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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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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種建中卻了然地沖明遠一笑。

    “自己多花些錢財,許是就能幫到更多人,對吧?”

    他以前聽明遠將類似的話說得多了,現(xiàn)在也就不難明白明遠的言不由衷。

    “小遠,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有需要愚兄的地方就說一聲?!?/br>
    種建中猛地向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地展開四肢,將雙臂枕在腦后,悠悠閑閑地說:“但是有一樣,要是新瓦子不精彩,新雜劇不好看,那對不住,回頭我寫信回關西,將你這些事原原本本都告訴先生和師兄弟們去?!?/br>
    明遠頓時苦著臉:“別這樣種師兄,有話好說……”

    平蓉在一旁,睜著一對明凈的雙眼望著這對師兄弟。

    她還是頭一次見這么心意相通的師兄弟。

    *

    明遠說到就做,平蓉回去的第二天,明遠就將史尚找來,將昨晚的原委和自己的經(jīng)歷都告訴了這位汴京“百事通”。

    史尚第一次聽說桑家瓦子“自毀長城”:桑家的長子竟要納最紅的臺柱子為妾,驚奇地睜大了眼睛,似乎是覺得實在沒見過這么蠢的人。

    聽說明遠打算扶植平蓉她們的新瓦子,史尚頓時聳聳肩,動動胳膊,做出一副渾身上下都閑不住了的架勢,躍躍欲試地對明遠說:“早就想自家開一家瓦子了!”

    明遠:……?

    竟然也有這種心思?

    “小時候不懂事,白天睡大覺,天擦黑的時候偷偷混進瓦子里,玩樂一晚上,天快亮了再出來。那會兒我就想著,要是咱以后有錢了,就自己開一間瓦子,回頭自己愛看什么,就讓什么沒完沒了地演……”

    明遠:是不是世人都有過這樣的夢想?

    他自己小時候也想象過,將來擁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電視臺,讓喜歡的電影和動畫片沒完沒了地播放。

    “不過現(xiàn)在總算是知道了,勾欄里面的那些最厲害的伶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其他不及他們的伶人也要上臺露個臉,賺點供家里嚼用?!?/br>
    史尚笑瞇瞇地,道出了他這么多年觀察到的“現(xiàn)實”。

    “對,這正是我今天找你來的緣故?!泵鬟h也笑。

    昨晚他和平蓉稍許談了談,就知道對方的準備不足,計劃還十分不靠譜。

    明遠深知,對于一家受人歡迎的瓦舍而言,拿得出手的“臺柱子”必不可缺,但是其它輔助演出也絕不可少。

    當今汴京城中的瓦子,流行的表演,除了平郝二人擅長的“般雜劇”以外,還有小唱、嘌唱、小雜劇、傀儡戲、雜手伎、踢弄、講史、小說、散樂、舞旋、相撲、皮影戲、喬影戲、商謎、合生、叫果子1……

    除了表演以外,還有有周邊配套設施:賣水的、賣吃食的、跑腿的、供方便的……

    平蓉和郝眉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但明遠站在出資方的角度考慮,就不能不考慮其它的問題。

    他讓史尚去聯(lián)絡汴京城中與各家瓦子沒有直接雇傭關系的藝人,邀請他們到新開的瓦舍中表演。

    這些邀請對象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成名已久的汴京名伶,因為年紀的原因漸漸退隱的。這些人多半不滿其它瓦舍將他們這些老人家排在后輩晚生的后面,因此獨立于各家知名瓦舍,漸漸就不再演出。

    另一類則是有靈氣的年輕人,但在論資排輩的演藝界里找不到出場機會的,也統(tǒng)統(tǒng)邀來試演。明遠、平郝兩人和史尚都覺得好的,就予以錄用。

    除了各個行當?shù)牧嫒耍鬟h還讓史尚去聯(lián)絡了新瓦舍附近的腳店和小食攤,甚至還預先安排了一些外賣小哥,通知他們將活動范圍逐漸移動至瓦舍左右。

    甚至還新修了兩間公共茅廁供人方便。

    平蓉與郝眉這兩位當事人,見到明遠當真出了大力氣來張羅這間新的瓦舍,都是感動不已。

    但她們都沒想到,明遠卻對她們最引以為傲的“般雜劇”表演,提出了一點意見。

    “兩位是否會覺得站在勾欄的臺上,演起這‘般雜劇’,會有點局限?”

