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還騙婚嗎? 第16節(jié)
花朝好奇的目光追過去,見那錦盒中臥著一些香片,已用了一些,只剩下半盒。他衣上并沒什么別樣的香氣,可知尋常是不熏香的。此時又翻出這些玩意來,卻是為何? 杜譽并未與她解釋,將那香片丟入香爐中點著了,又道:“你這些年刊印了不少話本子,可有有趣的,撿來說給我聽聽吧?!?/br> 花朝左右睡不著,見他賴定了不走,生怕他再起什么心思,干脆應了他的要求,撿了幾個戲本子說給他聽:“那民婦給你講一個《狐妖媚娘》……”說時未經思量,出口才一下子勾起往事,當初不告而別時不愿杜譽來找自己,便胡亂留了張字條,說自己是狐仙變的;現下提起“狐妖”二字,怕一下子激地杜譽也想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事,連忙改了口:“算了,這個不好,我給大人換一個,還是給大人講《沈生與桂娘》的故事吧……” 杜譽卻仿佛對“狐妖”二字沒什么特殊的感覺,只是一挑眉:“那個《狐妖媚娘》為何不好?” “那個狐妖……會吃人,對,吃人!就像這樣,嗷嗚!”花朝信口胡謅,為了顯得真實一些,怪叫一聲,作出猙獰模樣。 杜譽卻并未被勸退,反故作思索狀:“哦?吃人?怎么吃?” “專掏人心窩子吃……”花朝怎么惡心恐怖怎么說:“就像這樣……”表演欲望一上來,忍不住五指成爪,朝著杜譽一遞一抽手。杜譽紋絲不動,有些挫敗,只好回歸語言攻擊。“要趁人活著有意識的時候掏,這樣心窩子掏出來還在跳,夠新鮮夠熱乎,才好吃!被掏心窩子的人一時還死不了,只能掙扎痙攣,最后活活痛死!” 杜譽一笑:“夫人說的這般生動,仿佛自己吃過人心一樣……” “誒?沒……”花朝尷尬一笑:“那哪能……書中寫的!都書中寫的!” 杜譽不再深究,繼續(xù)問:“那狐妖吃什么樣的人?我這樣的……吃不吃?” “嘿嘿,大人說笑了,大人是刑部堂官,一身正氣,那狐妖怎敢近身?”花朝馬屁在舌尖一溜而出。 “既不吃我,我有甚可懼……”杜譽道:“將全本說來聽聽罷。” 花朝只好硬著頭皮給他現編了個《狐妖媚娘》的故事,講了不知多久,忽然困意來襲,連舌頭都開始打結,眼睛也像沾了腐皮膠,怎么也睜不開:“媚娘見那陸生生的俊俏……媚娘見那陸生生的俊俏……” 朦朦朧朧間,她感覺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掌,托著自己的脊背,輕輕緩緩地將自己放平了,又為自己掖了掖被子…… 好些年沒人為她做這件事了,真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吃笑了一下。忽想起自己還在為杜譽那個大尾巴狼講故事,一面又想著這小子原不是這么個磨人的性子啊,不知是哪個王八蛋把他教成了這樣……渾渾噩噩亂七八糟地想著,腦中的話已然連不成句子:“那狐妖見……見杜生……長的俊俏……” 迷蒙中她仿佛聽見了一聲低笑,接著似乎還有一個溫柔繾綣的聲音在她耳邊垂著氣似地吐出一句她連不成意思的話:“你說的對,狐妖掏了人心,不會就讓人死,只會讓人痛不欲生……” “睡吧,夫人?!毖矍白詈笠稽c不真切的光亮也暗下去,花朝放心地跌入一個黑甜鄉(xiāng)。 作者有話要說: 杜大人又是亂占便宜的一天~~ 小杜:哄媳婦睡覺,開熏~~ 第二十五章 花朝一夜無夢,睡得極為舒坦。早上起來,已是日上三竿,屋里屋外早沒了杜譽的身影。朦朧憶起昨夜支離破碎的事,走到香爐邊,揭開蓋子,嗅了嗅,果然是安神的香。昨夜光顧著和他東拉西扯了,竟沒往這上頭想。 這些年在外奔波,過得顛沛而緊張,很少有睡得這樣沉的時候。 只是杜大人衙房內,怎會特意備著這種香呢,何況還是用了那許多的。 轉念又想,杜大人為公事cao勞,想必亦時常有睡不安穩(wěn)的時候。思及此,她腦中不由浮現出當年那個簡單到有些呆板的小書生。 想來官途步步如履薄冰,進退之度極難把握,朝榮亦能夕敗,并非易事。 她又如何不知。 思量間,她竟有些為杜譽嘆息,那樣清絕朗朗的少年人,被這官場一通摩挲,也不知是不是件好事。 