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席志誠平靜反問，“就算不是自殺，他們兩口子在自殺前最后見的那個人是你，難不成是你殺了他們？”

    賀璋愕然，張惶啟唇，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當(dāng)初你去監(jiān)察局找喻廉，拜托人讓他暫時回趟家看老婆女兒，結(jié)果你前腳剛出，喻廉后腳就越橋自殺了，后來你又去找他老婆，結(jié)果他老婆當(dāng)天下午也在家里自殺了?！?/br>
    席志誠悠悠說：“我是不知道你當(dāng)時跟這兩口子說了什么，但總歸他們的自殺，你賀璋絕對脫不了干系，所以這些年才一直自責(zé)是不是嗎？”

    賀璋不明白，明明和喻廉夫婦告別的時候，夫婦倆的狀態(tài)都還好好的，怎么他一走，夫婦倆就都沒了。

    他甚至想過會不會是他殺偽裝自殺，可是警察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報(bào)告上又確確實(shí)實(shí)寫著喻廉夫婦都是自殺。

    這一切的事都太巧合，賀璋沒有辦法不把夫婦倆的自殺歸咎在自己頭上。

    也因而這些年他一直愧疚，認(rèn)為就是自己當(dāng)初沒有勸動喻廉收手，為明哲保身和他割席，從而害死了喻廉夫婦，甚至讓他們的女兒成了孤兒。

    他當(dāng)年反對兩個孩子在一起，也是因?yàn)槿绻邮芰擞字蛢鹤釉谝黄?，他們成了家人，如果幼知將來知道了，她父親的死跟他有脫不了的干系，她又該如何自處。

    到時候這對兩個孩子都是種接受不了的傷害。

    所以他快刀斬亂麻，提前拆散了兩個孩子。

    可是幼知這孩子就像是天生和賀家有緣，賀璋傷過她一回，實(shí)在也不忍心再傷她第二回。

    他原本打算，那就瞞一輩子好了。

    然而今天突然出現(xiàn)的那個打火機(jī)，徹底讓他的打算落了空。

    賀璋埋頭，痛苦地閉了閉眼。

    “老賀，當(dāng)年的事跟你無關(guān)，那些烏漆嘛黑的勾當(dāng)也跟你無關(guān)，你只是自保而已，你說你現(xiàn)在也不在檢察院干了，又剛升上廳級，只要你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生活還是一切照舊，”席志誠好聲好氣地說，“再過幾個月老shi長就退下來了，這段時間對我來說也挺關(guān)鍵的，幫幫忙。”

    賀璋沒有說話，倒是席志誠又突然問道：“哦對了，你剛剛說喻廉的女兒已經(jīng)察覺到了是嗎？”

    賀璋立刻警惕地皺起眉：“志誠，你是關(guān)鍵時期，別亂來。”

    席志誠笑了兩聲：“想什么呢，我就隨便問問。這小姑娘魅力挺大啊，我們嘉嘉這回是徹底被明涔拒絕了，都哭好幾天沒出房門了?！?/br>
    賀璋只能說：“……感情的事勉強(qiáng)不來，嘉嘉和明涔沒緣分?！?/br>
    “是啊，還是你跟喻廉有做親家的緣分，”席志誠意有所指地說，“老賀，當(dāng)年的事趕緊忘了吧，否則這親家你當(dāng)?shù)囊膊话残陌?。?/br>
    掛了電話，賀璋沉思半天，又打開了書桌抽屜。

    最下層的抽屜上了鎖，解鎖打開后里面還有個暗格，掀開暗格，才看到藏在最里面的兩份東西。

    一份是喻廉寫給家人的書信，一份是喻廉的妻子方林翠交給他的文件。

    喻廉去世之后，他去了趟他家，把這份書信交給了方林翠。

    然而方林翠在看過書信之后，又將書信重新封好還給了他，讓他銷毀掉，順便還給了他一份文件，叫他也一并幫忙銷毀了。

    方林翠當(dāng)初也覺得丈夫的死有蹊蹺，作為財(cái)務(wù)局的公職人員，她利用職務(wù)之便暗中調(diào)查，這份文件就是她調(diào)查到的東西。

    賀璋沒有按照方林翠的意思銷毀掉這兩份東西，而是將它一直所在了抽屜的暗格里，直到今天。

    -

    「我爸有問題」

    這是賀明涔在回了趟家過后的第二天，給喻幼知發(fā)的消息。

    與此同時，正在上班的喻幼知還收到了好些日子沒聯(lián)系的馬靜靜的消息。

    馬靜靜也確實(shí)是有點(diǎn)本事，上次在派出所門口等了周斐一夜后，還真把這個冷血無情的資本家給小感動了一把。

    這段日子周斐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她卻不是嫌醫(yī)院的飯菜不好吃，就是嫌醫(yī)院的味道太難聞，不利于她養(yǎng)胎。

    作精作起來的時候簡直無法無天，醫(yī)院又不敢得罪，周斐那個一巴掌就能把普通人打得原地轉(zhuǎn)上三圈的剽悍保鏢對馬靜靜這個孕婦也沒轍，只好問周斐怎么辦。

    周斐還真就把她接到了家里養(yǎng)胎。

    案子在其他方面已經(jīng)有了進(jìn)展，喻幼知本來已經(jīng)不指望馬靜靜這邊了，結(jié)果她卻來了這么出其不意的一招，又把進(jìn)度給追上了。

