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馀暉消逝之前都不算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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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選了?!?/br> 江韶只是以平靜的口吻陳述結(jié)果。江啟銘聽不出她是難過或者早已釋然,唯有江韶自己知道兩者皆是。既難過于自己的實力不足,也因方才簡伶的推薦使她開了格局──海選只是個引子,無論成功或失敗,這一趟最大的收穫不只推薦信,還有她心境上的轉(zhuǎn)變。 她能清楚感覺到心底某個死結(jié)有了松動的跡象。 然而光是松動還遠遠不夠。 「……爸。」江韶訥訥喊了聲,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拋出來的字句異常堅定── 「我要毀約?!?/br> 「我還是想回餐廳駐唱。」 江啟銘愣住了。 分明早前在車上江韶才說了人要守信,現(xiàn)今卻是她主動毀約。他不曉得校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此時此刻他只想得出唯一合理原因: 「你還在和我賭氣。」他苦笑。 「我沒──」江韶揚聲反駁的話語驀地頓住。她唇瓣張了又闔,卻不曉得該從何說起,略顯煩躁地咬著唇,落在身側(cè)的雙手驟然收緊成拳。 「好,我承認(rèn)一開始的確是有賭氣的成分在……」 似乎從許瑾過世之后,江韶就陷入了某個無解的回圈: 如果有錢,許瑾就能做治療;如果能做治療,許瑾就不會死。如果不想許瑾死,那她就得拚命攢錢給許瑾做治療。 所以她開始翹掉課后補習(xí)跑去駐唱,試了一間又一間,好不容易才在周浦深的餐廳安定下來,但當(dāng)真正領(lǐng)到薪水的那一刻江韶卻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只有瘋長的茫然在她心中爆發(fā),逐漸盤據(jù)、侵蝕她的全部心神──現(xiàn)在賺錢又有什么用呢,許瑾早就不在了,可明明這是自己唯一能為她做的。 為什么就不能再早一點呢。 最初的江韶確實是在和江啟銘賭氣,可到了后來,江韶發(fā)現(xiàn)她更像是在和自己賭氣。 氣自己當(dāng)時沒能再多勸勸許瑾,氣自己怎么面對任何事情都是這么無能為力,心底滿溢的無力感不得安置,最終凝聚成似是而非的恨意,恨世界,恨江啟銘,恨她自己,江韶只是藉著「恨江啟銘」的由頭為自己衝動的措舉辯解,實際上江韶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恨的只有自己。 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音樂一度成為江韶最不愿面對的夢魘。 從最初的熱愛,到最后成了恨意所使禁錮自己的鐐銬,曾經(jīng)的她也難受到一站上舞臺胃里就止不住地翻江倒海,可出于職業(yè)素養(yǎng)又必須強撐著笑容表演下去。 ──但是。 但是,江韶?zé)o論如何都還是想做。 無關(guān)許瑾,她就是想做,就算會因此痛苦也還是想做。 就和所有熱愛音樂的、和所有追逐夢想的少年少女一樣,一開始或許只是為了玩,又或者早已訂立目標(biāo),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迫不得已必須擱置,甚至就像江韶一樣曾因為這份熱愛而感到巨大的悲傷── 但是他們從來就沒想過要放棄熱愛與夢想。 江韶也是一樣,音樂早已根深蒂固地扎根在她的生活當(dāng)中,從幼時旁聽許瑾授課的渲染,長大后自發(fā)性地尋找歌曲、練習(xí)樂譜,一遍遍反覆彈奏跟唱,即便只是無意識的輕哼,音樂已然成為了她生活中極其重要的一部分,以至于江韶完全無法想像離開音樂的日子又該怎么過。 即使不是駐唱,她也無法離開音樂的。 只是在駐唱的這條路上,江韶遇到了許多的人、許多的機緣,包括從前曾試唱過的餐廳老闆、最后決定聘用她的周浦深、明里暗里關(guān)心她狀況的胡苗菏、對她照拂有加的孫平、當(dāng)時在臺下求婚的鐘先生夫婦、無條件支持自己的李曼婷,以及本以為僅一面之緣,最后卻成為同班同學(xué)的林辰逸和孫安,很多很多的人。 他們都是那樣的支持自己,江韶始終對此心懷感激。 就當(dāng)作是對他們表達謝意,感謝他們一路以來對自己的應(yīng)援,江韶不想輕易就放棄駐唱。 駐唱是個契機,同時也是起點,是她初次踏上舞臺,使她更加熱愛音樂。 總有一天,她會站在更高更廣的舞臺,將歌聲傳遞給所有人。 江啟銘許久無話,半晌才道:「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菇刂庇瓎懩抗?,眸中滿是堅定?!笡]有音樂的生活雖然不到錯誤這么嚴(yán)重,但一直以來音樂也真的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也想報答,以我能做到的方式。即使不是現(xiàn)在,以后我還是會去唱的。」 江啟銘默然。 