自酌。 “喲,”阿布沖唐蘅挑挑眉毛,“怎么,又要來資助我生意?。俊?/br> 唐蘅搖頭,在吧臺坐下:“閑著無聊?!?/br> “無聊追meimei去啊?!?/br> “阿布,”唐蘅看著他,“你有沒有疑惑過一個問題?” “啥?” “如果我是追一個女孩兒……為什么給男生免費?” 阿布愣了愣,放下酒杯:“是這么回事啊?!?/br> “嗯。” “我還真沒反應(yīng)過來……cao,你這也太可惜了?!?/br> “可惜什么?” “meimei啊,”阿布抿一口酒,“沒準(zhǔn)以后你成大明星了,小姑娘肯定都喜歡你這款,靠,那不是投懷送抱的?!?/br> 唐蘅無奈搖頭:“你想太多了?!?/br> “我想多了?”阿布笑了笑,“你不知道,昨晚你上臺唱歌的時候,‘靈籟’的經(jīng)紀(jì)人也在。后來她跟我打聽你呢?!?/br> “‘靈籟’?”唐蘅一愣,“北京那個?” “對,那姑娘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br> “她打聽我什么?” “基本情況唄,在哪上學(xué),有沒有樂隊,唱歌幾年了……”阿布將瓶底的酒盡數(shù)倒進杯中,忽然很認真地說,“小唐啊,這是個機會,抓緊了。” 唐蘅問:“做藝人的機會?” “我知道你家條件好,不稀罕錢,但是我這么說吧,這些年我在洪山區(qū)混,見過太多學(xué)生樂隊了,好一點的呢,畢業(yè)不解散,雖然各自工作了,但還時不時聚起來演出幾場。絕大多數(shù),都是畢業(yè)就拜拜了,什么也剩不下?!?/br> 唐蘅看他一眼,并不說話。阿布繼續(xù)喋喋道:“你就不想留下點什么?就算你以后也不玩樂隊了,但是至少,做張專輯,留個紀(jì)念,不是挺好的?” “我們自己也可以做專輯。” “那不一樣呀,小唐,”阿布拍拍唐蘅的肩膀,“有些機會,過了就沒有了?!?/br> 他說完便醉醺醺地起身上樓,只留一句帶著酒氣的“你自己玩”。 唐蘅獨自坐了一會兒,拿起手機,看見大伯的未接來電。他忽然覺得自己也沒資格要求李月馳不調(diào)靜音,因為他手機的設(shè)置一直是靜音振動——可是李月馳,李月馳也沒有給他打電話啊。 四個小時了。 唐蘅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又拿出手機,給蔣亞打電話。 “你在哪?”唐蘅說,“來‘長愛’吧?!?/br> “這他媽才幾點啊兒子?!?/br> “趕緊滾過來?!?/br> “得嘞?!?/br> 沒一會兒蔣亞就到了,眼睛還是半瞇著的,顯然剛睡醒:“就這么想我啊?” “我問你一件事,”唐蘅偏過臉不看他,“你平時都怎么……哄女朋友?” “???”蔣亞一驚,“怎么,你又喜歡女的了?” “……算了。” “算什么算,到底啥情況?” “我去問安蕓?!?/br> “干嘛你瞧不起我洪山小馬達?” “我和李月馳吵架了。” “cao,”蔣亞搓搓臉,“這你可問對人了。” 唐蘅瞥他一眼,推給他兩聽雪碧:“你說吧?!?/br> “哄人么,首先是端正態(tài)度,就是積極認錯,你懂吧?無論到底是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