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說：“滾?！?/br>
    蔣亞哼道：“你急什么，我又不去澳門！”

    李月馳盯著他，沉默了幾秒：“我去澳門。”

    蔣亞：“……”

    安蕓冷笑：“這么多年了你怎么還是喜歡當電燈泡？”

    “好啊，唐蘅，我真是看錯你了……”

    “他真得跟我去澳門，”唐蘅被蔣亞鬧得沒辦法了，只好實話實說，“他現(xiàn)在回不去貴州……村里不讓他回去?！?/br>
    大概十天之前，李月馳接到了村委會的電話。原來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半溪村已經(jīng)換了新村長，原因當然與孫繼豪受賄有關(guān)。新任村長是個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再三向李月馳保證他家人不會受牽連，希望李月馳過段時間再回家。

    于是唐蘅破天荒地給徐主任打了個電話，接通第一句，徐主任頗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小唐啊……你……你手機沒被監(jiān)聽吧？”

    唐蘅想了想：“應該不至于?！?/br>
    “小唐你可別嚇我?！?/br>
    “你們那邊怎么樣了？孫繼豪怎么處理？”

    “哎呦你還好意思問我，”徐主任抱怨道，“我光是寫情況說明就寫了兩個禮拜！”

    “然后呢？”

    “孫繼豪這個事嘛，我們還是給他爭取了寬大處理的，畢竟這事不光彩，鬧大了實在難看……唉，澳門這邊還好說，貴州那邊就麻煩了！扶貧辦領(lǐng)導說了，務必徹查到底，你說說……”

    “怪不得?！?/br>
    “什么？”

    “村里換了新村長，讓李月馳晚點再回去，”唐蘅頓了頓，“都把港澳通行證給他辦好了?！?/br>
    “確實，過了這陣風頭再回吧！”徐主任話鋒一轉(zhuǎn)，“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要回來了？！”

    “嗯?！?/br>
    “小唐啊?。?！”

    “怎么？”

    “你回來就好好回來，”徐主任顫抖道，“別惹事了行不行？我一把年紀了真頂不??！你在武漢搞得夠轟動了，回了澳門，就低調(diào)一點……”

    唐蘅平靜地笑了笑：“你放心吧?！?/br>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蔣亞和安蕓留在武漢，都要過段時間再回美國，而唐蘅和李月馳坐上了前往澳門的飛機。

    飛機開始緩緩降落，透過機艙玻璃，可以看見碧藍的海。澳門幾乎永遠是晴天。

    目光一轉(zhuǎn)，李月馳睡著了，睫毛黑漆漆的。

    唐蘅抬手，手掌懸在他眼睛的上方，為他遮住偶爾閃進來的陽光。

    如果不是飛機飛行時“嗡”的低鳴，以及后方頻頻傳來的孩童喧鬧聲，唐蘅或許會懷疑此時此刻的真實性。他從英國博士畢業(yè)后只身來到澳門，在此地孤零零過了兩年，所以即便是做夢，他也從沒夢過李月馳出現(xiàn)在澳門。

    夢里，他和李月馳總是在陰雨綿綿的武漢相見。

    但澳門這個地方是沒有陰雨綿綿的。這地方要么刮臺風狂風暴雨，要么大晴天陽光暴曬，加上海風一吹，只令人大腦空空，仿佛什么愁緒都忘記了。

    所以這里適合旅游，適合購物到頭腦發(fā)熱，適合賭博到千金散盡。

    唐蘅曾經(jīng)想過，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樣？大概就和其他來澳門工作的內(nèi)地老師一樣，任教幾年，拿到澳門戶口，貸款買房，賺著高工資，享受高福利，假期時出國旅行。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不會找一個內(nèi)地人結(jié)婚。

    也許只要時間足夠久，在這個無憂無慮的小島上，什么都可以忘記，什么都可以痊愈。

    唐蘅還在愣神，手掌忽然被抓住。

    李月馳睜開雙眼，把他手掌拉近，在他手心飛速地吻了一下。

    還好旁邊座位是空的。

    唐蘅雙頰微熱，小聲說：“快到了。”

    “嗯，”李月馳朝窗外望了一眼，“澳門現(xiàn)在很熱么？”

    “特別熱?！?/br>
    “我們住哪？”

    “住……住我家啊，”他這個問題把唐蘅問懵了，“你不想？”

    “你家就是教師公寓，對吧？”

    “對啊?！?/br>
    李月馳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地說：“那你的同事、鄰居，都會看見你帶著一個男人回家。你也說了，孫繼豪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br>
    唐蘅是沒想到這個問題的，換句話說，他根本沒考慮過。

    “還真是，”唐蘅說，“那我可太有面子了，去貴州出差拐回來個對象?！?/br>
    李月馳被他噎了一下：“……不止如此?！?/br>
    “嗯？”

    “你這是去世多年的對象死而復生了?！?/br>
    唐蘅：“……”

    李月馳笑著問：“是不是？唐老師大變活人?！?/br>
    “學長……”

    “嗯。”

    “我錯了?！?/br>
    “還說了什么？”李月馳抱起雙臂，悠悠道，“提前告訴我，省得到時候露餡?！?/br>
    “真沒了?！?/br>
    “我是男的女的？”

    “……女的。”

    “怎么死的？”

    “……車禍?！?/br>
    “再具體點？”

    唐蘅扶額：“我不是故意的……以前有老師想給我介紹對象，我才……這么說的?！?/br>
    李月馳無聲地笑了笑，唐蘅心想，他不會生氣了吧？

    “乖，”李月馳抬手碰碰唐蘅的側(cè)臉，“既然唐老師為我守寡，那我死幾年也值了?！?/br>
    飛機降落澳門機場，走出航站大樓的瞬間，陽光筆直地刺向他們。此時下午三點過，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唐蘅離開時澳門尚且涼風習習，回來時卻已酷熱難耐，盡管待了兩年，他還是難以適應澳門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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