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14節(jié)
于是明遠隨口提議,干脆將紅糖融化重?zé)?,去除雜質(zhì)。 萬娘子在將紅糖重?zé)挼倪^程中,便突發(fā)奇想。她以前見竹炭可以用來澄清酒漿稠水,是否也可以將糖漿也澄清呢? 這么一嘗試,失敗了幾十次以后,竟然真的讓萬娘子試制出了白糖。 而且口味純粹,含糖度比紅糖更高。 明遠心中當(dāng)然是贊嘆不已。 要不然怎么說勞動人民的智慧呢? 比起萬娘子,他明遠當(dāng)然知道更簡便,成本更低的白糖制法——但那是從前人的書本上看來的。 可是如今他卻親眼目睹了身處這個時空的普通人經(jīng)過重重試驗,即使面對失敗也毫不氣餒,終于達到目標(biāo)。 雖然這種制糖法可能還不是最經(jīng)濟最好的方法,可它已經(jīng)讓明遠親眼見證了這個時代人們活躍的創(chuàng)造力和勇于嘗試的精神。 米芾卻還腆著臉問:“遠之兄,若是以后長慶樓多制了一些……是否可以賣一些給我?” 這年輕人幾乎被剛才品嘗到的“甜蜜”味道給迷住了。 “當(dāng)然!” 明遠目視酒博士,后者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必然會將這一點記下,隨后通知萬娘子。 “不過,這種雪花糖是將紅糖精煉制得,制法繁瑣,廚娘每次也只能制得一小罐。元章,我請她多制一點贈你,你就千萬別再替這長慶樓宣揚了?。 ?/br> 明遠雙手合什,向米芾拜了拜。 米芾連忙點頭:“那當(dāng)然,遠之你覺得我會是這種人嗎?” 明遠這才舒了一口氣,再次向米芾殷勤舉盞—— 明遠現(xiàn)在完全沒有打算進軍“制糖業(yè)”的想法。因此他根本無心宣傳這種比傳統(tǒng)紅糖品相更好,甜度更高的新產(chǎn)品。 當(dāng)然了,紅糖本身所含的一部分“雜質(zhì)”,也是對人體有益的成分,否則他那本時空的人們也就不會認為吃紅糖是一種“進補”。 明遠暫時不想大張旗鼓地制糖,是出于地域和資金上的考慮。 如今明遠身處汴京,距離蔗糖的大規(guī)模產(chǎn)區(qū)實在太遠。將來如果他到了南方,能夠親自主持,倒是不妨建個生產(chǎn)廠,擴大這雪花糖的生產(chǎn)規(guī)模,同時將生產(chǎn)成本徹底降下來。 這會是幾十上百萬貫規(guī)模的大生意,也是可以作為他下一階段花錢的一筆“大投資”。 做人嘛,總要眼光總要放長遠一點。這一步邁出去的時候就開始規(guī)劃下一步怎么走。 米芾終于“勇敢”嘗試了上面撒了糖的“爊雪梨”,心情格外舒暢,也自斟了一杯“瑤光”,向明遠舉盞。 明遠唇角更加抑制不住地揚起—— 如今他手上還捏著一項投資:白酒。 按照他在汴京七十二家正店品嘗各種美食美酒的經(jīng)歷,明遠基本上可以得出結(jié)論:這個時空,蒸餾酒還未被發(fā)明。 雖然華夏大地處處都掌握著用糧食釀酒的方法,但是釀造出的多是酒精濃度不高低度酒。明遠品嘗了這么多家正店,沒有品嘗到任何類似燒酒的飲料。 他甚至還特地打聽了“燒刀子”,這甚至都沒人聽說過。 這令明遠覺得對“酒精”的投入,大有可為。 要提取酒精,目前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制蒸餾酒。 