刑部的待遇是上乘的,杜譽的床十分柔軟?;ǔ@些年在外,已然習慣了睡硬板床,這乍一睡軟床,腰還有些不適應。起來后伸了幾個懶腰,仍覺有些酸酸的不得力,遂一邊一只手扶著,一邊琢磨昨日是不是也摔著腰了,早知那時候便讓大夫順便看上一看了。 正這么想著,王菀忽隔著院子跑過來,老遠見她扶著腰的姿勢,不由一愣。心道杜大人好生厲害,昨日傷成那樣,晚上依然雄/風不減。她倒是低估大人了。 果然方才見他,眉梢眼角盡是春意,與人說話都溫和了些,真是亙古未見。 還特別拿鄧堯囑咐了她一番不許瞎道昨晚的事。 哼,她王菀是那種愛嚼舌根的長舌婦嗎? 見了花朝,遂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的確是生的亦見清麗亦見嫵媚,怪不得人上心。可杜大人畢竟是棵老鐵樹,怎么眨眼就蓬勃開起了花呢?她王菀,長得難道就差了嗎? 花朝見王菀過來,立刻收了自己的乖張姿勢,站得端端直直,正經人似地行了個禮:“王令史好?!?/br> 王菀道:“杜大人讓我來來看看你醒了沒有,醒了跟我過去吃個早飯,吃完我送你回大理寺?!?/br> 花朝乖順應了聲“是”,老老實實跟著她穿過院子去用早飯。穿過回廊時,一眼瞥見院中站了三個人,一個是吳源,她認得;另外卻是兩個女子,一個婦人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那少女正像婦人比劃著什么,手伸出中間三根手指,像在比劃個數字三。 見兩人經過,那婦人連忙福了一福:“表小姐好?!?/br> 王菀淡淡揮了揮手:“表姐好?!?/br> 表小姐?表姐? 花朝立刻明白過來。這婦人應該是王菀遠房表姐,但恐怕因親戚關系隔的太遠,不好意思腆著臉叫王菀表妹??赐踺业膽B(tài)度,亦是淡淡的,想必不太將這婦人放在眼里。 不用猜,那婦人大概便是董元祥的遺孀。而那女孩,應該就是董元祥的女兒。 王菀見花朝向他們多看了兩眼,隨口道:“大人讓我將他們兩也一并送去大理寺,催著張大人盡快把你這案子結了?!?/br> 果然。 ———————— 杜譽正在案前看著卷宗,吳源敲門進來:“大人,董家方才送來一些票據,是那董旺在當鋪當貨的質單,多是些古董首飾,不像是董旺能有的……另外,這董旺在祥云賭坊,還欠了一些賭債。” 杜譽垂首聽他說完,筆下未停,淡淡應了聲“知道了”,又吩咐:“讓王菀把這些東西一并拿去大理寺交給張大人?!?/br> 吳源應了聲“是”,卻沒有就退下去。 杜譽感覺到他還杵在跟前,抬起頭,擱下筆:“怎么,你是覺得這案子有蹊蹺?” 吳源不置可否,只是道:“昨日才審出董旺有嫌疑,今日證據就送到了跟前?!?/br> 杜譽贊同地點了點頭:“不錯。不過既然你我能看出來,張大人亦不是糊涂人,放心吧?!闭f著,便站起身:“李大人休沐回來,本官正要找他述職,一起吧?!?/br> 兩人在廊角處分手,吳源剛走出兩步,杜譽忽然在身后叫住他:“吳源,幫我去后門書肆那買本書?!?/br> 吳源躬身答應:“大人要什么書?” 杜譽笑了笑:“《狐妖媚娘》。” 狐妖……媚媚媚娘? 饒是吳源一向冷定,也不由露出驚訝神情。然一怔之后,卻并未再說什么,應了聲是,便往外走。 遲鈍如他,亦感覺出來了,大人今日心情不錯。 刑部尚書李繼盛衙房內,杜譽剛陳述完旬日內辦的案子,李尚書忽然道:“聽聞你昨日在辦案途中遭人襲擊了?那刺客是崇禮侯府的人?” 杜譽一怔,垂目道:“目下還有諸多疑點,尚不能完全確定?!?/br> 李尚書點一點頭,須臾又問及卷宗失竊和名伶雙喜遇害的案子。杜譽一一應答,并未給出什么確切結論。 李尚書卻摸摸長髯,道:“我看這案子也簡單,雙喜是崇禮侯府未過門的小妾,崇禮侯昨日為了不讓這案子繼續(xù)查下去,竟然直接加害于你。料來是要隱瞞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若有什么要上門搜證的事,你只管和本部院說,本部院即刻簽個手令給你。” 杜譽躬身稱謝。 李尚書看了看杵在堂下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杜譽,想了想,一句話還是出了口:“本部院看此案牽連甚廣,還是盡早結案為妙。