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6節(jié)
租和買房對于牙人的差距過大,羅壽一時間瞪大眼睛,連表情管理都忘了。 明遠那邊已經(jīng)笑著在解釋:“并非是改了主意要租,只是家母視物不便,我便想在買下這院落后,將各處地方先改上一改,方便家母坐臥行動。但又想著先侍奉母親搬入一座舒適大宅中先行居住,所以才由此一問,羅經(jīng)紀莫要誤會?!?/br> 簡而言之,他買房之后要裝修,裝修期間打算再租一套房子。 羅壽:……這樣啊! 這名牙人一顆心頓時放回肚子里,同時意識到自己沒準兒還能多掙一份介紹租賃的傭金。 果然,明遠點頭拍板,將這間院子拿下,又請羅壽替他物色一座與這間規(guī)模大小相當?shù)脑郝洌蛩阕馍蟽蓚€月。 羅壽心中高興,這兩筆生意做成他的抽成絕對在一貫以上。但表面,羅壽始終表現(xiàn)得冷靜而專業(yè),唯有不停稱贊明遠為人“爽快”這一點,稍許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對了,羅經(jīng)紀,您在這城里有沒有相熟的泥瓦匠和木匠……最好還有銅匠?!泵鬟h笑瞇瞇地夸贊羅壽,“您在長安城里地面精熟,能人一定也認識不少。” “原來您是真的要改院子。” 羅壽對明遠肅然起敬:“明小郎君如此孝順,教人欽佩得緊?!?/br> 事不宜遲,羅壽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牙行去,為明遠準備此次交易的官契,并幫助他物色合適的可供短期租住的地點。 至于泥瓦匠和木匠,羅壽在回去之前,向明遠報了幾家字號,讓明遠自去找,說到時報羅壽的名字對方一準能打個折,價錢好說。 明遠:……我才不要打折呢。 他只管順著羅壽說的尋去,尋到了地方,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城中原“東市”所在地。按照羅壽所說,這里匠鋪林立,不少高手匠人常駐于此。 明遠在一處銅匠鋪外看了一會兒,又去觀望了一回出售各種瓦片與瓦當?shù)耐咦鳎魃笮∏啻u的磚作。 “尊敬的宿主大人,”這時系統(tǒng)1127不再是手爐,而是變成了明遠腰間系著的一枚錦繡荷包,荷包上繡著四個明暗交織的阿拉伯數(shù)字,“1127”。 “您這是又想到了什么可以換取‘蝴蝶值’的好主意了嗎?” “嗯!”明遠專心尋人,顧不上向1127解釋。 在瓦作門口,他剛好看見一名穿著短褐的年輕人,正專心致志地在一只木桶里奮力攪拌著某種質(zhì)地仿佛漿糊的灰白色物質(zhì),應當是用來筑墻或是筑瓦的泥灰。天氣并不暖和,年輕人頭頂卻騰騰地冒著熱氣。 “這位大哥,向您打聽個事兒?!?/br> 明遠湊近這個年輕人。對方立即回過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明遠。 “不敢當,小郎君您有什么事?” 他話里沒有半點關西口音,咬字有點特別,聽著像是南方人。 “我想請問,坊間有沒有一種名為‘水泥’的材料。” “水泥?” 年輕匠人陡然聽說了新鮮的物事,眼里立刻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他搖頭表示沒聽說過,明遠當即比劃著解釋:“就是將砂子和石灰混合,加入水攪拌成灰漿,然后涂在墻面或者地面上,抹平,待晾干之后便堅硬如石?!?/br> 這就是明遠的計劃,他找了個借口相詢,實際只是想勾起工匠們的好奇心和興趣。然后他就自己主動掏錢,攛掇著這些匠人們試一試。 “水泥……砂子?” 