蒸餾酒制法簡單,容易上手,唯一的問題是耗費糧食。 在這個遇上災(zāi)年就會發(fā)生饑荒的年代,百姓需要官府救濟,一旦失去救濟就必須離開家園,甚至賣兒賣女。明遠不認為他有這資格,投資于一項需要耗費大量糧食,甚至有可能威脅到一國糧食安全的產(chǎn)業(yè)。 如果有紅薯土豆玉米之類的作物那還好說。 但是現(xiàn)在這些作物都還在新大陸蹲著。 因此明遠認為他的切入點應(yīng)該有所變更,要從更小更精更有用的產(chǎn)品入手,同時將這項事業(yè)托付給更可靠的人。 現(xiàn)今他的打算,就是請人用蒸餾法少量制消毒酒精。 酒精的用處不少,而消毒酒精于醫(yī)療上的用途則更是一直沿用到后世,成為不可替代的消毒藥品。 尤其陜西路邊境戰(zhàn)事連綿不休,不少傷員得不到及時的傷口清理與消毒,明明是非致命的傷,最后卻不治身亡。明遠在陜西時,聽說了不少這樣的例子。 所以明遠決心先從醫(yī)療用的消毒酒精入手。 他處理此事的方法,并不是大手筆地花錢上手自己投資,而是給身處陜西的老師張載和師兄呂大臨去了一封信。 信中當(dāng)然還是“套路”:明遠說他從汴京城中的舊書肆里找到了一張古籍的殘片,似乎是醫(yī)書的一部分,又像是方士用來煉丹的秘籍。 這張殘片上詳細繪制了蒸餾冷凝的器械圖樣,并且說明,可以用過這器械獲取“酒之精華”,可以用于清潔外傷傷口,使其免于潰爛。 但是這古籍上也說明了,這“酒之精華”也可供人飲用,甚至能讓人上癮,但極其傷身,需要事先加以阻止。 明遠在描述完這“古籍”上的內(nèi)容,并且附上古籍所繪圖樣之后,又闡述了一下自己對這“酒之精華”的憂慮:畢竟耗費糧食,若是奪人口糧,便有傷天和。 他認為此物能夠救死扶傷,對西軍眾將士有利,因此希望老師能夠酌情考慮,在橫渠書院的“井田試驗”中試制此物,但又要注意影響,控制產(chǎn)量。如果能夠低調(diào)生產(chǎn),避免讓那些著眼于純利的商人發(fā)現(xiàn),就更好了。 這封信寄出未久,張載和呂大臨那邊還沒有回音。但是明遠信任他的老師和同窗們,為了邊地將士的安危,會努力試制消毒酒精,但為了糧食安全,不會大張旗鼓,更加不會宣揚飲用高度烈酒,任人上癮。 等到將來有了酒精,西軍中傷員的痊愈概率應(yīng)當(dāng)就能大大提升。 明遠不由得想起了種建中—— 師兄,有了這件醫(yī)療上的“利器”,你的袍澤們應(yīng)當(dāng)能少幾分后顧之憂。 明遠不由得揚起下巴,向窗外望去。 如今早已是九月里,藍天顯得格外高遠,坐在樓上眺望遠方,令人覺得神清氣爽。 然而自從明遠將“有求必應(yīng)”那里得到的高爐煉鐵方子送給種建中之后,他已經(jīng)足有半個月沒有見到種建中人了。 種師兄,此刻你在忙什么呢? * 一個月后。 種建中正在汴京城外,向東二十余里的一座小鎮(zhèn)旁。 這座名叫山陽鎮(zhèn)的鎮(zhèn)子靠近汴河,又有陸路大道通往徐州、密州等地,四通八達。各地貨物都能較快運達。 軍器監(jiān)在這鎮(zhèn)子的附近征用了一座莊院,在莊院里,按照明遠提供的“古籍”,建造起兩座煉焦的窯爐。 此刻種建中正立在距離靜待開窯的窯爐前,手中抱著一本厚厚的簿子。 那簿子上記的全是他自己觀察、總結(jié)和歸納出的各種現(xiàn)象和注意事項。畢竟明遠再三叮囑過,煉焦是一件頗為危險的事,稍有疏忽,便有喪命之憂。 