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鳖櫭餮苈曇粲行├?，他原先還想跟豐淳再斡旋幾個來回，但看照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手上握著豐淳涉事的大把資料，唯一不能確認(rèn)的就是孫戚文原本的身份，很大概率孫戚文這個名字都是假的。官司打起來贏不贏是次要，樹倒猢猻散，但是他連大樹根基的最深處都摸不準(zhǔn)在哪。

    一場官司贏了又怎樣。

    戶外冰冷的空氣灌進肺里，呼出的氣在空中氤氳成了白，顧明衍坐進車內(nèi)，小臂搭上方向盤。

    就算摸不準(zhǔn)，顧明衍想，他也不能讓孫戚文把手伸到徐輕那里。

    “老板，徐小姐應(yīng)該這個周五就會來京都了?！敝磙D(zhuǎn)過頭，“餐廳訂好了，呃……”他猜這位徐小姐應(yīng)該挺不拘小節(jié)，哪有帶女人約會去吃燒雞的。

    “嗯?！鳖D了頓，“她有沒有說來不來？”

    “我是用方副總的郵件署名給她發(fā)的，嗯，她說如果你親自去機場接的話，她就‘勉強’來吧?！?/br>
    備注一定要加重“勉強”這兩個字，助理滿臉的黑線，末了還吞了口唾沫。

    “行?！鳖櫭餮茴h首應(yīng)了一聲。

    “孫老板說……”助理試探著語氣開口，“要讓徐小姐得第一，她應(yīng)該會挺開心的吧？”

    “她不會?！?/br>
    “?。俊?/br>
    “嗯。”顧明衍薄唇抿了抿，啟動汽車。

    他的婭婭不會這樣，知道后說不定還會扯著他的袖子哭。

    第85章

    三月二十七。

    徐輕在飛機上睡得很沉, 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乘客們各自拿上行李從過道經(jīng)過出門了。路易斯伸手去拿二人放在架子上的小行李箱，兩手各提一只，站在攢動的人流后面, 再加上個子很高，扛著行李箱眉毛躍動的樣子顯得有些呆。

    睜開眼就是這么一幅場景，徐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路易斯?jié)M臉黑線, 二人就這么等著人群漸漸疏散開了，越過狹窄逼仄的走廊靠近。

    “謝謝。”徐輕接過自己的行李箱。

    “沒事?！甭芬姿箵u頭。

    二人是結(jié)伴一塊兒來的，徐輕馬上要出席紀(jì)錄片的評選現(xiàn)場, 路易斯是跟中央這邊有一個互相學(xué)習(xí)的座談會, 由于工作地點都在二環(huán)內(nèi), 所以干脆訂了一家酒店, 免得發(fā)生什么特殊情況，也好有個照應(yīng)。

    “要不我拿吧？”經(jīng)過一個臺階, 路易斯轉(zhuǎn)頭看向徐輕。

    “……二十寸的箱子，我不至于拎不動?！毙燧p汗顏。

    “哦，好吧?！?/br>
    路易斯也沒有強求, 徐輕拎著行李來到門口打算打車。

    “欸？你有朋友來接你嗎？”路易斯問。

    “沒有啊?！彼盏洁]件的時候以為方翊含是在開玩笑，所以并沒有太放在心上。搜索引擎上各種捕風(fēng)捉影的信息，但是也不是全不能信, 她平時在看,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現(xiàn)在多忙。

    新貴嘛，聽起來像個修飾過后的雅稱，具體怎么樣她也采訪過幾位, 都是忙得幾乎腳不沾地的那種, 睡四五個小時都覺得奢侈（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夸張成分）, 但也輕松不到哪兒去。

    “可是——”路易斯猶豫了一下。

    人流間他?？吭诼愤叺能嚥⒉伙@眼，但是男人的身形無疑是格外出挑的，抬眼看過來的時候與他視線對上，沒有別的情愫，只是讓人感到禮貌和疏離。

    “哥?！闭遄昧艘粋€不算尷尬的稱呼。

    “……??？”徐輕聞聲抬起頭，以為自己聽岔了，“什么？”

