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輕轉(zhuǎn)頭看向他，兩個唇角往上一提，露出個并不那么真誠的笑來。

    顧明衍：“……”

    鎖門，拉手剎，啟動引擎。

    第17章

    “于財生這個新聞之前和我石頭就有跟進過, 不好查，牽扯到的人口風(fēng)緊得比我太爺爺納的鞋墊還實。”

    汽車還在繼續(xù)往前行駛，電話里, 虞莓也嘆了一口氣：“奇怪得很，以前也沒見過哪個新聞是這樣的?！?/br>
    徐輕偷偷往駕駛座上瞄了一眼，含糊回道：“……??？”

    “嗯，如果你不好入手的話可以跟我說, 當(dāng)然如果能有新消息就接著跟，畢竟給了你，我們也不好過來分你薪酬?！?/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薪酬的事了qaq

    “小姑娘, 這個新聞的獎金恐怕比你三個月工資還高。”那頭虞莓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獄警打了犯人使其眼瞎不賠, 你知道現(xiàn)在輿論多關(guān)注它嗎？我跟小薛總報了你名兒說讓你去, 她同意了，說算給年輕人的一次歷練。欸, 你不是有個在ju做律師的男朋友嗎？”

    徐輕：“……”

    “這么頂尖的公司肯定人脈很廣，去問問他唄，小姑娘撒個嬌, 什么事兒不就擺平了？”

    “那個，我有點事兒掛了啊mei姐?！?/br>
    那邊虞莓輕“嗯”了一聲，徐輕松了口氣似的掛斷電話。

    “下車?！鳖櫭餮馨衍囃７€(wěn), 徑自解安全帶, 并沒有看她。

    “你住這兒??？”徐輕透過玻璃窗往外望了望，瞇起眼睛去讀墻上那橫鍍金的字跡，“申城源江區(qū)監(jiān)獄……？”

    “18:00, 還能做探訪時間?！鳖櫭餮艿皖^看了看表, “有什么盡快問?！?/br>
    “……你帶我來做現(xiàn)調(diào)的？”徐輕有些不太相信地看向他。

    顧明衍干脆沒回, 而是打開儲存?zhèn)}從里面握了包煙，打開車門出去。

    “噯！”徐輕連忙小跑幾步跟上，“顧明衍，你是控方還是辯方律師?。俊?/br>
    “控方。”

    “那你為什么要接——”

    面前大門走出個戴銀邊眼鏡的男人，顧明衍突然停住腳步，徐輕也連忙在他后面停住。

    那人往他們身上一打量，徐輕正要拿出記者證，顧明衍淡淡瞥過來一眼，很順手地將她往自己懷里一帶。

    徐輕整個身子直接僵直，身側(cè)的男人卻格外熟稔似的一手摁住她要去拿證的手腕，另一手遞去剛拿出的煙，語氣有些散漫中帶著幾分調(diào)侃：“計警官，別來無恙?。俊?/br>
    “謝了啊，顧律師?！庇嬒枭焓纸舆^，沒有抽，放進自己前胸的口袋，“這位是？”

    “我女朋友?！鳖櫭餮茌p輕握了握她的手腕，“蠻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怎么，帶她來這里約會？”

    “倒不至于，”顧明衍垂眸笑了笑，額上那道疤在日光下顯得更加觸目，“就一寫網(wǎng)文的，靈異文，想來這兒體會體會，找找靈感，我是實在拗不過?！?/br>
    “喲，還是個作家?！?/br>
    徐輕：“……”她注意到面前人的身形，高瘦身材，銀色邊框眼鏡，嘴角有痣？

    清了清嗓。

    “啊，對，”徐輕點頭，“畢竟讀者就喜歡看點兒刺激的嘛?！?/br>
    “什么網(wǎng)站??？”計翔問。

    “你去應(yīng)用商城搜，有個綠色的app，里面的書都很好看?！毙燧p正色道，“我在那兒寫?！?/br>
    “哦，沒聽過。”計翔一面說著一面往門里走，“估計是個小網(wǎng)站?！?/br>
    “對對，我們是個小網(wǎng)站?！毙燧p點頭附和。

    “進來的都登記啊，姓名電話身份證都得寫?！庇嬒鑿某閷侠锬贸鲆化B表格放在桌上，“喏，筆?！?/br>
    “謝謝?！毙燧p接過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信息，不經(jīng)意似的問，“計警官結(jié)婚了嗎？”

    “啊？”

    “這個——”徐輕指了指他無名指上的鉆戒，“還蠻好看的……最近很火的dr？”

    “是啊，剛結(jié)婚?！庇嬒栌悬c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網(wǎng)上說女人都喜歡這種，什么獨一無二的意思，她又高興，就買了唄?！?/br>
    “哇……”

    “別哇了小囡，”計翔努了努嘴巴示意，“讓顧律師給你也買一個唄，他這么能掙錢，不能摳門成這樣吧？”

    “啊我們，暫時可能，還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徐輕吞了口唾沫，往旁邊略略瞥了一眼。

    顧明衍還是老樣子，低著頭似乎在回復(fù)誰的信息，大概是因為熱最靠近脖頸的扣子開了兩顆，衣領(lǐng)里的鎖骨清晰分明，沒什么反應(yīng)。

    “不結(jié)?。空劧嗑昧?？”

    “沒，沒多久。”徐輕走過去輕輕扯了扯他襯衫的一角，“……阿衍，我們要不一塊兒在周圍走走吧？你不在我害怕?！?/br>
    顧明衍：“……”

