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卑矉箵u頭，轉(zhuǎn)身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徐輕，“那個新來的女孩兒一直一個人回家，也沒有車，估計她沒有帶傘，你把傘給她吧。”

    寧越轉(zhuǎn)過頭，是隔了那么些年，第一次看到徐輕。

    他伸出手：“拿著吧?！?/br>
    “不用了，我加班?！毙燧p搖了搖頭。

    “這么晚啊，叔叔也真是的?！卑矉苟辶硕迥_，“改明兒說說他。”

    徐輕轉(zhuǎn)身走進開著燈的長廊，晃眼的白熾燈像幾盞不知疲倦的眼，雨聲淅瀝，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家，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雨停。

    沒有分。

    或者說，只是有些矛盾。

    “哎呀你在看什么？”身后傳來安嫻聲音，“那女孩兒跟我長得真的巨像！是不是？我們一個大學的好像，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也驚呆了，怎么會有和我長這么像的人?！?/br>
    “……”

    “要不你以后還是，別來接我了吧？”聽寧越不說話，安嫻又回，“都已經(jīng)官宣分手了，我馬上就要走，你再來接我也不大好?！?/br>
    “我們可以不分手?！睂幵降囊羯谟曛泻盟票伙L掠動的豎琴。

    “……都已經(jīng)說好了?！?/br>
    后面二人再說了什么，徐輕聽不見了。

    這行走廊太長，雨又下得大，她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但是現(xiàn)在她想，如果這次，他面對的人還是安嫻，那天晚上，他還會走嗎？

    不會走的話……他會不會對她說出那句“我們可以不分手”呢？

    第13章

    第二天徐輕醒來已經(jīng)很晚了，手機幾條工作群消息說今天強降雨發(fā)補貼之類的，此外沒有任何其他訊息。

    【虞莓：今天感冒還好嗎？】

    【徐輕：還可以?！?/br>
    【虞莓：好，注意多休息?！?/br>
    【徐輕：嗯?！?/br>
    略微向下滑動了幾下屏幕，頁面沒什么動靜了，徐輕收拾收拾準備起床。

    這會兒臨近中午，樓下的餐館陸陸續(xù)續(xù)熱鬧起來，鍋鏟翻炒聲和人聲交雜在一起，混雜著初秋的第一場雨，透過走廊，她職業(yè)性地將食指和拇指交疊做成一個相框，好像翻動時留下的是一幕人間。

    “哎喲，這么大雨。我兒子做空乘啦，現(xiàn)在航空業(yè)這么不景氣，最近幾天臺風又得來，叫什么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正常飛……”

    “得了阿嬸，每回跟您吃飯，開口閉口都是天氣，比人天氣預報里播的還準?！?/br>
    “那，那我不得知道一下？他回來了我不去買菜？那我不看天氣預報能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得了得了，知道了，來老板6號桌一盤花生米一瓶黃酒！”

    “……”

    徐輕抬頭看了看窗外，黑云跌跌撞撞地壓在上空，勁風呼嘯，雨還沒有來，偶爾刮過幾點雨，才清晨就已經(jīng)那樣像黃昏。

    轉(zhuǎn)頭去臥室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她叫了一輛計程車準備出門。

    “姑娘去哪兒？”

    “麻煩南四環(huán)商超，謝謝啊?！?/br>
    黃莉莉昨天晚上給她發(fā)過一條邀請函，里面寫了班聚的時間地點，說是班上幾個混得好的老板請客，大家都問她來不來，所以請賞臉一定到場，后面還跟了個哭泣的熊貓表情包。

    過會兒估計雨要下大，所以她打了個車提前到，遠遠地就見到黃莉莉和曾經(jīng)幾個班委等在門口，見到徐輕眼前一亮，連忙招呼道：“別玩兒手機啦都抬頭看看是誰？”

