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果躲在狹窄的巷子里瑟縮身體，她咬著手指打給謝圖南，謝圖南那會安撫好陳見洵，收拾好服裝，后天是無人區(qū)在二手小鎮(zhèn)第十次表演，他們已經(jīng)能逐漸適應(yīng)觀眾無數(shù)雙眼睛的注視，也能掌控場子的氣氛，同時，二手小鎮(zhèn)的老闆也發(fā)消息給張望北，問愿不愿意跟他們簽長期表演的合約。

    老闆定了日期，三個月后，也就是以二零二一年的三月的表演為基準(zhǔn)，如果通過，無人區(qū)將會是常駐的樂團(tuán)，門票也能擁有抽成。

    謝圖南懂大喜大悲沒有意義，他很快從方才的情緒中脫離，和剛從地下室回來的張望北分配下一場表演的歌詞，看到電話的同時，他拉開廚房的冰箱，撕開瓶裝酒的拉環(huán)，他走到陽臺，浦頂這會已經(jīng)不再下大雨，霧濛濛的把城市全都塞入口袋。

    「謝圖南?！褂喙犻_眼睛，親眼看見一塊磁磚從高處墜落，滾動：「我在古橋水道見到一隻鳥，觀光客告訴我那隻鳥有名字叫吉祥鳥，不過那隻鳥在改建水道前早就滅絕。我問了水道流過的細(xì)沙，還問在水道門口賣藝的老伯，沒有人知道那隻鳥的存在。」

    「我有時候也不相信我的眼睛，我一直感覺活在夢境里面，我擁有虛無和空蕩?！?/br>
    「余果，你在哪里？」謝圖南打斷她：「我聽見雨聲?！?/br>
    「我以為今天我是幸運的！我看到吉祥鳥了！」她又說一次，說完高昂的氣勢宛如漏氣的皮球。她摸凹凸不平的地面，不藏了，反正她已經(jīng)敗露：「我回租房了。」

    謝圖南隱約覺得不對勁，余果的聲音聽起來太脆弱，也太模糊了，像氤氳之氣，用身體去觸摸，感覺到?jīng)雠c黏膩，低頭一看，卻什么都沒留下，彷彿只是自己的想像。

    「我看到鏡子、屋頂上的紅瓦、我拿刷子刷過無數(shù)遍的磁磚，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那么難過，我是不是應(yīng)該要流淚？」

    謝圖南喝了今晚第一口酒說：「你對它們產(chǎn)生連結(jié)，有了感情?！?/br>
    「可是它們沒有流明?！?/br>
    「它們不需要流明?！?/br>
    「哈哈，我到現(xiàn)在都還糾結(jié)流明，你說我是不是腦子有洞？」余果用手撐住額頭，她身上的力氣被抽光了，她得省點用。

    謝圖南夾著眉心：「余果，現(xiàn)在專心聽我的聲音。」

    余果歪頭：「我在聽啊，我聽到你在吞口水?！?/br>
    謝圖南這回并沒有想要搭理余果的玩笑話，他一邊用手機搜尋地圖，一邊指示余果：「往左手邊的大路走，直直走，然后拐彎?！?/br>
    五頂路的天空開始下起小雨，余果刻意挑水坑踩，鞋子一下子就面目全非，她在雨幕里跳舞，和樹擊掌，彈葉片的水珠，跟雨滴比賽誰先把對方消滅，這一切謝圖南都聽在耳里，他又喝下一口酒。

    「謝圖南，其實我愿意的，只要給我一個荒誕的解釋，我可以親自用手把眼睛遮住，我就是最熱愛世界的忠臣?！?/br>
    她想像靈魂正在乘坐宇宙飛船遠(yuǎn)離世界，攝取喉嚨的燃燒，雙眼的七彩，兩耳的探聽。

    她遠(yuǎn)遠(yuǎn)望到網(wǎng)咖的亮色招牌，余果拉開門，宣布跟雨滴比賽是它輸：「記得你說過這是幻想時代?！顾龗焐想娫?。

    -

    隔天余果準(zhǔn)時在下午三點赴約，謝圖南獨身去接她時，余果正蹲在門旁邊玩聲控?zé)?，踩一下、亮一下，又踩一下，燈就又亮一下?/br>
    余果吸了鼻子，時隔幾個月終于來到可以光明正大戴黃帽子的季節(jié)，她好像在用自己的身體抵抗炎夏，最熱的夏天傍晚她還是會戴帽子出門溜一圈，給大家看她頭上的小橙子，有擺攤的攤販跟她搭話說真可愛，更多的是你不熱嗎，余果從不回答，她踏著輕快的步伐，眼前是落日還是大廈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只是在享受喘氣間的呼吸。