是啊,時間早晚而已。 何況江韶再過不久也即將成年,屆時她也擁有自行決定的權(quán)利,遲早會繼續(xù)唱下去的。自家女兒的倔強性子江啟銘也算是體會透徹了,鬧翻這么一次就已經(jīng)夠他糟心了,能拘得了她一時,總不可能拘她一輩子。 孩子的路還長著,總要學(xué)會放手的。 「好吧,反正你們母女倆的任性程度是如出一轍。」順著江韶?zé)o意間給出的臺階,江啟銘似是無奈妥協(xié),又像如釋重負,眸中有淚光涌動。 江韶偏過頭,假裝沒看見江啟銘泛紅的眼眶。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知會江啟銘一聲:「對了,我想考藍空藝大?!?/br> 將簡伶愿意為她寫推薦信函的事情轉(zhuǎn)述給江啟銘,江韶說著邊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稀爛的學(xué)科成績讓她的底氣并不很足,她擔(dān)心江啟銘會因此反對或者勸說她再仔細考慮等等。 不曾想江啟銘面上平靜自若,似乎對此并不意外。 他眼楮略彎,好似在笑,嗓音卻帶著嘶?。骸改鉳ama也是藍空藝大畢業(yè)的?!?/br> 江韶登時噤了聲。她不知道這件事。 斂了笑意,江啟銘的目光凝望天邊瀰漫的霞云,又或者云層之后更深處的事物。 江韶同樣不知道的是,她的父母也是在這片絢爛夕色中相遇的。 半晌,江啟銘緩緩啟口:「你有了決定就好。」 有了決定就好,就像你mama永遠支持你,爸爸也是。 出了臨洋高中的校門,江啟銘說自己先去牽車,讓江韶待在原地等他。 江韶應(yīng)好,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目光忽地凝在了一處。 在對面街道上的超商門前,林辰逸就站在那兒。 他頭頂依然是那副白色耳機,黑色毛呢大衣底下簡單套了件白色高領(lǐng)羊毛衫,修身牛仔長褲包覆住他修長雙腿,勾勒出腿部筆直的線條,簡潔帥氣。他雙手揣著大衣口袋,背部斜斜倚著玻璃窗,垂眸看似漫不經(jīng)心,霞光將他整個人籠住,鍍上一層張揚卻柔和的橙紅色。 江韶心念一動,拿起手機,仔細調(diào)整角度,喀擦一聲按下快門。 林辰逸似有所覺,驀然抬首。 視線越過路上熙來攘往的車輛人潮,目光明確,瞬也不瞬深深望向江韶。 真巧,江韶也在看他。 江韶嘴唇張歙,似乎在說些什么。 林辰逸連忙摘下耳機,可四周太吵,車輛呼嘯,人群嘈雜,他依舊聽不見江韶話語,眉間不自覺鎖緊些許。見不遠處的行人通行號志將亮,他趕忙邁步奔往斑馬線,手機卻在這時傳來短促一聲震動。 是江韶。 訊息很短,僅簡單四字,林辰逸看不出她是什么情緒。 正欲回覆,那端江韶又捎來訊息:「抬頭。」 林辰逸短暫愣怔過后立即依言抬頭。 只見江韶同那日一樣舉起左手,高高舉著勝利手勢。 他呼吸猛地窒住。 車道紅燈與行人號志同時亮起。 林辰逸飛快奔向斑馬線,越過車道跑到江韶面前。 四周還是很吵,紅燈很快轉(zhuǎn)綠,車輛不多時便繼續(xù)行駛,引擎聲轟隆大作,大街上人來人往,耳邊充斥交談聲及行走時鞋底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赡切┞曇舳荚谥饾u遠去,林辰逸只聽得見自己響如擂鼓的心跳,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大力敲擊自己的耳膜,和胸腔深處的隱隱作痛一起折磨自己。 「你怎么在這?」 「……路過?!?/br> 這么彆腳的理由就連林辰逸自己都不相信。 江韶自然也是不信的,卻也只是揚眉笑了笑,沒拆穿他的謊。 看著江韶的笑顏,林辰逸只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發(fā)狠捏緊,心口疼得要喘不過氣。 江韶對此一無所知,只是自顧自地往下說:「我來參加海選,可惜落選啦,剛才訊息里和你說了。但是我能繼續(xù)駐唱了!還有導(dǎo)師愿意推薦我去藍空藝大!就是東海岸那間超有名的藝術(shù)大學(xué),只是我的成績──」 「沒關(guān)係?!?/br> 落選沒關(guān)係,難過也沒關(guān)係,笑不出來也沒關(guān)係。 林辰逸將大衣脫下挎在小臂上,而后有些強硬地攬過江韶肩上的吉他自己揹著,隨即又將他的大衣披在江韶肩上,動作輕柔的,仔細的替她將大衣帽子戴上拉好。他做這些時一雙手抖個不停,可這已經(jīng)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了。 江韶的上半臉被埋在大衣兜帽下看不清,林辰逸只能看見她緊抿的下嘴唇,那句細若蚊蚋的「對不起」散在空氣里聽不真切,自言自語似的。 可林辰逸還是聽見了。 他在江韶面前總是不善言辭,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復(fù)著同樣三個字。 直到看見江韶頰邊滑落的淚滴,林辰逸落在身側(cè)的拳頭緊了緊,再也說不出半句安慰話語,沉默著轉(zhuǎn)身想留個江韶獨自冷靜的空間,側(cè)過身時卻感覺到一股阻力。 他的羊毛衫一角被江韶緊緊拽在手里。 林辰逸低垂著眼,瞥見江韶指尖的ok繃,鼻尖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