    徐輕有點尷尬地小跑上去，跟大家打了聲招呼。

    “徐輕！我們還以為你不來呢?！睅兹藦埩_著她往里走，“好久不見，感覺沒變都，和高中時候一樣漂亮?！?/br>
    “我就說沒變吧？有回人家上電視我看到過，我跟我媽說這我以前同學，我媽都不信?！?/br>
    “哈哈哈別不信啊，現(xiàn)在我看見都好像回到幾年前想起我那青春了似的。”

    “別，人家的青春里可沒有你。”

    徐輕：“……”

    她以為自己來得足夠早，沒想到推開包廂門里頭基本都到齊了，幾桌聊著天的人抬頭看過來，有熟悉的揮手笑著跟她打招呼：“噯，小婭，好久沒見了，快過來坐。”

    “嗯?！毙燧p點點頭走過去，也許是人太多了，讓她有少許的局促。

    “徐輕今天就穿短袖t恤啊怎么，”旁邊的女生開口問她，“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可愛穿裙子呀什么的，一天一個樣兒，羨慕死我了。”

    他們高中管得不嚴，那會兒校服只用在周一的時候穿，所以平時大家都穿自己的衣服。徐母當時算是個摩登時髦女性，常常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后來大學讀了應用心理，還是覺得普通t恤更方便，穿衣服也漸漸簡單了，一般都是白上衣加牛仔褲，抱著資料就往實驗樓跑。

    “……那時候小嘛?！彼?。

    “現(xiàn)在也小呀，二十來歲的人?！迸檬执亮舜了囊路瑖@氣道，“好可惜啊，本來以為可以看到你穿小裙子的?！?/br>
    徐輕：“下次啊，下次一定。”

    “都開始吃吧，別客氣?！秉S莉莉拍了拍手，“都是班上的或者隔壁班的同學，也都不要太拘謹哦?！?/br>
    “我聽說咱們班長現(xiàn)在在創(chuàng)業(yè)，公司在去年年底的時候過了c輪融資呢。”徐輕邊上的幾個女孩兒悄悄湊近討論了起來。

    “哇，這么厲害？那豈不是拿錢拿到手軟了。”

    “可不是，但聽說一直都沒男朋友，女強人嘛。不過她這身材，確實不一定能找得到是吧?！?/br>
    “吼你小聲點噢……”

    “怕什么，她好像出去了，又沒別人在?！?/br>
    包廂里立刻熱鬧起來，不知道誰點燃了一支煙，接著煙味越來越濃，徐輕覺得眼睛被熏得有些發(fā)疼，于是找了個上衛(wèi)生間的由頭出去打算透透氣。

    隔壁包廂也有人在，是黃莉莉請的老師們，這會兒也時不時響起酒杯碰撞聲。

    “小寧啊，我在律師行業(yè)的朋友說起，你不是被派遣到倫敦學習了嗎？”一個老師的聲音突然留住她的腳步。

    “來臺風，航班延誤了?！睂幵綉撌莿倎聿痪茫砩险戳诵┧樽記]有落。

    “寧越還沒有成家啊？”另一位老師也跟著開口問，“我記得你不是跟我們班那位小班花兒在一起了嗎？想前幾年發(fā)朋友圈的時候，當初你們班班主任還嘚瑟了好久，說最漂亮的一個被他們班學生給奪去了?！?/br>
    “別，別瞎說?。」傩莻€好像是有個集團的千金，姓安來著，跟咱班的徐輕確實有那么些像?！?/br>
    “像徐輕高中的時候吧，現(xiàn)在看著也不太像了?！?/br>
    “我看著倒不像，切?！?/br>
    里頭酒杯起起落落的又過了一陣，耳邊響起黃莉莉的聲音“欸，你在這里做什么”，徐輕才回過神。

    “……噢，里面很多人抽煙。”徐輕回。

    “抽煙??？我就出來一陣子還抽上了，這些人真是?！秉S莉莉狠狠皺起眉，“那，那要不你先在外面待會兒？我去里頭說說他們。”