    謝圖南倚在門框看余果來來回回踩又離地的左腳，以及被ok蹦包裹的食指：「你把全部家當(dāng)都帶過來了?！?/br>
    余果腳在半空中停滯，穩(wěn)住，輕輕落在地面上，她應(yīng)了聲：「嗯，時間到了?！?/br>
    謝圖南把大門關(guān)上，藉聲控?zé)粑⒈〉墓饬?，用食指托住余果的下巴，拇指刮過她的眼下。

    「沒有哭?！褂喙X得癢，眨了眼睛，謝圖南沒有表情，摸她的眼皮跟額頭，還是在反覆確認(rèn)昨天他的猜想有沒有錯。

    「嗯，進(jìn)來吧?！怪x圖南側(cè)過身子，幫她擋住大門，余果沒有進(jìn)去，舉起相機說：「我?guī)湍闩膹堈掌伞！?/br>
    謝圖南不自在的動動腿和胳膊，硬著頭皮讓余果胡亂拍照片，然后拉余果的后背包把人拉進(jìn)去。

    偌大的練習(xí)室只有他們兩人，謝圖南在舞臺走動的腳步都有了回聲。

    余果環(huán)視一圈，找到角落的一張椅子想坐下，謝圖南翻出新的坐墊放在自己對面：「坐那么遠(yuǎn)？過來這?！?/br>
    謝圖南從后臺搬出張望北學(xué)習(xí)用的學(xué)習(xí)機，連同充電接頭給余果，余果蹭了舞臺旁一個空插頭，一坐就是一下午，等余果編輯好影片回過神，發(fā)現(xiàn)謝圖南托腮，低頭在筆記本寫字。

    「想好歌詞了？」余果碰他放在腳邊的吉他。

    謝圖南讓余果坐進(jìn)點，讓她撥弦：「餓了？」

    「我看到蘇梄泊了，昨天晚上經(jīng)過一家老店看到的電視重播。」

    余果說完感覺到空氣彷彿凝滯了，謝圖南寫字的筆頓在紙上，兩人有種詭異的寧靜，在這之間開花發(fā)芽。

    「沒想讓你看到。」他放下筆，向余果招手，探她的額頭，撫過眉毛。

    「昨天看完是什么心情？」謝圖南問她。

    余果擰眉，她聽見微弱的敲門聲：「忘記了?！?/br>
    蘇禾歡喜地打開大門，中午在學(xué)餐買飯碰見張望北跟陳見洵，看到眼睛都快凸都沒看到謝圖南，張望北才跟她說謝圖南今天請假，在練習(xí)明天表演曲子。

    蘇禾自從上次被謝圖南推離后，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沉寂，也悄悄和各路朋友打聽，朋友口徑相同，都說謝圖南最近身邊沒人，也沒有喜歡的女生，更沒有什么異性好友。蘇禾也觀察過幾天，謝圖南的生活一成不變，放學(xué)在學(xué)校附近溜圈，晚上練團(tuán)吃宵夜，不然就會窩在實驗室寫數(shù)據(jù)。

    蘇禾也因此得到和謝圖南跟一大票他的實驗伙伴，坐在實驗室奮筆疾書幾個夜晚。

    蘇禾的嘴角垮下來，謝圖南像是沒注意到一樣，叫余果不要皺眉，又問，那現(xiàn)在的心情呢？

    余果說想吐，轉(zhuǎn)頭跳下舞臺找自己的包包，翻出買衛(wèi)生紙送的塑膠袋，朝袋子乾嘔。

    謝圖南略過蘇禾迷茫的眼神，規(guī)律拍余果的背。

    「吐了好，吐了解心毒?！?/br>
    「我沒心毒?！褂喙熘?，抽空抬頭看謝圖南，嘴角沾的唾液給謝圖南用手指抹去，余果又對紙袋吐一回。

    「小狐貍有時候狡猾，就會說謊。」謝圖南拍她背，蹲在她耳邊說：「旁邊還有袋子，覺得滿了就換一個，別憋著?！?/br>
    余果在替自己辯解，眼角吐的都泛紅：「我不是小狐貍。」

    謝圖南撥開她額前的碎發(fā)，笑著說：「嗯，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