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別人走動的腳步聲。

    何意匆匆折起收據(jù)，四處尋找垃圾桶。抬頭時，目光又凝住。

    花壇另一端站著兩個人，似乎才下車，正在車旁說話。路燈明亮，何意被月季和綠籬陰影遮住，安靜地觀望的那倆人。

    賀晏臻并沒有停留太久，說了兩句話便要往里走。米輅也不像以前那樣不依不饒歇斯底里，他穿著做工考究的白襯衫，腰身妥帖，笑意從容

    ，轉(zhuǎn)身朝車子走去。

    何意坐在角落里，目光不敢放肆，但米輅轉(zhuǎn)身以及離去時的背影，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跟米輅并非完全不一樣，倆人同父異母，最大的區(qū)別在臉上米輅五官艷麗，比他好看。而他們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身形、骨架又或者某些角度的臉型，會讓人容易混淆。

    而剛剛的那幾秒，何意幾乎以為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他心里一動，目光追向賀晏臻。

    果然，賀晏臻轉(zhuǎn)身的動作頓住，他終于駐足。

    米輅開車離開。

    何意收回視線，往另一側(cè)縮了縮，打算等著賀晏臻走開后再離開。

    兜里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何意連忙摸索著掛斷，然而這么一瞬的功夫，身后的人已經(jīng)朝這邊走了過來。

    學長?賀晏臻語氣驚訝，你怎么在這?

    何意回頭，故作輕松地打招呼：我今天來看了下梁老師。你這是才回來?

    他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到。

    賀晏臻若有所思往小區(qū)門口看了一眼，卻只點了點頭：我剛從外地回來，正好有事找你。

    他晃了晃握著的手機，何意低頭，這才注意到剛剛的來電人就是賀晏臻。

    你找我有事?

    是有點事。賀晏臻問，你上個月手術(shù)的小男孩叫什么來著?我記得姓王。

    王一。何意直覺不是好事，下意識以為那孩子出事了，忙站起來，他怎么了?

    他沒事。是他姑姑突然找到了北城，要告你們非法用藥，拿孤兒做實驗，損壞小孩身體。

    何意一口氣沒喘上來，腳步被釘在原地：什么?她憑什么?

    但隨即，他自己也明白了。王一的確父母雙亡，又無直系親屬，被送到了福利院。現(xiàn)在手術(shù)結(jié)束，姑姑站出來表示愿意撫養(yǎng)也沒什么問題。

    再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賀晏臻道：他姑姑想要起訴，但又不想花律師費，所以去找了法律援助。正巧那邊是我?guī)熜致伤男氯嗽谧觯貋砗髿獠贿^提了一嘴。這才傳到師兄耳朵里。

    王一就診時是孤兒身份，而且這次手術(shù)是慈善活動的免費救助。何意問，這一點會有影響嗎?

    賀晏臻搖頭：沒有，免費不等于免責。哪怕是出于善意的醫(yī)療救助行為，但因為仍屬于診療活動，所以還是要按照《侵權(quán)責任法》來定。

    何意：什么時候的事情?

    今天上午。師兄說這人文化程度不高，但關(guān)鍵點抓得很準，一系列主張都有依據(jù)。像是有人指點過的。她自己透露這幾天要在北城好好玩玩，順道找媒體曝光你們，你看她說的孤兒被做實驗，非法用藥這些都是容易引爆輿論的焦點。

    賀晏臻說到這遲疑了一下，這件事情要么是有人預(yù)謀陷害，要么是故意借題發(fā)揮，后者的話，得看她會不會要賠償。學長，馬教授有沒有得罪什么人?

    何意愣一會兒神，勉強搖了搖頭。

    老師不會的。他說完一頓，又道，這件事跟老師也沒關(guān)系，我當時怕惹麻煩，所以相關(guān)手續(xù)都是我和丁醫(yī)生簽的字。這件事找不到別人頭上。他就是找麻煩，也是沖我來的。

    賀晏臻看他幾秒：你想過會有這種局面?

    S市剛出了這種事，不得不防。但沒想到孤兒也會有麻煩。何意幾乎怒氣反笑，他冷靜下來，又點點頭：如果她告我，我愿意承擔法律責任。她要是找媒體，我也會站出來承認和他對峙。無論怎樣，這事至少不會牽扯到別人。謝謝你告訴我。

    他說到這又想起倆人上次的不歡而散，安靜幾秒，低聲道歉，對不起，上次是我考慮不周。這么看來，多虧你沒答應(yīng)幫忙。要不然連累到你家人，我我得去以死謝罪。

    賀晏臻低頭看他。

    何意深吸一口氣，想要繞著離開，邁步時眼前卻橫過來一條胳膊。

    賀晏臻將人攔住，隨后捏住何意的下巴湊近了，眼神停頓了兩秒：你嘴上怎么有血?

    何意往后仰頭，抬起胳膊去擋開。賀晏臻卻先他一步松手，隨后抓住何意個肩膀往外走了兩步。

    何意躲閃不及，連忙將收據(jù)條藏兜里，嘴上道：我牙齦出血了。

    去醫(yī)院看看。賀晏臻皺著眉，語氣嚴肅道，你這幾天干什么了?臉色怎么難看成這樣?

    沒事。

    有事就晚了。賀晏臻不容分說，強勢地按住他，你在這等著，我把車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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