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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病公子失敗后 第20節(jié)

    “人呢?”

    “左右又是被他那群狐朋狗友給絆住跟腳了。他在家里跟我念叨腓腓好幾日了,怎么舍得不來?!倍攀虾吡艘宦暎白尮媚锛铱盏却_實(shí)是他的不是,等他過來了我一定好好說道說道他!”

    兩個婦人嘰嘰咕咕說了半天,決定先去給菩薩上柱香。

    夏姨娘回頭去和江晚寧說話,見她垂目在薄薄春衫上翻找著什么。她問道:“是不是丟了物件兒了?要不要緊的,要緊的話我讓夏蟬去找?!?/br>
    四哥哥贈的玉佩落了。

    江晚寧沒敢說實(shí)話。

    “丟了手帕,姨娘我自己去找?!?/br>
    不過是一條手帕罷了,丟了就丟了。

    夏姨娘是知道她不喜誦經(jīng)上香的這檔子事的,想來是借著找東西的借口出去躲了。她也沒拆穿,親親熱熱地挽著杜氏的手往幽深草徑里走去,“讓涼夏陪你去,可不許走太遠(yuǎn)啊。”

    江晚寧順從地點(diǎn)頭,折回去尋。

    廟廓中綠樹環(huán)抱,鋪下滿地陰涼。江晚寧折著纖纖素腰找得仔細(xì),發(fā)髻上鵝黃色絲帶順勢吹落在茵茵草地,如嫩柳擦過水面一般地調(diào)皮活潑。

    江晚寧找了許久,忽而發(fā)現(xiàn)一簇草叢里柔光波動。她猛地松了口氣,提裙朝著那個方向跑去時,見一只手已將玉佩從草堆里撥出。

    江晚寧開口道:“這位郎君——”

    對面郎君豁然睜大了雙瞳。

    江晚寧不解,只想從他手里拿回玉佩。

    “這是我的玉佩,煩請郎君給我?!?/br>
    那郎君直挺站著,僵硬地把玉佩遞過去。

    他耳根通紅:“我——我——你——”

    江晚寧以為他口吃。

    “郎君別著急,您慢慢說。”

    少年郎君點(diǎn)點(diǎn)頭,粗著嗓音憋出來一句。

    “你、你還記不記得我?”

    見面前少女眉目怔怔,他心頭掃過失落。

    他有點(diǎn)兒不敢看她眼睛:“我是杜從南?!?/br>
    江晚寧訝聲:“原來是杜家二郎!”

    杜家二郎從她嘴里說出來,怎么可以這么好聽。杜從南猛地別開眼睛,只一個勁兒地朝上頭看,忽見混濁的云堆聚在頭頂,怕是要落雨了。

    “怕是要落雨了,我們找個地方避避罷?!?/br>
    話落,立夏的第一顆雨珠濺在他的臉上。

    一瞬間,夏雨淅淅瀝瀝地下大起來。

    杜從南解開襟扣,猶猶豫豫地脫下身上的外衣,又猶猶豫豫地把外衣遞到了江晚寧的面前。他吶吶道:“女兒家身子嬌弱,淋了雨就要病了。你拿我衣服蒙在頭上罷?!?/br>
    江晚寧眨眨眼:“一起罷?!?/br>
    杜從南點(diǎn)點(diǎn)頭,撐開外衣將二人罩住。

    他不敢離她太緊,大半個肩膀掛在外頭。

    兩個人像是隔著楚河漢界一般。

    江晚寧在馬車上就已經(jīng)想得清楚了。他既然是她的未婚夫,日后免不了繼續(xù)相處。這般想著,她慢慢朝他靠近了進(jìn)步,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二郎別淋著了。”

    天邊烏云如墨汁翻涌,來勢洶洶地將天色染盡。狂風(fēng)乍起,以毀天滅地之勢摧搗著這座低矮的小山巒。不遠(yuǎn)處的亭子里,夏姨娘和杜氏心急如焚地眺望著無邊的黑林,盼著江晚寧從里面出來。

    侍女眼尖地“咦”了一聲。

    “姨娘,那不是咱們姑娘嘛?!?/br>
    杜氏驚叫一聲:“那不是二郎嘛!”

    少年郎君身上衣物皆濕,眼睫已被滂沱的雨水糊得睜不開。他臂彎里緊緊地護(hù)著一名少女,那少女輕輕柔柔地告訴他該往哪里走,要他當(dāng)心腳下的石塊……

    僧人抵著大風(fēng)趕到亭子里。

    “山下泥路泥濘,這時候馬車應(yīng)當(dāng)是走不了了。若是幾位施主不嫌棄,不如在鄙寺的禪房里居住幾日罷?!?/br>
    夏姨娘和林氏齊齊應(yīng)了聲好。

    正愁這兩個孩子找不到機(jī)會發(fā)展感情呢。

    如此,也算是天公作美了。

    ——

    與此同時,楚國公府的荒蔽小院里。

    安白見識了什么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一邊忙著拎著水桶去接屋脊上滲漉的雨水,一邊還得留著心死氣沉沉的郎君。年輕郎君身著單薄的中衣,出神地凝望遠(yuǎn)處漆黑一片的夜景。

    他低聲:“枉費(fèi)我擔(dān)心她,派人過去——”

    一道巨大的驚蟄掩蓋了他的聲音。

    安白沒聽清:“郎君方才說什么?”