年輕匠人聽明遠說的這些名詞,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 可就在明遠打算旁敲側擊地問問對方有沒有興趣“試驗”一把的時候,這年輕人突然眼里放光,說:“小郎君,你說的‘砂子’……就是‘篩土’吧!” 明遠:…… 這世上真有人知道“水泥”的做法? “那我知道了,確實是如此,將篩土和石灰混在一起加水,干后自會變堅硬。不過南方多用來修造墓室,以防盜賊,平常少用,你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2……” 還真的知道! 明遠精神一振,心想咱們老祖宗的科技發(fā)展水平本就不低,他還真不能自以為是。 系統(tǒng)1127頓時悄悄替明遠惋惜:“這……按照標準這不能給您兌換‘蝴蝶值’。這小哥……他是知道水泥的做法的呀?!?/br> 明遠卻完全是一副歡欣鼓舞的模樣,拉著那年輕匠人:“真的?你知道如何調(diào)配,知道調(diào)配比例?” 他又不是干建筑的,就算聽說過這土法水泥的制法,也不可能知道詳細,只能從旁略加指點,哪里及得上一個有經(jīng)驗、親手試過的工匠? 在對方一一確認之后,明遠便開出工錢,邀這工匠明天到自家宅院去上工。 告別了年輕的泥瓦匠,明遠在東市繼續(xù)“考察”,最終停在了磚作作坊的門口。這間磚作連著一只小磚窯,看起來像是能燒一些特別形狀的磚瓦構件,例如正脊上的鴟尾3,垂脊上的戧獸等等。 “這位老丈,”明遠見磚作作坊里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工匠,便用了個敬稱。 老工匠沒馬上搭理明遠,而是隨手拿過一枚盛水的皮囊,拔去塞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水,才一抬眼皮,粗聲粗氣地問明遠:“小郎君有何見教?” “我是想要燒幾種特殊形制的鋪地方磚,請問做到嗎?” 明遠連比帶劃,說了他想要的磚塊大小形狀和特點。 老工匠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今兒晚上要燒一窯,小郎君你要的這種,我先試著燒一兩塊,先看成不成吧?!?/br> 這名工匠大約是個老資歷的匠人,對明遠這樣的年輕后生有些愛答不理,連明遠要給他塞一點定金也不肯要。 但在明遠離開之前,老工匠叫住明遠,又問了一句: “小郎君,這樣的磚,你做來有什么特別的用意?” 明遠便將他的目的一解釋,這位上了年紀的工匠當即伸手,在大腿上重重一拍。 “你這小郎君……這你怎么不早說??!”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一準能做成,你要給你阿娘做的這個……盲、盲道!” 第6章 十萬貫 明遠想要在宅院里給舒氏娘子安裝的,便是后世的“盲道”1。 母親舒氏的眼睛是在過去十幾年中慢慢受損的,父親明高義在出門經(jīng)商之前也曾為她延醫(yī)問藥,都說沒什么指望。 明家人口少,舒氏又是個好強不喜歡麻煩人的個性,平日里總是獨自待著,不肯讓明遠或者十二娘總是圍著她轉。 過去明家院子地方小,舒氏還時不時會磕著碰著哪里;如今明遠為自家挑了一間大些的院子,處處是門檻兒和臺階,明遠為了讓母親能夠“自由”活動,決定在家中仿造后世的“盲道”。 再說,他也希望母親能夠時常在院中走走,活動活動,侍弄花草,免得她總是一個人悶著,不憂郁也變憂郁了。 瓦作的老匠人聽明遠這么一說,拍著腿應允下來。連明遠要給他付一些定金也不肯收。 明遠告別之后,偶一回頭,還看見這老匠人轉過身去伸手揉眼,應當是被觸動了什么心事。 “親愛的宿主大人,恭喜您,您又獲得蝴蝶值20點,滿50點即可兌換道具?!?/br> 腰間的荷包1127悄悄提醒明遠。 明遠大概有些明白了:只要他能將這個時空里不存在的事物傳授給本時空的“土著”,并且這種事物能夠帶來積極的、正向的影響,他就能夠贏得所謂的“好處”。 “都有哪些道具?” 明遠隨口問1127。 “都是錢買不來的:學識、健康、信任、情義……” 1127簡短一句話就解答了明遠的疑惑。 “所以,宿主大人,聰明地花錢吧!” * 第二天一清早,明遠趕去牙行,羅壽那邊已經(jīng)把所有的文書都準備好,只等明遠簽名畫押,交易就算做成了。 “明小郎君,還有個好消息。” 羅壽一臉春風和煦:“您新家的隔壁鄰居不住在城中,房子正在閑置。我昨天問過了代他們管房子的親眷,說是愿把他們的房子借給你們住,也不需要什么房租,能夠幫忙照管一下院子就行?!?/br> 明遠心里有個聲音在大叫:不!我可以付錢……我愿意付錢??! 羅壽卻喜孜孜地望著明遠。 “小郎君真是好運道,您家隔壁是藍田呂家2的產(chǎn)業(yè)。呂家可是一門四進士,別說是關西,天下都是難得……” 他一邊說,一邊嘖嘖自豪。 然而明遠卻壓根不知道什么藍田呂氏。此刻他只想找到那代管房子的親眷,表示他愿意付房租。 可是轉念一想,既然對方要他照管一下院子,那他也可以花錢幫人家修繕一下,算是沖抵租金。 “這可以的吧,1127?” “當然可以,尊敬的宿主,符合人情世故的一應禮尚往來都可以計入您的消費?!?/br> 明遠終于放心了,于是跟著羅壽去拜謝了呂家在長安城中的親戚,回來時手中已是拿了兩座院子的鑰匙。 他家中那里,十二娘已經(jīng)在幫著舒氏娘子一起收拾家什。明家原本一貧如洗,家中物品變賣的變賣,典當?shù)牡洚?,早已所剩無幾,搬起家來格外方便。到時雇一駕驢車,將箱籠一放,舒氏和十二娘上車,就全家搬來了。 呂家的院子里,十二娘小孩心性,開心得要命,扶著舒氏到處轉悠,看這看那。舒氏卻一副如在夢中的神情,伸手去觸觸院落里的青石磚墻,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明遠卻已在隔壁自家的院落里忙開了。 昨日在瓦作遇見的年輕小哥自己推著一輛小車,載著“篩土”和石灰趕來。明遠通過名姓,知道他姓姚,江西人,同輩中排行老大,所以人都喚他姚小乙,所以明遠也這么喚他。 明遠指著新買的院落中幾處上上下下的臺階,告訴姚小乙,他想要用水泥在這些臺階兩側筑起坡道。 “明小郎君,你這是要在自家院兒里走車?”姚小乙滿臉不解。 明遠便解釋給姚小乙,他的母親目力不假,看不清道路,怕會被臺階門檻絆到。 姚小乙頓時“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然而明遠的要求還不止建坡道這么多。他又帶姚小乙去看了后兩進院落中兩間偏僻的房舍,他是打算把那里改建成衛(wèi)浴設施,因此需要用水泥抹平地面,做防水,設排水溝…… 姚小乙聽著似懂非懂,但他有一件好處,就是接受起新鮮事物來毫無阻礙,而且很喜歡自己琢磨,明遠說什么,他就先自己琢磨一陣,等都想周全了,再來找明遠確認。 這邊明遠交代了個大概,門外又有人拍門,說是磚作的王老匠人送了樣磚過來。 明遠接過跑腿的廝兒送來的樣磚,見那王老匠人果然是行家里手,已經(jīng)按照明遠所說的,試燒了兩種樣磚,一種是表面帶著直條狀凸起的行進指向磚,一種是帶著點狀凸起的提示磚。 明遠又驚又喜地正在查看,天性好奇的姚小乙也跟了出來湊熱鬧。明遠當即帶著姚小乙和磚作的小廝,一面講解“盲道”的原理,一面將樣磚擺在面前做掩飾。 磚作的小廝頓時“哦”了一聲:“我說為什么師父對這種磚這么上心。前年因炸窯,大師兄傷了眼再看不見了,師父就一直郁郁寡歡……” 小廝一解說,明遠才終于明白了昨天見到王老漢時對方為何既激動又失態(tài)。 這種物品的存在,不止是對母親,對這世上的很多人都是有意義有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