    “嗯?！鳖櫭餮軕?yīng)了一聲，動作自然地從徐輕手上接過行李。

    “哥送她去酒店嗎？”

    “是的。”

    “搭個順風(fēng)車唄？”

    “行?！鳖櫭餮芪⑽㈩h首，看到她下了飛機后□□冷的空氣凍紅的鼻尖，開口問道，“冷不冷？”

    徐輕：“……”

    二人這對話一來一回，她就好像個局外人似的沒有插嘴的地方，就這么一臉懵地被帶上了車，轉(zhuǎn)過頭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男人，一身商務(wù)性質(zhì)的筆挺的黑色西裝，下頜處胡渣清理得很干凈，但是側(cè)眼看過來的時候好像也比……兩年前她看到的那雙眼睛要更加成熟些。

    “哥現(xiàn)在生意好嗎？”

    “蠻好的?！?/br>
    “是吼，我聽過你的名字了，真的超厲害?！?/br>
    “你也一樣。”

    “是嗎？哈哈哈。”

    兩個不怎么熟的男人好像非常熟絡(luò)地攀談起來，徐輕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坐在副駕駛上好像成了一團毫無存在感的空氣。囁嚅了一下嘴唇想開口，無奈想不出來該說什么，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哥一起上去嗎？”到了酒店門口，路易斯問道。

    “我把她行李提上去?！鳖櫭餮馨严渥訌能?yán)锪喑鰜?，打算上樓?/br>
    “我不要！”徐輕連忙護崽似的把自己行李箱拖到背后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他送自己上樓，不就知道自己住哪個房間了嗎？徐輕還有些不明顯以，看到人好像氣不打一處來，拖著自己的行李箱不走了。

    “我來拿吧！”路易斯伸手過來。

    “我不?！眻詻Q搖頭の徐輕。

    面前二人投來無奈的視線，好像是她在耍小性子似的，徐輕抿了抿唇，把自己箱子提上去幾個臺階：“我自己上去就可以?！?/br>
    “嗯?！鳖櫭餮芤矝]有強求，應(yīng)了一聲站在綠植旁邊等，頎長的身形落下一個被拉長的影子來，徐輕轉(zhuǎn)頭看過去一眼，只見到他抬起來眸色清冷的一雙眼。

    連忙又轉(zhuǎn)頭。

    “徐大美人走這么快做什么？”路易斯加快腳步跟上來。

    “你管我?！毙燧p在前臺拿好房卡，走進電梯。

    他們住的是偏高的第十七十八層，空房間太少了所以只能分開。徐輕先下電梯，把自己的行李拖出去放好，收到顧明衍發(fā)來的一條信息：“下來吧?！?/br>
    【徐輕：你不用工作嗎？】

    【顧明衍：最近事情少?！?/br>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事情少，她換了身輕便點兒的衣服下樓，剛剛乘坐過飛機所以腳步還是有些虛軟的，顧明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徐輕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回過來，又轉(zhuǎn)頭看了看。

    “怎么了？”他問。

    “你讓我過來做什么？”這男人心思一茬一茬的，先前還好像特意躲著她一樣，如今又要帶她去吃什么當(dāng)?shù)赜忻氖掣?/br>
    “待客之道。”

    “是嗎？”

    “還想聽點兒別的什么？”

    是一個反問的句式，不動聲色就把山芋拋到了她這邊，徐輕眸子動了動，輕“哼”一聲不跟他一般見識，等人把車停好，跟上他腳步走進一家中式建筑餐廳。

    “顧總，這邊請?！鄙碇R面裙的服務(wù)員伸出一只手指路道。

    “嗯?！?/br>
    “噯，顧明衍?！蹦腥俗叩煤芸欤燧p小跑幾步跟上去，“你上次跟我發(fā)的那幾條信息是什么意思？”

    說的是之前那兩條關(guān)于比賽的體現(xiàn)的，如今她見了人也不想去猜，干脆直接開口去問。

    “字面意思?！?/br>
    “什么字面意思？”