此刻種建中掃了一眼他手上的簿子,大聲說:“鳥籠已經(jīng)送至窯爐口了嗎?” “送去了,籠里三只,只只活蹦亂跳的,您聽,唱得正歡!” “唔!” 種建中稍許放心。 這也是明遠對他提及的——明遠說,燒制木炭時都會出些“炭氣”,人聞了便會生病。同理可得,燒制石炭也會生“炭氣”,而且會比木炭的炭氣還要更毒幾分。 上一回幾個工匠在準(zhǔn)備開窯之前,竟忘了“炭氣”這回事。窯爐剛開了個縫兒便被熏倒了。 也就種建中反應(yīng)快,愣是憋了一口氣,然后用濕布捂住口鼻,沖近窯爐,將幾個工匠連拖帶拽都弄了出來,放置在空氣流通的所在,不斷掐人中,最終都救回來了。 從此這里立下規(guī)矩,無法確定安全,這窯爐就絕對不允許半個人靠近。 這時,工匠用鐵釬勾住堆在窯爐跟前的爐門,將爐門打開。 一陣熱浪鋪面而來,似乎能將人的眉毛胡子瞬間燎焦。 但是工匠們都是藝高人膽大的家伙,僅憑兩根鐵锨,就將盛在窯爐里被燒成赤紅的石塊一枚又一枚扒拉出爐。 隨著石塊漸漸冷卻,它們很快就恢復(fù)了與進窯爐之前一樣,通身漆黑,毫不起眼的模樣。 但對石炭大多了交道的工匠們卻能看出不同——比之原先從山中采出的石炭,這些黑塊塊事實上已經(jīng)輕了許多。 現(xiàn)在它們是,能夠用來煉鐵煉鋼的“焦炭”。 第105章 百萬貫【加更】 “種監(jiān)丞!快看這個!” 種建中這邊還在檢查著煉成的焦炭, 興奮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 “我說那古籍上為什么要專門留一個出口,又那么多復(fù)雜的布置,敢情是為了收集這個——” 工匠遞來的鐵桶里, 盛放著滿滿一桶顏色漆黑的濃稠液體,湊近了一聞, 還有一股很明顯的異味。 “難道是猛火油?” 種建中接過鐵桶, 伸手掂了掂,覺得比同樣數(shù)量的猛火油要略輕些。 “試試!” 他一聲號令。 工匠們頓時將這鐵桶里的液體往“試驗臺”上一倒,然后所有人退至預(yù)先設(shè)定的安全范圍之外。 有一名身手敏捷的工匠用火石點燃一枚發(fā)燭1, 引燃了一枚用紙捻成的引線。只見細細的火星迅速向試驗臺蔓延,隨即是“轟”的一聲, 在試驗臺上燃起數(shù)丈高的火焰。 “哇——” 雖然熱意逼人,但是種建中與工匠們同時發(fā)出由衷的贊嘆。 有幾人甚至相互擊掌相慶祝:“這比猛火油要強得多了!” 西軍中常用的猛火油, 點燃之后也有如許威力, 但有時候易點,有時候難點, 不像這種“煉焦”時的副產(chǎn)品,一點就著。 種建中卻并沒有工匠們所表現(xiàn)出的那種喜悅, 而是繼續(xù)開口強調(diào):“既然如此,各處防備走水的措施, 都事先做好沒有?你們還有誰敢不穿好護衣嗎?” 他再看看工匠們身上,一個個都穿著硝過的皮子制的衣物, 戴著面罩。 這些都是他按照明遠的建議,為工匠們事先準(zhǔn)備的“護衣”。 煉焦的窯爐才剛剛建起不到半個月, 總共只燒了幾窯焦炭, 他手下這些工匠們, 已經(jīng)紛紛意識到護衣的重要性。 原本他們誰都不愛穿這些, 都嫌厚重,不透氣。 但幾次窯爐開過,他們身上的護衣已經(jīng)被四處飛舞的火星燙出一個又一個洞眼,每個人都是一副百孔千瘡的模樣。誰都不敢想象,若是直接燙在人身上會是什么情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