    馬靜靜發(fā)來了十幾張照片，前面都是豪宅背景的得意自拍。

    后面就不是自拍了。

    「周斐把書房上鎖了，我趁他晚上洗澡的時候把書房鑰匙拓印了一份偷偷配了一把」

    「文件我看不懂都拍了發(fā)給你了」

    「還有一個相冊，壓在文件的最底下，都是他爸和別人的合影」

    喻幼知放大查看，合照里，只要是她直到的，基本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哪兒是相冊，這就是周云良的人脈網(wǎng)，周斐之所以把周云良的這本相冊帶到了自己家里，就是因?yàn)樗恐@本相冊繼承他父親的人脈網(wǎng)。

    馬靜靜翻一頁給她拍一張。

    合照是按照時間整理的，馬靜靜已經(jīng)翻到了最后，照片的像素也漸漸模糊，那是周云良剛白手起家的時候一些照片。

    喻幼知在這些過去的照片里看到個人，覺得非常熟悉，然后猛地記起了曾在賀宅見過這位。

    席志誠。

    早在十幾年前，他還是評審中心主任時，他就跟周云良認(rèn)識。

    她想讓馬靜靜再拍清楚一點(diǎn)，然而馬靜靜卻驚慌地發(fā)了條語音過來。

    “我靠周斐回來了，我得趕緊溜了。”

    沒過幾分鐘又是一條語音，只不過語氣淡定了很多，看起來應(yīng)該是沒被周斐發(fā)現(xiàn)。

    “你說他大白天不上班回家干什么，難道公司破產(chǎn)了？”

    喻幼知哪知道，隨手回了個“很有可能”，然后動手指把照片保存進(jìn)手機(jī)。

    還沒保存完，一個電話又突然打了進(jìn)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沒舍得掛，于是走到一旁沒人的地方去接。

    “喂？”

    那邊直接就是一句冷淡的質(zhì)問：“為什么不回消息？”

    喻幼知趕緊看了眼跟賀明涔的聊天記錄，剛剛馬靜靜跟他的消息是同時發(fā)來的，她確實(shí)忘記回了。

    然而看了眼時間，她有些無語。

    “就半個小時而已啊。”

    “我不打電話給你，還不止半個小時，”賀明涔冷呵一聲，“然后我就能直接給你報(bào)失蹤了?！?/br>
    小少爺脾氣上來了就得哄，不過他也好哄，幾句話就能搞定。

    喻幼知很識時務(wù)，趕緊認(rèn)錯道：“我的錯，我下次一定秒回?！?/br>
    賀明涔：“你最好說到做到。”

    喻幼知賠笑：“我保證?！?/br>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這時候突然有雙手攀上了喻幼知的肩膀，一道曖昧的聲音冷不丁從背后傳來。

    “又跟男朋友打電話呢？”

    喻幼知嚇了一大跳，手機(jī)也下意識脫了手。

    苗妙眼疾手快，趕緊伸手抓住手機(jī)，結(jié)果卻無意間看到了手機(jī)的來電顯示。

    賀明涔。

    苗妙臉色一白，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看到你偷偷摸摸地跑到一邊打電話，又笑得一臉甜蜜，以為你是在跟男朋友打電話，就想著惡作劇一下，沒想到是賀警官?！?/br>
    “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把手機(jī)還給喻幼知，苗妙一溜煙跑了。

    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喻幼知將手機(jī)重新放回耳邊，剛喂了一聲，就聽那邊慢悠悠地說：“拍張自拍來看看?！?/br>
    喻幼知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他含著笑意說：“觀摩一下你一臉甜蜜的樣子。”

    “……”

    她哪有？

    第71章

    “拍一個?！?/br>
    “不拍。”

    自拍是不可能自拍的，來回廢話了幾句，小少爺有點(diǎn)胡攪蠻纏的架勢，喻幼知實(shí)在招架不住，只好生硬地轉(zhuǎn)了話題：“你沒在上班嗎？這么摸魚打電話沒問題嗎？”

    “在出外勤?！辟R明涔說。

    喻幼知立刻警惕起來：“你在辦案？那你旁邊有人？”

    “已經(jīng)辦完了，我下車給幾個小鬼買水，我同事看著他們?！?/br>
    然后就聽見賀明涔在他那邊問了句：“多少錢？”

    喻幼知打趣道：“你們警隊(duì)服務(wù)挺好的，還特意給他們買水?！?/br>
    “有什么辦法，未成年，看著就是一幫嬌生慣養(yǎng)的富二代，坐警車?yán)镞€嫌這嫌那的，”賀明涔冷嗤一聲，“車子開到半路非說渴了?！?/br>
    能從小少爺嘴里聽到嬌生慣養(yǎng)四個字，實(shí)屬有些讓喻幼知吃驚。

    他自己明明就曾經(jīng)是嬌生慣養(yǎng)的典型代表。

    喻幼知故意打趣：“所以賀警官就下車幫他們買水了？好寵啊?！?/br>
    那邊沉默幾秒，倏地笑了，意有所指。

    “給買瓶水就算寵，那你豈不是已經(jīng)被我寵上天了？”

    喻幼知耳朵一熱，然后突然意識到什么，趕緊撫上唇角。

    果然摸到了上揚(yáng)的弧度。

    原來苗妙真的沒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