    兩側(cè)身著漢服的服務(wù)員徐徐拉開雕欄木質(zhì)的包廂門，里頭是兩個挨得很近的雅座，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竹葉下潺潺流淌而下的淺溪，徐輕只穿著很普通的白色襯衫和加絨的長褲，站在他邊上好像很格格不入似的，于是伸出手去攀上男人的臂膀：“噯，你一會兒是有工作嗎？”

    “有。”

    “那是什么字面意思？”

    顧明衍：“……”

    話題又跳了回來，顧明衍隨意選了一邊位置坐下，徐輕沒有坐到另一邊去，只是依然刨根問底地問。換做旁人她也不會是這個嬌憨樣，偏偏到了他身邊好像就有人兜底了似的，怎么鬧他也不會多惱她，頂多皺眉讓她坐好。

    “你不說我就不過去了。”徐輕開口。

    “那就坐這兒吃?！?/br>
    坐這里吃又怎么樣，位子是單人的，但是尺寸要比平常的椅子要大一些，上面有一個落腳的隔板，座椅上用金黃色的綢緞包裹著，下面有一層厚棉，坐上去軟乎乎的，徐輕與他貼得很近，身旁的空氣里都帶著雪松清冷的香氣。

    “您好，這是我們食府的招牌菜，京華盛宴?！弊巳萱玫姆?wù)生端著一個很大的盤子上來，銀色蓋子一掀，滿廳都是傳統(tǒng)中式菜肴蒸騰的香氣，用的大油大rou，上面的雕花是各種果蔬拼成的，比起一道菜來講，它更像一盤做工精細的藝術(shù)品。

    門邊上還站著幾個服務(wù)生，徐輕有點兒尷尬地回避視線，畢竟她現(xiàn)在就好像非得黏在顧明衍身上一樣，男人抬眸說“把門關(guān)上”，上菜的服務(wù)生便應(yīng)了一聲出去了。

    除了偶爾來上菜的人，包廂內(nèi)也就剩下了他們兩個。

    “你……”她抿了抿唇，這男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嗎？

    “不吃嗎？”顧明衍一手虛攬住她，另一手動筷子夾菜。

    “你又不跟我說?！痹谏瓿堑臅r候基本除了上班就是加班，每回她都已最完美的形象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再加上如今成了第七小組的代理組長，經(jīng)手事情的時候也完全不能露底或者怯場。直到看到顧明衍，好像只要他在邊上自己就不用那么端著似的，可以放縱出來使一點小性子。

    “你不明白？”他輕哂。

    “呃……”應(yīng)該是有點明白的，徐輕垂下眼睛，下巴還靠在他手臂上，隔著衣服可以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和脈搏有力的躍動，徐輕蹭了蹭不打算走，顧明衍也沒有趕她，薄唇抿了抿：“把筷子拿過來。”

    “我不要?！?/br>
    這已經(jīng)有點兒耍性子了，顧明衍將筷子搭好，似乎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顧明衍。”有那么久沒有見，她伸出手臂向下環(huán)住他的腰際，臉緊貼住他的外套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怎么聞都聞不夠似的，聲音也比平常放得更軟一些，有點兒像撒嬌，顧明衍側(cè)頭讓服務(wù)員剩下的菜不用上了，對方恭敬回了一聲出去把門合攏，甚至非常細致地拉上了圍帳。

    正中央的砂鍋里擺著她心心念念的整只燒雞，不知道吃不吃得完，還有幾樣爽口的開胃菜。

    徐輕一面叫他名字一面往懷里鉆，分量很輕，顧明衍把她抱起來放到膝間伸手揉了揉她發(fā)頂。

    “你……怎么了？”她敏銳覺察他好像有些不一樣。

    指腹依然是溫?zé)岬?，帶著眷戀似的摩挲過她小臂上的皮膚，顧明衍抱她的動作很溫柔，低著嗓音叫了聲“婭婭”，也沒有說最近如何，或者遇到了什么事。

    好像很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