    平蓉是個心直口快的直腸子,話還未經(jīng)大腦就出了口:“不會?。 ?/br>
    郝眉卻心思細膩,她低頭沉思了好一陣,才細聲細氣地回答:“郎君說的是,奴與蓉姐在臺上,至多一人飾一角,最多再有一項念白。奴有時想,世間其實好少只有兩角的故事……”

    原來,這宋時的“般雜劇”,與后來的“雜劇”還不盡相同,演出時只有兩個角色,形式也比較簡單,基本上是兩人一唱一和,有點像后世的相聲(見第61章 注釋)。

    這“般雜劇”的演員多半是女性,也會化妝穿戲服,扮演相關的角色。但是因為這種形式本身的限制,“般雜劇”無法演出角色繁多,劇情復雜的內容。

    這就是明遠口中所說的“局限”。

    郝眉一句話說破,平蓉也領悟過來,“哦”的一聲。

    “既然如此,兩位,想不想要開創(chuàng)真正的‘雜劇’?”

    明遠仿佛一位漁翁,騰的一聲朝水中拋去一枚誘餌。

    此刻的平蓉和郝眉,看起來就像是兩尾猶豫著想要咬餌的魚——要知道,她倆可是寧愿放棄桑家提供的優(yōu)厚待遇和求親,也要將雜劇“進行到底”的職業(yè)演員,此刻聽明遠說起“真正的雜劇”,又怎么可能不心動?

    “明郎君,”性格爽快的平蓉大聲問,“什么是真正的‘雜劇’?!?/br>
    明遠頓時露出笑容:“看來這新式雜劇就要水到渠成了?!?/br>
    在他看來,雜劇出現(xiàn)的各種條件都已經(jīng)具備。

    城市里出現(xiàn)了大型的瓦舍勾欄,有無數(shù)喜好戲劇的觀眾;

    作為“般雜劇”的演員,平蓉與郝眉都已經(jīng)掌握了戲劇的基本功:臺詞、念白、唱腔、身段、走位……

    她們所演的“般雜劇”,會有不第的文人或者有閑的雅士給她們寫詞;她們令有一個小小的班底為她們準備各種戲服,幫她們化妝;另外還有一個琴師為她們拉胡琴,另一個能夠吹笛打鼓打梆子……

    平蓉能反串男角,而郝眉在臺上則妥妥是個嬌娘子。

    這不就已經(jīng)是個戲班子了嗎?

    于是明遠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平蓉與郝眉聽得面面相覷,都沒有想到,只要在“般雜劇”的基礎上,增加一點點變化,就能讓她們擺脫原有的限制,讓真正的故事被完整呈現(xiàn)至舞臺上來。

    “干不干?”

    明遠問眼前這兩位極富冒險精神的女伶。

    平蓉與郝眉對視一眼。

    郝眉微微點頭,平蓉脫口而出:“那是自然!”

    明遠一拍雙手:“好極了!”

    排演戲劇這種事,他雖然是個外行,但沒吃過豬rou也總看見過豬跑。明遠認為自己完全能夠勝任“藝術總監(jiān)”這種職務。

    誰知到了選擇劇目上卻犯了愁。

    明遠想了想他記憶中的經(jīng)典劇目:

    若是選了《西廂記》,那以后讓王實甫寫什么?

    若是選了《救風塵》,那以后讓關漢卿寫什么?

    若是選了《墻頭馬上》,那以后讓白樸寫什么?

    ……

    想來想去,最后還是回到民間傳說上。

    明遠列舉了“牛郎織女”、“孟姜女”、“梁祝”和“白蛇傳”講給平郝二人聽。

    平郝兩人顯然對“白蛇傳”的故事最為感興趣。

    什么?《白蛇傳》馮夢龍也寫過?

