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1節(jié)
“這山泉水……有什么好看的?”江五哥暗自嘀咕。 明遠卻有他自己的道理。 此前他看過阿關(guān)姐為自家記的賬目,當然,目的是為了找出有哪里過分節(jié)省的地方。阿關(guān)姐識字不多,因此有些賬目是用“簡筆畫”來記錄的。 明遠在賬目上曾經(jīng)看到過一個類似水桶的記號,百思不得其解,問了阿關(guān)姐才曉得這竟是“水”。 原來,明家日常用水,都在附近一座公共水井取用。但那眼井的水質(zhì)略苦,平日里都用來洗漱洗衣,卻是不入口的。 飲用水本可以從坊中唯一一座甜水井那里打來,但是阿關(guān)姐在明遠的授意之下,每天都花上幾個錢,從專門幫人打甜井水的小販那里買上兩桶,儲在缸中供明家人燒水飲用——這就和后世人買純凈水礦泉水囤在家里是一樣的。 至于明遠招待薛紹彭,兩人斗茶分茶時用的,就都是專程買來的山泉水。如非山泉水,分茶時就絕對無法達到“咬盞”的效果,估計與山泉水富含礦物質(zhì)有關(guān)。 因此在明遠看來,長安市民對優(yōu)質(zhì)飲用水的需求其實相當大。 不如借此機會,搞點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 畢竟,還有什么比大搞基建開發(fā)更燒錢的呢? 到了龍首原,江五哥指點方位,帶明遠去看了那眼山泉。泉水從山石間汩汩涌出,并在山中形成一道小澗。 明遠站在泉眼旁觀望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比劃:“這里,這里……剛好可以修一座這么大的蓄水池。然后……” 明遠一轉(zhuǎn)身,面朝長安城的方向。 “……再修一條管道,把這山泉水直接輸送到城里去?!?/br> 江五哥完全聽傻了:這小郎君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修一條管道,把山泉水直接送到城里去……那“管道”又是什么? 偏偏江五又很怕明遠說的會成真:“明小郎君,那我豈不是沒活兒干了?” “我每天往城里送兩桶山泉水,來回少說也有50文那!” 每天50文銅錢,對住在城外的村戶人家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明遠嘻嘻一笑,開口安慰江五哥:“這有什么?到時我就請你做水源地管理員,每天來這里檢查一次,工錢就有100文。還不用你大老遠趕車去城里,更加不會有車散了驢跑了這種事。你說怎么樣?” 江五哥聽說有100文,頓時又傻在當場。 不用接水送水,不用每天趕驢車進城……只要當個什么“管理員”,就能每天拿100文? 聽得他連找驢的事兒都給忘了。 明遠望著江五哥張大嘴發(fā)呆的樣子只管微笑。他倒是相中了這個外表實誠,卻責任心極強的鄉(xiāng)民,如果輸水管道真的能搞成,將這山泉源頭交由江五哥來管理,倒是真的令人放心。 * 明遠一回到城里,就立即去東市瓦作找姚小乙。 “小乙哥,我想你請教一件事。” 姚小乙停下手上的活計,雙眼亮亮地望著明遠。 “明小郎君又有什么新奇又有趣的活計要交給我琢磨的?” 上回在明家院子里安裝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裝置”,可是讓姚小乙開了一回眼界。之后他就再沒遇上那么有趣又有那么多主意的主顧了。 明遠伸手比劃:“我想要做大概這么粗的管道,用來運水。有什么好材料嗎?” 姚小乙的思路瞬間跟上,他一邊思索一面撓頭,問:“瓦片,一片片地疊起來,成嗎?” 明遠也想得很快,瞬間搖搖頭:“不行,這距離至少有十幾里遠,用瓦片的話,水不到幾步怕就都漏光了?!?/br> “十幾里?” 姚小乙非但沒有露出吃驚或者畏難的表情,反而眼里放光,望著明遠。 很明顯,他是一個遇到挑戰(zhàn)就越發(fā)興奮的年輕人。 “十幾里……” 姚小乙隨即皺起眉頭,開始思考。 橡膠?金屬?……還是陶瓷? 與此同時,明遠也飛快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他所熟悉的那些材料,在想有哪些是已經(jīng)存在,他能夠用上的。 “對了?毛竹行不行?” 明遠正想著,姚小乙突然發(fā)問,同時伸手指著西面。 “渭水上游有一大片竹林,叫人伐了順著河道就能運下來。” 竹子?看形狀不就是天然管道嗎? 明遠頓時覺得有門兒。 “我在老家時,山上寺廟,和山邊的大宅,會將毛竹一枚一枚地鑿出榫頭接起來,然后用細麻油灰纏上接口,就能從山里引山泉入宅院。” “老家人管這個叫‘竹筧’。” 第11章 十萬貫 明遠和姚小乙當真找了幾枚毛竹,接在一起,試驗一回。 試驗結(jié)果一出來—— 姚小乙:“妥妥的!” 明遠:“沒毛??!” 兩人當即拍板了決定動手。 這邊姚小乙開始著手準備各種材料,篩土、石灰、瓦片……還有最重要的,毛竹,全都要采辦起來。 而明遠則又去官牙,他需要雇人——雇短工。 程朗聽說了他要雇的人數(shù)也驚呆了,然后建議明遠,這工程最好搶在五月麥收之前動手。 