你不要怕,要查誰辦誰只管去,有本部院為你做主!” 杜譽是硬骨頭趙懷文教出來的,從來就不知道“怕”字該如何寫。是以這句話的重點是盡早結案,也不知這呆子能不能聽得出來! 這呆子好用是好用,可時常到了關鍵事上,不開竅的讓人心火蹭蹭直竄。 若非當初陛下親自開了口,他怎會巴巴去趙懷文那把這活寶貝接過來。 呆子本人渾然未覺李尚書的心路歷程,反倒注意起了他話里的別的意味。既說牽連甚廣,自當小心謹慎著查,為何要盡早結案,聽這話里意思反倒十分草率。 雖這么想著,卻也只是端端正正行了個禮:“謝大人教誨!” ——————— 花朝再次回到大理寺牢中。 葉湍本懶懶靠在墻角,見她回來,眉頭輕皺、微露驚訝,從那堆枯草中一坐而起:“你怎么回來了?” “我的案子還沒結,我當然得回來?!?/br> “你一夜未歸,我以為你已然開釋了?!比~湍蹙著眉頭:“那位杜大人都擺不平,你這案子,牽連挺廣??!” “殺人案件,自是沒那么容易擺平?!?/br> 葉湍笑笑:“你又未殺人,有什么難擺平的?”忽然想到一事,眉毛一沉下來:“那位杜大人,占你便宜了?” 花朝未料到他忽然有此一問,“啊?”了一聲,方想起自己前幾日沒羞沒臊的話,臉微紅了紅:“沒、沒有。”當真是說時輕巧,后患無窮啊。 葉湍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低低自語了一句:“最好是沒有?!?/br> “嗯?你說什么?”花朝未聽清他說的話,下意識追問。 “沒什么?!比~湍不愿再重復,反淡淡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丟給她:“喏,接著!” “什么東西?”花朝反問,雙手下意識合著去接那紙包。葉湍手法很準,隔著一個過道依然穩(wěn)穩(wěn)落在她手中。紙包有些熱熱的,花朝有些狐疑地打開它,霎時覺得噴香撲鼻,那紙包中靜靜臥了幾顆栗子。 “你……哪來的這個?” “噓……輕點聲,”葉湍將食指豎在唇邊,作出一副很緊張的樣子?;ǔ瘏s覺得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唇邊仿佛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方才他們抓我去拷打,我見他們桌邊放著這個,就隨手順了幾個——也不知道你回不回來,捂了一會,該還是熱的。”說話間指了指外面的方向。那里幾個獄卒正在喝酒吹牛,一片渾噩粗糙的熱鬧。 花朝凝目望他,果見他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又多了幾條刺目的鞭痕。縱是在昏暗的牢房中,亦難以遁形。 他卻一直從容恬淡地笑著,令人注意不到那滿身傷痕上去。 “快嘗嘗,涼了就不香了。牢里沒什么好東西,只能這么借花獻佛一回,給個面子,莫嫌棄!” 他又是一笑,蒼白的臉將這漆黑的牢籠映的一亮。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男性角色為什么看起來都好窮酸。。。。 ̄□ ̄||我明明以前都是霸道總裁的路數(順便厚著臉皮毛遂自薦一下我的霸道總裁完結文《賤招拆招》,蟹蟹~~) 杜大人昨晚睡地板,想必腰也是痛的~~ 我錯了數學廢的我算錯賬了,揭秘在下一章及以后…… 第二十六章 花朝剝開栗子, 丟入口中,香氣在齒間瞬間炸開,吃完一粒, 不覺又剝開第二粒。葉湍看著,笑了一笑:“昨日那張大人,可升堂審你了?” 花朝搖頭,忽然意識到他話中別有所指, 愕然問:“你怎知換了張大人主審我的案子?” 葉湍笑道:“昨日錄囚,你卻恰在這時候被提出去?;貋砗蟀缸佑治戳? 可見是有人有心在幫你避著趙大人?!?/br> 萬事一經他分析,就變得清晰簡單。葉湍雖然落魄, 卻是個能見微知著的人,她怎么忘了。 花朝不再大驚小怪,想到他方才的話, 又忍不住問:“你怎知我沒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