    算了,反正馮夢龍寫得挺多,不差這一個。

    明遠很快克服了“成為文抄公”的心理包袱——他從史尚這位“百事通”那里,聽到了民間已相對完整的“白蛇傳”傳說??梢娺@個故事現(xiàn)下已基本成型,現(xiàn)在所做的,就是要將故事搬到舞臺上。

    *

    正在新建的瓦舍熱火朝天地籌備著的時候,明遠名下的刻印坊突然迎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刻印坊的管事有點慌張地來找明遠,向東家表示他實在是沒能摸清對方的路數(shù)。因為對方一進刻印坊,就嚷嚷著讓明遠“趕緊出來”見他。

    管事沒招了,問過祁真,確定明遠不是個特別容易被冒犯的人,才趕緊來找明遠。

    明遠以為出了什么大事,趕到刻印坊,迎面遇上一張鼻孔朝天的臉。

    “你們,朱家橋瓦子的‘仿單’可別印??!”

    朱家橋瓦子,正是明遠扶植平蓉郝眉這兩位,新開的瓦舍,位置在朱家橋附近,因此得名。

    第70章 百萬貫【加更】

    明遠第一反應:你誰?。?/br>
    他定睛看看眼前這年輕人的面相, 終于有了點頭緒。

    這是一個方臉龐,小眼睛,嘴唇和下巴都很厚的年輕人, 穿著夏天汴京人最流行的道袍, 戴著軟幞頭,手中也和如今的汴京士子書生一樣, 風雅地搖著一柄折扇。

    這副五官與相貌,讓明遠想起了桑家瓦子的主事之人:桑茂德。

    桑家瓦子幾代傳承,傳到如今,由長房這一輩里最有才能的桑茂德掌管。

    見來人如此針對朱家橋瓦子, 明遠幾乎可以確定:這位就是桑茂德的長子,有“桑衙內”之名的桑全。

    桑茂德本是一介商賈,就算是掌管著桑家瓦子,也不可能讓桑全成為“衙內”。

    然而桑茂德恰好于前幾年捐了一個官身,桑全的祖母又異常溺愛桑全這個長孫,將他慣得無法無天,才讓街坊鄰里送了“衙內”這么個稱號。

    桑全聽不出這個外號里的揶揄,卻以為自己風光得很, 越發(fā)作威作福, 仿佛自己真的有個權力無邊的爹。

    此刻他來到明遠投資的刻印坊, 直接叫來管事, 也不說是怎么回事, 直說要見明遠。管事被他的氣勢所懾, 一時亂了方寸,也沒打聽這桑全到底是什么人, 直接去找來了明遠。

    此刻明遠猜到桑全的身份, 將前因后果都明了了。

    他流露出冷淡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說:“閣下是桑郎君吧!”

    “桑衙內!”桑全說話擲地有聲,全然不知道“衙內”用來做自稱并不妥當,尤其他還不是個正牌衙內。

    “桑衙內,”明遠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朱家橋瓦子和您桑家瓦子一樣,都是本作坊的主顧,自當一視同仁。既然那邊也付了定金,將仿單的版式畫了給到本作坊,本作坊沒道理不履行契約,不為朱家橋瓦子印制仿單?!?/br>
    明遠說得一本正經(jīng)。

    刻印坊的管事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趕緊低頭,使勁忍住了笑容——明遠是什么人,明遠是朱家橋瓦子的東家??!這桑全算是什么,敢叫明遠不接朱家橋瓦子的生意?

    “當然不一樣?!鄙H埕耵竦卣f。

    “我桑家瓦子每天在你這兒印制多少仿單?每天付你多少貫錢?養(yǎng)活你多少工匠?”

    “你若是敢接朱家橋瓦子的生意,我桑家瓦子就不會在你這兒印仿單。全汴京城,難道就只有你一家印仿單的嗎?看你在這里也養(yǎng)了挺多人手,桑家的生意一撤,眨眼就都去喝西北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