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書佾睜開眼，訝異于周遭的昏暗。

    晚上了？

    他是早上九點走進(jìn)拱門的，看來時間錯開了。

    白書佾冷靜地觀察四周，自己看起來是在一棟傳統(tǒng)歐式建筑里面，面前是長長的走廊。

    前方只有一間房間透出光線。

    白書佾走近這間透出晝色燈光的雕花大門，他敲了敲厚重的門板，走廊響起了沉沉的回聲。

    隨著門被拉開，在明亮的光線下，白書佾與白書佾正面相對。

    打開門的白書佾率先露出了微笑。

    「歡迎，請進(jìn)吧。」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穿著一件米色的寬松長袍，他側(cè)過身示意白書佾走進(jìn)。

    「謝謝。」

    白書佾道謝之后便進(jìn)入房間。

    房間內(nèi)部的裝潢和外面的古典截然不同，充滿現(xiàn)代感…不，該說是近未來感。

    白書佾原本沉著的嘴角不禁稍稍上揚。

    原本還擔(dān)心會到一個科技落后于原本世界的國家，看來是中大獎了。

    「請坐。」

    白書佾坐上了這個看似普通的木紋椅子，但觸感卻不是想像中的結(jié)實木頭，而是彷彿坐在蓬松的羊毛上柔軟舒適，除此之外，彷彿是為他量身訂做般的貼合感，就像是泡棉所提供的包覆與支撐。這絕對不是木頭，也不是羊毛，更不是泡棉，但白書佾想不到任何可能的物質(zhì)能具有這么多重的特性。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瞭然地笑笑。

    「每個世界的我都會問我這個椅子是用什么做的?！惯@個世界的白書佾拍了拍椅面?！甘俏易约赫{(diào)配的分子式，你們?nèi)绻呀?jīng)有這個技術(shù)的話可以試試看?！?/br>
    白書佾的大腦難得地多花了兩秒鐘處理另一個自己所說的話。

    ──這次可能不是中大獎，而是中頭獎了。

    「說吧，為什么來找我?！?/br>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往后輕松地倚靠在他寬大的椅子上，彷彿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數(shù)百次同樣的對話，接著朝白書佾眨了眨左邊眼睛。

    白書佾想著原來自己有辦法只眨一邊的眼睛，但他忍住了當(dāng)場嘗試的衝動。

    他言簡意賅地解釋了目前的狀況以及他的目的。

    「所以你們是隨機平移？」這個世界的白書佾終于坐正，身體往前靠?！钢豢科揭普叩纳眢w資料定位……科技發(fā)展還在初期就這么做，這算是賭博了?！?/br>
    他說這句話時并沒有貶低的意思，白書佾聽得出來。何況比起被評價科技原始的尷尬感，白書佾的求知慾望更勝過一切。

    「你們稱呼穿越世界為平移？」白書佾熱切地問。

    「啊，每個世界的稱呼好像都有一點差異。稱呼平移是因為我們最一開始是以移動座標(biāo)系統(tǒng)的中心點為概念前往平行世界的?！?/br>
    「所以你們穿越的座標(biāo)是固定的？」

    「不，我們已經(jīng)可以設(shè)定時間、地點、人物，已經(jīng)去過的世界也可以隨時前往?！?/br>
    白書佾一聽，恨不得把眼前的另一個自己直接扛回去原本的世界。

    看著白書佾閃閃發(fā)亮的眼睛，這個世界的白書佾又靠回了椅背。

    「現(xiàn)在想想的確是了不起的成就，但能輕易平移不同世界也不全都是好事。」

    他露出一絲苦笑。

    「告訴我更多細(xì)節(jié)吧，我會盡量幫忙，其他世界的科技提升起來，對我們來說也會比較輕松?！?/br>
    ＊＊＊

    于是接下來幾天兩位白書佾都待在這棟大房子中。

    白書佾覺得他像是回到了九歲，有那么多新的知識等著他去探索了解。多巴胺簡直像是無窮盡似地在腦內(nèi)不停分泌釋放。

    白書佾竭盡所能地吸收并紀(jì)錄另一個自己所告訴他的每個算式每個理論，直到過了一個禮拜之后，白書佾才終于分了一點大腦用于觀察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

