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呀？『送你我的全世界』？」洛遙偏頭看著螢?zāi)弧．嬅嬗上露吓艹鋈A麗的動畫，飛機、游艇、火箭最后是各個星球，足足跑了十五秒才結(jié)束。這是整個直播平臺最貴的禮物，手指按一下十萬就飛了。不過洛遙對這個禮物的價值毫無概念，只覺得動畫華麗得不可思議。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經(jīng)營，洛遙的粉絲數(shù)已經(jīng)不是一般新人主播可以比擬的，憑藉著可愛的外表加上「擬真」的貓耳，身為男主播的他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這些洛遙自己不懂，但聽到主人稱讚他「做的好」時，還是非常開心的。

    動畫結(jié)束后，笑咪咪的洛遙把臉湊近螢?zāi)?，「麋鹿哥哥你人真好，像哥哥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他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哥哥有沒有什么要求呀？洛遙會試試的?！?/br>
    這話是他從別的直播間聽來的，他也覺得挺有道理，總不能平白無故收人家禮物。

    「想知道我的地址？」洛遙看了被他稱作「麋鹿哥哥」的人所傳送的留言，「這有點傷腦筋呀，我只知道這附近人很多，還有一棟很高、很高的大樓，聽主人說上面有觀景臺喔！」

    接著暱稱「麋鹿哥哥」的觀眾又提了讓洛遙唱歌的要求，洛遙也照辦了，還不小心發(fā)出了貓叫。這樣的小失誤簡直在直播間引起大sao動，畫面上各式各樣的動畫不曾間斷，看得洛遙眼花繚亂。

    直播間終于冷靜下來后，洛遙重新讀起留言?！各缏垢绺纭沟牧粞蕴貏e顯眼，不只顏色和別人不同，還自帶閃閃發(fā)光的霓虹外框，洛遙一眼就看見了。

    「『小貓咪能不能轉(zhuǎn)過去用屁股面對鏡頭』？麋鹿哥哥想看我做這個動作嗎？」洛遙打從心底感到疑惑，倒不是覺得這動作有什么不妥，只是不知道這樣有什么好看的。

    今天顧澗川出門之后把冷氣關(guān)了，后來他覺得熱脫掉褲子，現(xiàn)在下半身只穿著一件黑色內(nèi)褲。因為直播只會露出上半身，他穿著顧澗川的上衣又長得能蓋到屁股，洛遙一時半會也忘了自己沒穿外褲。

    當(dāng)他跪起身，準(zhǔn)備轉(zhuǎn)向背面趴下時，大門傳來鑰匙急促轉(zhuǎn)動的聲響。洛遙不以為然，調(diào)整了姿勢后將屁股朝向鏡頭，背部壓低，兩手搭在沙發(fā)上。

    「是這樣嗎？」洛遙微微側(cè)頭，卻礙于姿勢無法看見后方。

    「褲子去哪了？」冰冷的聲調(diào)從背后傳來，似乎還壓抑著怒意，洛遙的身體不自覺變得僵硬，跌坐在了地上，他這才想起自己沒穿褲子。

    「太、太熱脫掉了。」洛遙心虛地低下頭，他不敢看顧澗川對他失望的表情?？上ь櫇敬ú淮蛩阕屄暹b逃避，蹲下身后抬起他的下巴。一雙水色的眼睛無辜得不行，眼淚像要掉下來似的。

    顧澗川知道不是洛遙的錯，錯的是那些心懷不軌的垃圾?？蛇@不代表他能裝作沒看見，剛才要是回來得晚一些，不就讓那些垃圾得逞了？

    他握緊關(guān)機的手機，力道大得像要把它捏碎。顧澗川隱忍著怒火，嚴聲道：「你的屁股是誰都能看的嗎？」

    「是麋鹿哥哥要求的??」洛遙囁嚅。

    「他說你就得照做？那我讓你把衣服脫了，你難道就要脫嗎！」顧澗川忽地提高音量。那些垃圾傢伙可是差一點就看到洛遙的身體了??！本來應(yīng)該只有他看過的屁股，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和人分享？

    洛遙聽見了關(guān)鍵字，眨了眨眼睛，「主人想看嗎？」

    「你??你說什么？」顧澗川的怒火被這無厘頭的話澆熄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如果是主人想看的話??現(xiàn)在就能做。」洛遙做好準(zhǔn)備似的把手放上衣襬。

    「我只是比喻！沒有要你真脫。」顧澗川無奈地對著空氣喃喃：「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了。」

    該防的不防，不該防的也不防，這貓妖的危機意識到底什么時候才會被激發(fā)出來？顧澗川知道自己說過洛遙很堅強，但不代表他不笨，他就是一隻傻呼呼的貓咪?。?/br>
    既然如此，就只好由他出馬了。

    「那傢伙叫什么？」顧澗川重新打開手機，剛才事態(tài)緊急，他一怒之下就把手機關(guān)了。當(dāng)畫面亮起后，他三兩下點開洛遙直播時的程式，按下追蹤者名單。這才發(fā)現(xiàn)洛遙的粉絲數(shù)已經(jīng)累積了一萬，他有些驚訝，沒想到真如薛承安所說，洛遙是個直播人才。

