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八)
「哥,身體怎么樣?」果然溫韞一回到家第一句就是開口問結(jié)果。 溫筠從公事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偽報告書給他:「給,檢查報告?!?/br> 溫韞仔細看了報告,不放過任何的可能數(shù)值:「醫(yī)生說了什么?關(guān)于喉嚨痛的部分?!?/br> 「沒什么,感冒發(fā)炎而已。」 「就這樣?」溫韞狐疑地看著他。 所幸溫筠練就了說謊面不改色的本領(lǐng),在溫韞幾近審問的眼神下照樣回答:「就這樣?!?/br> 「若是只是感冒那就太好了,今晚早點休息吧。」 「好?!?/br> 晚上,溫筠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誰在知道了自己罹患重病后還能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的安穩(wěn)入睡? 于是他來到床邊打開窗戶到陽臺上,靠著欄桿看著下面城市的萬家燈火,習慣性從陽臺上的小桌上拿起菸,正要放入嘴里時猶豫了,掙扎片刻最后還是把菸收回盒子里。 「我到底該怎么辦……」溫筠苦惱地抓著頭發(fā)。 之后要治療的話肯定瞞不住溫韞和公司其他人,但溫韞還沒在公司站穩(wěn)腳步他不能現(xiàn)在放手讓溫韞去處理一切事情,天知道那些覬覦他權(quán)力的老頭們在打什么算盤。 「看來得先……」溫筠喃喃道,開始計畫著所有事務(wù)。 他只是去治療而已,他有那么好的醫(yī)療團隊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不測。 那一晚上溫筠熬夜安排所有事情,連續(xù)幾日忙得找不著東南西北,都在為溫韞之后的臨時上任而鋪路。 他將治療安排在三天后,屆時溫韞知道真相也無妨,無論如何都得按照他的安排接任公司,而他則能放心進行治療。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幾乎安排好所有一切、只差臨門一腳前,死神比他想得還要早找上門。 當他正要前往會議室召開會議的路上,他暈厥在半路,被緊記送醫(yī)。這下所有人都知道老闆“過勞而生病住院”的事情了,打亂了讓眾人在還不清楚事態(tài)前讓溫韞強勢上位的計畫。那些老頭們覺得有機可趁,明里暗里不斷爭奪權(quán)勢,公司高層因此亂成了一鍋粥。 至于溫韞在接到溫筠被送往醫(yī)院的消息后馬上前去了解情況,才發(fā)現(xiàn)溫筠竟然隱瞞了他如此重要的事情! 當溫筠從短暫昏迷中悠悠轉(zhuǎn)醒看到溫韞就站在一旁,緊握著的拳頭指甲用力的幾乎要刺穿皮膚,生氣到顫抖:「哥你為什么要說謊?」雖然溫筠暈過去的原因主要是cao勞過度而引起,但同時也有癌癥導致體力、免疫力都下降的因素在。 「我不想讓你擔心……我想在那之前處理好一切好讓你接手公司?!?/br> 「我現(xiàn)在不也同樣在擔心嗎?!還有要我接手公司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放任其他人接替我的位置,能在我治療期間替我管理好公司的人只有你了!」 溫筠哀求道:「拜託……你知道這間公司是我努力的心血,難道你忍心看到它落入一個外人手中嗎?我不能只因為一個疾病就放棄我努力來的一切!」 溫韞當然清楚,他可是和溫筠一路相互扶持走過來的,其中的艱辛只有他們自己知曉,更何況溫筠會得食道癌不也就是因為為了這間公司而付出的身體代價嗎? 溫韞咬牙:「好!我就照你期望的接手公司,但你得向我保證,無論如何都要乖乖配合治療?!?/br>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的?!箿伢蘅蛇€不想這么早就英年早逝。 「你發(fā)誓?」 「我發(fā)誓?!?/br> 「再敢騙我到時候我就真的撒手不管了?!箿仨y威脅完自己的哥哥就轉(zhuǎn)身離開病房,仍帶著怒氣的和醫(yī)生討論之后的治療方案。 溫筠突然間變得無事可做,真的躺在病床上才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場夢,他真的得了難以醫(yī)治的癌癥。 他在恐慌嗎?不。更多的是茫然無措。這時候他應(yīng)該要保持什么心態(tài)面對接下來的療程?他還能為公司做什么?真心會為了他生病而感到擔憂的人是不是只有溫韞一個? 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將眾人遠遠拋下,一心追求的只有成功。從未用真心對待任何人的他,自然也不會收穫?cè)魏蔚膶嵰?。他是孤獨的?/br> 療程開始后,每天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和不適,終日只能對著面前的白色墻壁發(fā)呆,吃著淡如白水的營養(yǎng)餐,就連窗外的春日暖陽都沒能喚醒他乾涸的心靈。 偶爾出去散步也總能見病床上躺著的人一個換一個,床邊哭泣的家屬依然哭得傷心欲絕,花園里盛開的櫻花像是由人們的痛苦、血淚給餵養(yǎng)足的,開得格外茂盛。 生命太容易消逝,便顯得其格外輕賤,讓人可以隨意的奪去。 溫筠不愿再去想什么時候能脫離這片苦海因為一切看似無望?;蛟S唯有一死才是最輕松的解脫。 當他這么想時回過神來才發(fā)覺自己手里拿著折斷的塑膠叉子,而手腕上有著流血的傷口。 遲來的疼痛叫醒他鈍化的痛覺神經(jīng)。啊,原來我還活著。當下這一句話浮現(xiàn)腦海,活著是多么奢侈啊。 某幾個晚上,他會偶爾變得對周圍很敏感,像是出現(xiàn)幻覺一樣,覺得黑夜像是一條沉重的毯子壓得他喘不過氣,又覺得它像是一隻吞噬星芒的巨獸也吞噬了他的神志。為了對抗,他會丟出手里觸及得到的東西化為攻勢,又或者緊緊攢著被子將自己裹住認其為薄弱的盔甲,若是有人陪著狀況會好些,至少知道自己并非獨自對抗這看不見的敵人。 漫長的治療過去,溫筠撐過來了,但生理和心里不免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痕。 即使傷口結(jié)了傷疤,挖開來仍然是血淋淋的,因此才不允許任何人去碰觸。 出醫(yī)院的第一個想法是再也不要再回來這個鬼地方,第二個想法是在聽了醫(yī)生說他有五年觀察期后產(chǎn)生的。 既然他只有五年的時間可活,那他乾脆什么也不要管了,從頭開始做一次自己吧。心血公司就讓溫韞折騰去,他想找個沒人管得著的偏遠地方度過僅五年的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