    白書佾注意到這棟偌大的歐式建筑似乎全是這個世界的白書佾所擁有，而除了偶爾經(jīng)過的傭人，白書佾并沒有看過其他人。

    事實上，白書佾認(rèn)為那些傭人并不是人類。

    這天的晚餐結(jié)束后，兩人回到了實驗室將工作收尾。

    一如往常地，還冒著熱氣的芬芳紅茶此時已經(jīng)被放置在門邊的雕花木桌上。

    白書佾盯著那潔白細(xì)膩的骨瓷茶杯，客氣地提出了疑問：「不知道你請了幾位傭人？他們的服務(wù)都非?！珳?zhǔn)?！?/br>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露出微笑。

    「你猜得沒錯，他們是人工智慧機器人?！?/br>
    白書佾回想起那與真人無異的舉動與外表，讚嘆地點了點頭。

    「也可以選不要那么像人類的，端看個人喜好。」這個世界的白書佾解釋道?！肝抑皇前l(fā)現(xiàn)如果太久沒有看到其他人，對精神會有一定程度的影響，所以才選了人形機器人?！?/br>
    白書佾心中不禁浮現(xiàn)一個問題，但他不覺得他該問出口。

    「…你覺得我們有找到萬有理論的一天嗎？」

    最后白書佾提出了和他原先想問的完全不同方向的疑問，但這也的確是他一直想向另一個自己問的問題。

    身為萬有理論候選的弦理論和量子重力理論，根據(jù)這個世界的自己所解釋的，都在證明之后不久又被新的悖論所推翻。因此儘管這個世界的科技對自己來說已經(jīng)如此先進(jìn)，這個宇宙之謎卻依舊懸而未解。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很大方地笑了出來：「我不知道，我也很想要知道答案?！?/br>
    「我們已經(jīng)平移過數(shù)百個世界了，但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目前為止還沒有到過領(lǐng)先我所在世界科技的宇宙，所以我沒有可以問的對象。」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喝了一口紅茶。

    「所以你們要趕快跟上，我才有人可以問?！顾呎f邊俏皮地朝白書佾眨了眨眼。

    白書佾知道另一個自己只是在開玩笑。

    這么大的差距在他有生之年是沒辦法追上的，但這是一個開始，有了這些知識，未來將充滿更廣大的可能性。

    「真的非常謝謝你。」

    白書佾誠心地朝另一個自己道謝，凝視著對方的同時，也看著這個自己已經(jīng)逐漸熟悉的實驗室。

    不知道是這個世界的白書佾的喜好，還是這個世界特別講究美感，比起自己鐵殼和電線交錯的實驗室，這間實驗室更像是美術(shù)館，每個儀器都設(shè)計得像是一座藝術(shù)品。這里總共有幾十座藝術(shù)品，即使白書佾這幾天已經(jīng)盡可能地學(xué)習(xí)，還是有很多儀器連功能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想把整間實驗室?guī)Щ厝?，要是可以連人一起邀去就太好了，只要另一個自己待一個月，他的世界可能就能有幾十年的飛躍性進(jìn)展。

    白書佾這幾天不知道已經(jīng)浮現(xiàn)這個念頭第幾次了。

    「如果我回去沒有辦法順利重現(xiàn)你們的技術(shù)，可以邀請你過來一趟嗎？」

    這次句子忍不住從口中冒了出來。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看著眼前的另一個自己，沉默了片刻。

    「你隨時可以過來。這個世界的座標(biāo)和指向程式我也都存在里面了。」

    他拿起桌上大約1cm厚度，跟小拇指長度差不多的透明塑膠片。

    「很可愛吧？我特別客製的，畢竟我們這里已經(jīng)不用藍(lán)芽了?！?/br>
    這個世界的白書佾將塑膠片放回桌上，重新拿起茶杯，嘴角依舊帶著弧度：「但很抱歉，我不打算去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