    江愁予自顧地推開窗牖。

    狂風(fēng)卷襲而來,嘩啦啦地吹動著屋里的書頁。那只被臨時擱置到屋里的鶯兒一下子從酣眠中驚醒,一聲比一聲啼得凄切。

    江愁予不耐煩地皺眉,慢慢伸過了手。

    第21章

    仲夏雨時驟時歇,足足下了七日。

    江晚寧一回府邸便去了瑕玉軒。

    安白正在屋頂修葺缺損的瓦片,見到她過來,利落地從上頭翻身躍下。他的臉上糊了點(diǎn)兒泥漿和石灰,有點(diǎn)兒滑稽地沖著江晚寧做了個哭臉。

    “怎的了?”

    “郎君病了?!?/br>
    “我才不在幾天的就又病了?!苯韺帎郎狭耍八踹@么不愛惜自己!”

    安白癟癟嘴,想說郎君整日整夜在那兒無病呻|吟,不染上病才怪呢。這幾日里他要么是一整夜地坐在窗邊迎風(fēng)看著小山巒,要么就是陰惻惻地盯著夜鶯看一天。得虧他在一邊盯著看,不然這只夜鶯早就一命嗚呼了。

    安白這幾天被他鬧得神經(jīng)衰弱了,一時間就把自個兒心里話說了出來。他道:“他就是沒病找病的。”

    江晚寧沒聽清他的咕噥聲,狐疑地看他。

    “我是說屋頂漏雨,郎君是寒氣入體才得的病?!卑舶子樣樀氐?,“我哄了他許久他也不肯用藥。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姑娘盼來了,姑娘快些去看看他罷?!?/br>
    江晚寧提裙跑了進(jìn)去。

    安白凈了手,端著一直溫在爐子里的藥汁跟了進(jìn)去。

    窗外的竹林隨風(fēng)嘩動,仿佛有千百只臥蠶趴在葉上啃食般。纖瘦的竹影隨著日光緩緩地移動,經(jīng)由窗牖細(xì)細(xì)地篩下斑駁的影子,在郎君蒼白的面容上游弋。

    即便再氣,看到他的模樣便會心軟。

    江晚寧嘆氣,柔膩手背貼覆在他額上。

    她松了一口氣:“好歹沒發(fā)熱?!?/br>
    年輕郎君淡淡地轉(zhuǎn)開了臉,不看她。

    “四哥哥頭昏不昏,心口有沒有疼?”

    他前段日子發(fā)病時常常說心口疼。他又是個多愁善感的郎君,那時候常常和她說自己心慌,怕是活不長久了,讓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聽他心跳得穩(wěn)不穩(wěn)。

    他短促地答道:“不曾。”

    “七日沒來見四哥哥,四哥哥和我惱上了。四哥哥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身子,晚寧都還沒來得及和你生氣呢?!苯韺庉p聲和他解釋,“我同姨娘一道去寺廟里進(jìn)香了,那時候雨太大回不來。我在廟里的七日一直惦念著四哥哥呢,一過來果真見你病了?,F(xiàn)在就鬧騰著不吃藥,往后晚寧嫁人了你怎么辦?”

    他忽而握緊了她的手腕。

    郎君粉白的指尖干凈又漂亮,質(zhì)地微硬的指甲一下一下順著江晚寧玉腕上的細(xì)細(xì)筋脈摩挲延伸。他順著最長的那根筋挑進(jìn)去,整根食指沒入她的袖管,便不動了。

    安白默默齜牙,看得面紅耳燥的。

    江晚寧心大,只當(dāng)他病中黏人。

    “四哥哥你說說,我莫不是要從夫家跑過來給你喂藥?”

    他長睫覆壓,遮掩眸中情愫。

    “那就meimei就不要嫁人。”

    江晚寧以為他說糊涂話呢,右邊手腕任由他在那兒鬧騰,單只手一勺一勺地給他喂完了藥汁。

    她喂完藥后出去了一趟,讓蒹葭跑去瑤光院里和涼夏說一聲,她今兒個走不開就不出去了。

    江愁予散漫地抬眼:“有什么事?”

    江晚寧倒是樂于和他說一說杜從南的。

    她和杜從南在寺廟里接觸了幾天,覺得他是個有擔(dān)當(dāng)又容易害羞的小將軍。江晚寧不懂喜歡是什么概念,但覺得他很值得依靠。若能和他結(jié)成夫妻是她的福氣。

    “不知道四哥哥有沒有聽說過杜二郎,他前些日子從邊關(guān)回來了,被圣上封了忠武將軍。”江晚寧不懂朝廷事務(wù),卻也知道他得了的官銜是厲害的,“他和我從小便訂了親事,姨娘說我小時候過家家專管他叫夫君呢。眼下我也快及笄了……姨娘的意思是讓我和他先熟絡(luò)熟絡(luò),他又離京十多年回來,不如帶著他出去逛逛,多和他接觸接觸……”

    郎君閉著眼,像是睡去了。

    江晚寧便不說了,掖了掖被角出去給他煮第二帖藥。

    當(dāng)夜江愁予沐浴用的是井水。

    井水冽寒,似浸透著月宮的荒涼。

    郎君滿不經(jīng)意地攏了攏身上的里衣,混不在乎袒露在外的雪色胸膛。他推開了小窗,任由竹林間凌厲的夜風(fēng)拍打在身上,盡管身上肌骨因?yàn)殄F心刺骨的痛感抽搐伸縮。

    江愁予像是沒有察覺般,終于在后半夜臥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