    「名字？」顧澗川又問了一次，視線看向洛遙。

    「那個??不可以把麋鹿哥哥封鎖?！孤暹b垂下了眼，看起來受委屈似的?！干倭怂脑?，洛遙就不能幫主人賺很多錢了，少了麋鹿哥哥剩下的錢要還很久的??我怕主人嫌棄洛遙沒用，賣掉還比較值錢?！?/br>
    顧澗川心臟傳來鈍痛，傷了他的是之前那個不斷催促洛遙賺錢的自己，就像一把回力鏢，最終又回到他身上。他沒想到洛遙這么在乎替他賺錢這件事，說實話，洛遙賺的錢早就超過了，而且賣掉洛遙的念頭連他自己都忘了。

    「我不會把你賣了?！诡櫇敬ㄝp輕捧起洛遙的臉，眼神堅定，「別再為錢做這種事，不值得?！?/br>
    「哪種事？」

    「任何你覺得會讓我生氣的事。」

    「主人剛才生氣了？」

    顧澗川無言以對，嘆了一聲。他把目光放回手機上，照著洛遙不小心透露的「麋鹿哥哥」輸入在搜尋欄中，結(jié)果真的找到了。

    他二話不說按下封鎖，并附贈了一個檢舉。

    「主人不會賣掉我，意思是我已經(jīng)賺夠多錢了吧？」洛遙話鋒一轉(zhuǎn)，不知道什么時候腦子變得這么清楚，還能舉一反三。

    顧澗川沒有回話，靜靜看著洛遙，等他繼續(xù)說下去。雖然不太可能，但如果洛遙打算離開這里回到妖界??

    光是想像，顧澗川都覺得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習(xí)慣了有洛遙的生活。人妖殊途，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又或者為什么期待呢？

    他和洛遙，不過就是莫名被湊在一起的一人一妖罷了。

    ──應(yīng)該要是如此的。

    但為什么胸口這么疼呢？就像心臟里頭被針攪動似的。顧澗川瞥向自己的左胸口，眼神一片茫然，似乎有什么被他忽視了。

    「主人！」洛遙在顧澗川耳邊叫道。

    顧澗川驚醒般頓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主人記不記得之前答應(yīng)過洛遙，只要賺很多錢就能去觀景臺？」洛遙眼中迸出期待的光芒，殊不知顧澗川對這個「承諾」只有非常微薄的記憶，畢竟當(dāng)時也是敷衍過去的。

    「你這么想去？」

    洛遙點頭如搗蒜，隨即害羞地咬了一下唇，「掉到凡間之后一直忙著賺錢，都沒好好逛過，而且??我想和主人一起，像他們一樣?！孤暹b指向窗外一對情侶，這一帶是熱鬧的區(qū)域，經(jīng)常有情侶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窗外的十次有八次是情侶。

    「他們有什么好?！诡櫇敬ú唤獾剜止?。

    「主人沒看出來嗎？他們很幸福呀?！孤暹b依舊望著窗外，眼神里似乎還有一點羨慕，顧澗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們很幸福嗎？

    顧澗川看向窗外時，那兩人已經(jīng)走了，只有夜色和寧靜的月光。

    兩個獨立的個體湊在一起，怎么想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但也許對他們而言不是如此。

    不知為何，顧澗川心中出現(xiàn)了這樣的念頭。

    「主人，你什么時候有空？陪洛遙去一次，一次就好?！孤暹b在臉前比了一個小小的一，瞳孔變得圓溜溜的，「我向主人保證，回來之后一定會更努力賺錢的！」

    「明天去吧。」

    「明天？真的？主人不可以說謊哦，說謊的人會??會??會踩到自己的尾巴！啊，主人沒有尾巴。那就來打勾勾吧！食言的人會掉到水溝里。」洛遙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臉上的興奮難以掩藏。

    「我去睡了?！诡櫇敬ㄍ耆话汛蚬垂醋袷丶s定的把戲放在眼里，起身后關(guān)了客廳的燈，往房間走去。

    當(dāng)他躺在床上闔上眼睛時，右手忽然被人牽起，有隻手掰開了他的小拇指，和一個軟軟的觸感對碰。

    顧澗川迅速用另一手按開床頭燈，溫暖的黃光照在洛遙從床沿探出的小臉上。洛遙莞爾，輕輕把他的手放回床上，蓋上了被子。

    「主人不能食言了喔?！顾陬櫇敬樑约毬暤?，像是怕吵醒顧澗川。說完，洛遙便走向門邊。

    「待著吧?！诡櫇敬ㄎ⑽纹鹕习肷?，正要替他關(guān)上房門的洛遙停下動作，疑惑地看著他。

    顧澗川再次躺下，闔上眼睛后低聲道：「除了床，自己找個位置?！?/br>
    他聽見門關(guān)上的聲音，接著是細碎的腳步聲，腳步聲停在他的床邊，沒了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他向右翻身往床下一瞥，雙眼適應(yīng)黑暗之后，他看見一團濃黑色的毛團成條狀躺在地板上，肚皮朝上，毫無戒備。

    就這么看了好一會，他伸出手，輕輕撫摸地上的毛團。蓬松的毛發(fā)搔著他的指尖，隱藏在這之下的是柔軟的肚皮。他來回摸著，洛遙依舊沒有醒來的樣子，反而發(fā)出了呼嚕聲。

    時間彷彿凝結(jié)了，又或者是顧澗川私心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