    “不用了不用了，”徐輕搖頭，“我過會兒進去就行，大家都抽，難管?！?/br>
    “進去問問到底誰買單就不就成了，”黃莉莉回，“他們這些人的心思我還能不知道？說起誰買誰買，到時候了又掐點又掐時機的，進去一問保準各個把煙掐滅，生怕被我注意到。”

    徐輕：“……”啊，好像說得挺對的。

    “你——欸？那是不是寧越啊？”黃莉莉捂住嘴巴，“天哪，我以為寧越不來的。”

    “啊?！彼闶且痪鋺?。

    “你不知道嗎？哦哦對，就是之前我們上大學那會兒寧越官宣嘛，我就去加了他女朋友。本來以為分手了呢，沒想到昨天發(fā)了個定位的朋友圈，在機場欸，照片里寧越也在，聽說是要去哪兒培訓，整整三年呢，唉，這么長時間?！秉S莉莉撓了撓頭，“估計回來就能升合伙人了吧。但是那個照片就有點怪怪的，兩個人離得有點遠?！?/br>
    應該是黃莉莉說話聲音太大，寧越抬起頭朝這里看了過來，徐輕愣了一下，無意識地對上他的眼睛。

    “嗨！”黃莉莉搖著手跟他打招呼。

    寧越微微頷首，目光依然留在徐輕身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欸徐輕？快進來，唱歌了大家。”班聚的門里有人招呼道。

    “來了來了。”黃莉莉推了推徐輕的手臂，“眼睛還難受不？去不去？”

    “哦不了……”徐輕搖頭，“我突然想起好像有什么東西沒有拿，嗯，你們先玩兒吧，如果aa的話給我發(fā)微信就好?！?/br>
    “唉，那好吧?！秉S莉莉有點可惜地嘆了口氣，“你忙，有空再聚啊?！?/br>
    “嗯?！?/br>
    外頭雨已經(jīng)下得很大了，晌午的天也不再那樣明晃晃地蒸騰，烏云翻涌著攛集。徐輕出門準備打車，寧越從門里走出來，幫她遮上一把傘。

    “去哪兒？”

    “名仕安居?！?/br>
    是他們以前一起住的地方，寧越喉結(jié)動了動，音色在嘈雜的大雨中依然清冽好聽：“我送你?！?/br>
    “好?！毙燧p跟著他上車，就這么慢慢行駛，她看到副駕駛坐上那幾個她曾經(jīng)貼的蛋糕貼紙。

    “寧越?！鞭D(zhuǎn)過頭，“你去幾年？”

    “……三年。”他握著方向盤的骨節(jié)曲了曲。

    “噢~”徐輕一面點頭一面回，“哇哦，那利息附加還蠻多的。”

    ——上次寧越跟她說的是一年。徐輕看向窗外，紅綠燈在細雨中逐漸變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圓點，人間模糊不清了。

    三年過去，她好像……就滿二十八歲了？

    “徐輕，”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寧越聲音很低，“我跟安嫻沒有任何關系，昨天我在機場碰到的她。朋友圈我們的合照，我也有發(fā)。”

    “我知道?！敝徊贿^大家都以為她是安嫻。

    “我要去很久，當時怕你不會同意?！彼蛄嗣虼剑瑹艄饩瓦@么一明一暗地投進來，好像落在被大風拉扯中的最后一座小島，窗外是這座被臺風席卷過境的高樓和街道。

    “所以打了個折扣?！毙燧p點頭。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倫敦，我會在那邊跨國律所給你安排一個非常體面的工作。”寧越頓了頓，似乎想抬手過來，最終還是停在身側(cè)，“這樣，我們就不分手?！?/br>
    她緩緩閉上眼睛。

    “徐輕?！?/br>
    “綠燈了，”她說，“你先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