    計翔皺了皺眉，但也沒多說什么，抬起手上下晃了晃：“跟著我走，有的地方你們?nèi)ゲ涣?。十分鐘啊，逛會兒就出來。?/br>
    “哦?！毙燧p乖乖點頭。

    “走呀阿衍?！彼笾陆堑氖州p輕晃了晃。

    “走?！鳖櫭餮芡白吡藥撞?，有些不耐地推掉她的手。

    徐輕也沒說什么，二人就這么保持著一個恰當(dāng)?shù)木嚯x并肩往前走?？梢钥吹贸鰜肀O(jiān)獄的設(shè)施非常完善，環(huán)境也還可以，造景里栽著些四季常青的綠植，生活區(qū)、活動區(qū)、工作區(qū)劃分得很細。

    “沒想到這里還蠻漂亮的?！毙燧p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那當(dāng)然，”計翔昂了昂下巴，“我們可是連續(xù)五年被評選為‘模范’的監(jiān)獄，申城no.1~”

    “哇?！蹦谴_實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對，很多人都以為我們里面很臟，”計翔說，“其實也會弄得我們很干凈。”

    徐輕點了點頭，跟著他繼續(xù)往里走。這會兒正是工作時間，所以食堂和鋪著黑色小石子的跑道都沒有什么人，一路走過去很安靜，語氣說是地獄，這里更像是……一所為罪惡而生的學(xué)校。

    “看來計警官平時……”徐輕斟酌著語氣，旁敲側(cè)擊，“對犯人什么的都挺好的吧？”

    “好倒不至于，進來的不是窮兇惡極也是犯了錯的?！庇嬒杌厮?，“但是，但是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顧律以前說過的，那個什么……”

    “因為是人，沒有被剝奪生命權(quán)之前都能被保障權(quán)益，這是法律所謂的‘公平性’。”走到一座假山造景前，顧明衍回頭，舌尖頂了頂腮幫，“就算是犯下滔天罪行的犯人，也不能隨意拳打腳踢，而是用法律去懲罰，這是法律的‘絕對性’?！?/br>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計翔一拍腦門，“我也不是什么正義化身的一把劍，對這些□□打腳踢做什么？這又不是我的本職工作?！?/br>
    正說到點子上。

    徐輕抬起頭想去跟顧明衍交流一下眼神，然而他也只是邁出一只腳來，白色的休閑鞋把周遭的一顆小石子踢了踢，落入旁邊深綠色的池塘里，濺起一片水花。

    真不知道這人又在煩什么。

    “差不多就到這里了，那個誰，你有點靈感沒？”計翔問。

    “啊，有了有了。”徐輕把視線收回來，點頭道。

    “那就行，跟我出去吧，以后沒事兒別來了?！庇嬒杪柫寺柤?，領(lǐng)著兩人往門口走，“是個人都覺得這兒晦氣，不吉利?！?/br>
    “社會主義的唯物主義者可不能這么說?！毙燧p嘟噥。

    “是嗎？哈哈哈?！?/br>
    幾人走到門口，計翔湊近顧明衍，從兜里掏出那包煙遞回去，壓聲道，“蠻有意思一姑娘啊，你不娶？”

    顧明衍接了煙，手指的骨節(jié)在日色中清瑩泛白，只無所謂回了兩個字：“看她?！?/br>
    “喲，沒見過你還有這么正經(jīng)的時候?！?/br>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不知說到了什么，顧明衍朗聲笑了笑：“謝了啊哥，改日請你喝酒?！?/br>
    “不客氣不客氣，”計翔拍了拍他的肩，“請我喝喜酒?！?/br>
    徐輕：“……”

    二人重新坐上車，隨著兩聲清脆的關(guān)門聲落，徐輕轉(zhuǎn)過頭問他：“你們剛剛說什么？”

    “說祝你們那個小網(wǎng)站早日大火?！鳖櫭餮苁直墼诜较虮P上搭了一陣，另一只手按了按太陽xue，“徐小姐，現(xiàn)在去哪兒？”

    徐輕：“……”怎么感覺這人好像對她稍微好了那么一點兒，因為父母輩的關(guān)系？

    “我還沒有想好，”徐輕反問他，“你去哪兒？”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br>
    徐輕：“……”得，就這么耗著吧，她就不信這位律師不去找自己那位當(dāng)事人“于財生”。

    就這么干巴巴坐了半小時。

    徐輕在手機上都把記錄寫好了，從這個角度她看不清顧明衍在發(fā)信息還是讀郵件，總之兩個人各忙各的，像是在玩一個誰先松口誰就輸?shù)挠字晒碛螒颉?/br>
    手機屏幕依舊不斷躍動，顧明衍薄唇抿了抿。

    “顧律師，住這里真的能行嗎？……這公園怎么睡人啊？”聊天框里，備注是“于瞎子”的人發(fā)來一句話。

    “挑上了？你作jian犯科的時候怎么沒想到這一步？”

    “不是，要等賠償款下來我也沒必要吃這個苦！顧律師，你一定要幫幫我啊?！?/br>
    “要不幫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欠我一筆債了?！?/br>
    “小衍?！?/br>
    “別這么叫我，這事之后人情兩清，拿著你的賠償款滾。”

    “不是，我想說小衍，謝謝你?！?/br>
    顧明衍直接關(guān)掉屏幕沒回，食指和無名指上下幾下點動，看上去情緒有些煩躁，側(cè)過頭，逐漸沉下來的日色背景烘托出他身形的輪廓，音色清淺：“不走了？留在這兒過夜？”

    “過啊，反正十點之前把我送回家。”徐輕低著頭，無所謂地回。

    他對還人情這方面好像看中得很，雖然是父母欠下的債，但是一筆一筆算得很清。徐輕意識到這一點，有了父母關(guān)系這一層面，想來顧明衍也不會丟下她不管。

    “嘖?！毕袷峭瑫r明白了什么，顧明衍發(fā)出一聲輕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