明遠同意了,雇了三十多名短工,工期為一個月,還專門雇了個廚子負責后勤,雇了個賬房負責記錄各種開支。 姚小乙撓撓后腦:“您還真是有閑錢啊!” 明遠則板著臉:“我阿爹說過,不管是做生意還是做工程,樣樣都要照規(guī)矩來?!?/br> 事實上,他已經(jīng)咨詢過系統(tǒng)1127了,在這個時空里無論主持基建工程,還是投資實體生意,都和“消費”一樣,從他那“一千億”的資金池里扣除。 那他自然樂意多雇幾個人,也可以多發(fā)點兒工錢。 在此期間,明家三叔和五叔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就找到明遠,要明遠挑一個堂兄弟去管采買去。 明遠笑了:這哪里是采買,而是擺明了要揩油。 他只提了一點要求:可以管采買,還可以光明正大地從賬上給自己支錢。但萬一賬目錯了要自己貼錢進去,愿意的來。 三叔家的小子們嚇得全跑光了。 五叔家的小子們也嚇得不輕,但好歹有一個站了出來——那是明遠的堂兄明巡,在族里排行十一,明遠喊他十一哥。這明十一鼓足勇氣找上了明遠,說是不敢管著采買這么重要的事,只求跟著明遠,幫忙跑跑腿,長些見識,學點東西。 明遠便點了頭,將明十一帶在身邊。 開工最初幾天,明遠將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去將采買來的各種材料運送至龍首原,另一些人則在龍首原的泉眼附近修了三個由上至下的蓄水池,每一層蓄水池都有一個水眼,水眼上加裝濾網(wǎng)以過濾落葉雜物。 最下一層蓄水池直接連通“竹筧”。這個池最小最深,上方安了一個“防塵罩”,以減小露天面積,盡可能保持潔凈。 這龍首原的山泉原本附近鄉(xiāng)民也會過來打水,見到施工隊這陣仗都有點兒抗拒。 好在明遠有江五哥這個“臥底”,幫忙出面解說,這里的蓄水池建成以后,大家照樣可以來取水,與以前無異,甚至可以取濾過的水,因此更方便更清潔。 再加上明遠的“施工隊”又常常在當?shù)卮逯谐燥?,雞鴨菜蔬,都由賬房先生拿了銅錢直接向村民采買。多了這樣一筆外快,當?shù)厝撕芸旖蛹{了施工隊,時不時還會來施工現(xiàn)場,看個熱鬧幫個忙。 等到被明遠戲稱為“三疊泉”的蓄水池建成,通往長安城的管道已經(jīng)鋪設(shè)了一段。 由姚小乙最終決定的施工方案是,在路邊掘一道淺槽,將水泥鋪于槽底,上面放置竹筧,管道上方再鋪設(shè)一層瓦片遮蓋并保護竹筧,瓦片上堆土為管道保溫。如果遇到路口,管道要從道路下下方經(jīng)過,那么瓦片上方就會再夯一層堅硬的實土,以免竹筧被往來車輛壓斷。 竹筧上方的瓦片不會被完全固定,依舊能夠掀開,以便日后檢修或者更換。 在施工過程中,姚小乙成了個天然的技術(shù)指導,出了什么問題他都能想辦法解決。而堂兄明十一在長達十余里的工地上跑前跑后,每天被明遠各種提問刁難,管理才能也漸漸被發(fā)掘出來了,能管著各處的工程進度,也分得清輕重緩急,知道如何解決問題。 到了工程的后半段,明遠基本上都可以每天坐在家中乘涼,與薛紹祖一起喝喝茶,品評一下薛紹祖寫出的新帖。 從龍首原引水到長安城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座長安城的人都沒想到,山中泉水能被引到城中來,不是靠的水渠,也不是靠的水車水桶,是一根一根接起來的毛竹。 “這能行嗎?” 長安城里人都在憑空想象山泉水從竹筧中一路稀里嘩啦漏掉的情形。 “你們看,城門口的這一段竹筧,竟是揚起來的?!?/br> 為了打水方便,明遠讓姚小乙在長安城門外設(shè)計了一小段帶坡度的水泥槽,將最后一段竹筧一節(jié)一節(jié)托起墊高,最后一節(jié)的筧口懸空,成為一個揚在空中的“水龍頭”。 就因為這個,長安市民都不敢相信這竹筧真的能把山泉水從龍首原送過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竹龍都向高處揚起來了,水怎么還運得過來?” 明遠完全無意給人講解水壓的原理,而是干脆舉辦了一個小小的啟用儀式,在竹筧投入使用的那天,當眾展示,同時也邀約對山泉水有需求的商戶和主家親眼見證。 因為有熟悉的牙人在長安城里為他四處宣傳,儀式那天有不少長安市民專程趕來城門外,圍觀這神奇的“竹筧水龍”啟用。 到場捧場的,自然有所有參與工程的雇工們,五叔明高信一家子,豆腐坊張嫂,羅壽等幾個官牙,以及近來總和明遠焦不離孟的薛紹彭。 竹筧最末端的龍頭上扎著一枚彩綢。龍頭上還插著一枚鑰匙形狀的手柄。 明遠見到眼前的竹筧表面沁出一點一點的水珠,便知山泉水已是送到了。他當即裝模作樣地祈愿了一番,然后將一只嶄新的木桶置于龍頭下,然后伸手將龍頭上那枚鑰匙形狀的手柄一扭—— “滴答,滴答——” 剛開始時只是晶瑩的水滴,隨后一道清澈的水柱從水龍中躍出,落入木桶中。 明遠將手柄一扭,那道水柱便輕輕巧巧地收住,只余幾枚水滴,猶在滴答。 這般演示,讓圍觀的人群傳來一陣驚訝的贊嘆聲—— “這真神了!” “真是沒想到啊!” “……” “這,這真的是山泉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