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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回重慶,好像每天喝涼水都塞牙。 他和林蟬相對無言,誰也不肯多說一句話,身體卻無比誠實而默契地驅使他們走到了出租車上客點。但不知是倒霉,還是今天遇到的都是不遵守排隊規(guī)則的人,景曄和林蟬等了十幾分鐘,依然在喝風。 夜晚降溫了,這地方離嘉陵江沒多遠,風也大,從背后涌上來,吹得頭疼。 景曄怕冷,他單手拎著購物袋,縮起脖子,毫無形象地站在原地,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瑟瑟發(fā)抖,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牙關也打顫。 這件羽絨服確實暖和,景曄好幾次想把帽子扣上,可身邊兩個還穿著短裙的女生有說有笑,襯托得他活像只天寒地凍的鵪鶉,不敢再狼狽。 也許因為夜晚堵車,出租來得少,剛到又被搶走了。不遠處的公交站也排起長隊,好些人眼看等出租車無果,紛紛開始叫網(wǎng)約車。 手里一輕,景曄哎了聲,發(fā)現(xiàn)林蟬不知何時從離他兩步遠的地方挪了過來,一聲不吭把購物袋提過去。 僵硬的指尖得到釋放,已經(jīng)被勒出了紅痕。景曄小聲說了謝謝,低著頭,兩只手互相搓了搓插進口袋,試圖緩解剛才的寒冷。 我叫個車吧。林蟬嘖地一聲,不耐煩,再這么等到明天都不一定有車。 離得近,景曄看他拿手機找到軟件,剛輸入上車點就跳出高峰時期需要等候40分鐘的提示退路又被堵死,林蟬也被噎住似的手指頓了頓。 可能人倒霉到極致反而有點樂天派了,景曄居然覺得挺好笑的,噗嗤一下。 林蟬冷著一張臉,無聲地詢問他:你還笑得出來? 其實也不一定非打車,我沒那么怕被發(fā)現(xiàn)。話語捂在口罩后面,景曄指了指公交站旁邊的軌道交通標識,坐輕軌吧,遠嗎? 林蟬面色緩了緩:可能要走個十分鐘。 那我們走吧,走兩步還暖和些。 言罷,景曄抬頭確認方向,隨后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雖然半句都沒有透露,剛才他無意識地一猜測,仿佛落實了為什么林蟬非要打車的言外之意景曄是因為懶,但林蟬連從黃桷坪來吃飯都能忍受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向來不太喜歡打出租,除非為了遷就他。 在林蟬的認知里,景曄的秘密武器和他不希望被認出的心思太明顯,他就算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動作卻仍順著景曄的意思去做。 而類似的林蟬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做,好像他們少年時代開始,林蟬就若有若無地將這種遷就融化成了他的習慣。 該說懂事好,還是對他好更合適一些? 十來分鐘的路程,景曄走在前面,被風吹得太陽xue突突直跳,有些混沌不清的地方卻前所未有地變得條理清晰。 除了他,林蟬好像很少對別人有差不多的舉動。 所以林蟬不是懂事,是對他好。 輕軌車廂內的暖空調舒緩了景曄過分緊繃的神經(jīng),沒有空位,景曄就和林蟬一起站在了最邊上。他歪歪扭扭地去靠住扶手,仰起頭,總算放松了。 沿江的線路,景曄側著身,周圍的人散開著站,只有他靠林蟬近些。 林蟬正對著輕軌寬敞的車窗,沿途的光偶爾在林蟬側臉一晃,短促地將他的眉眼染上一層或紅或黃的暖色。輕軌內采光良好,但景曄就這么望向他,總覺得那點分一分神就捕捉不到的顏色和林蟬更合拍。 他不是循規(guī)蹈矩的人,看著卻比誰都安于現(xiàn)狀。景曄下了這個結論,又轉念想:可誰又擔保林蟬現(xiàn)在這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背后,沒有朝深淵邁開腳步? 景曄兀自亂想,林蟬卻突然問他:什么? 沒說話,你聽錯了。景曄掩飾過去,視線也隨之拐彎,無處安放后干脆和林蟬一起看向窗外。 輕軌行進平穩(wěn),速度極快,離得近的樹影在夜色里連輪廓也看不見,可遠一點的卻無比清晰嘉陵江大橋橫跨江北和渝中,十二月,水流又細又纏綿。 耳畔瑣碎的說話聲都不太讓人在意了,景曄看了一會兒江水,在輕軌列車拐入某個車站速度放緩時,喊道:林蟬。 嗯?他轉過頭。 每一次,景曄對他說話,林蟬都會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仿佛不相信語言能夠完全誠實。這目光一開始景曄享受,覺得有禮貌,后來他逐漸不太吃得消,現(xiàn)在被林蟬喜歡我的念頭占據(jù),更覺得對方這長久以來的動作別有深意。 就像捕獵者已經(jīng)瞄準獵物,瞳孔里的占有欲都快溢出來了。 耳邊叮咚一聲,滿臉疲憊的乘客涌進,聲音一下子嘈雜。 景曄問:你真是嗎? 他不必把那三個字說清楚,就算聲音再小,也難免被別人聽了去。盡管輕軌上出現(xiàn)熟人的概率萬里挑一,景曄不想冒這個險。 我是什么?林蟬疑惑地反問,景曄表情尷尬,他就先一步地領會了意思,點點頭,對啊,我是 他沒有要停的意思,景曄連忙擋在林蟬右手邊,隔開了他和另一個乘客: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