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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15節(jié)

    一個工匠笑嘻嘻地說。

    “我們現(xiàn)在都知道種監(jiān)丞是為了咱們好了!”

    “是呀,試問誰還敢不聽您的吩咐?”

    這話一出口,余下的工匠們紛紛附和。

    “種監(jiān)丞,說實在的,以前的那些官兒,雖然算得上是勤勉。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們親自到咱們干活的地方來的?!?/br>
    “以前大伙兒干活也出過事,以前的官員也就是上表請撫恤下來……”

    “可要是能把活兒干好了,誰愿意被‘撫恤’??!”

    “現(xiàn)在可好,有種監(jiān)丞從旁指點監(jiān)督,我們干活兒不會出岔子!”

    “誰說不是呢……”

    種建中聽著工匠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夸獎自己,頭一個反應(yīng)竟是:做官難道不都該是這樣嗎?

    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哦,我已經(jīng)是個文官了!

    他做武將的時候,帶著麾下將士們出生入死,必然身先士卒,因此才贏得了所有士卒的信任,才能在戰(zhàn)場上如臂使指,指揮自如。

    現(xiàn)在不打仗了,改為為大宋兵將們研制神兵利器,這些工匠們就好比他的袍澤——他給工匠們帶來了新的方法,自然有責(zé)任確保所有工匠們的安全。

    因此種建中才會親臨煉焦窯爐,而他的出現(xiàn),也確實成功督促工匠們重視安全問題,避免了好幾次事故。

    當(dāng)然,他本人所面臨的危險也一點不比工匠們小。

    此刻種建中身上也穿著“護(hù)衣”,護(hù)衣上也同樣星星點點,不必工匠們好多少。

    而這正是工匠們感激他,將他的話當(dāng)做是軍令一般遵守的原因。

    在這山陽鎮(zhèn)上的軍器監(jiān)作坊里,所有人都知道,種建中是個與其他人都不一樣的官兒。

    隨著煉焦窯爐順利“開窯”,煉成的焦炭和一同被制出的煤焦油都被順利取出。

    然而種建中臉上肌rou依舊繃得緊緊的。

    工匠們在付出了如此艱苦的努力,但還沒有人能確定,通過這種方式煉出的焦炭是否真的能取代木炭,用作煉鐵。

    此前煉出的一窯焦炭,已經(jīng)被送去到鐵匠那邊用于冶鐵了,結(jié)果很快就能揭曉。

    但就在此刻,一切還都是未知的時候,種建中心中無法避免地感到緊張——他全心全意地信任明遠(yuǎn),但明遠(yuǎn)也只是從故紙堆里翻到的古籍,并不能證明這種方法確實可行。

    這種方法若能成功,大宋的軍力從此便能向上飛躍;

    但若不能……

    “小遠(yuǎn)啊……”

    此時此刻,種建中不可避免地暗自念著這個名字。

    他是多么希望,眼前的這一切,就像是明遠(yuǎn)所說的,能夠?qū)⒍略诖笏我辫F技術(shù)前面的重重阻礙一掃而空。

    “種監(jiān)丞,種監(jiān)丞——”

    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

    遠(yuǎn)處跑來一人,看身上穿的“護(hù)衣”種類,應(yīng)當(dāng)是在煉鐵窯爐那邊干活的鐵匠。

    消息來了!

    種建中馬上轉(zhuǎn)身。

    他縱然心中很是著急,但外表依舊岳峙淵渟,沒有流露半點吃驚或是焦急的模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這是一位軍中將領(lǐng)的基本素養(yǎng)。

    “您看……”

    這名鐵匠手中托著一個亮閃閃的圓形鐵錠子。原來這工匠跑得呼哧帶喘,不是因為跑得有多快,也不是因為跑得那么遠(yuǎn),而是他“負(fù)重”賽跑,硬是提了一枚幾十斤重的錠子過來。

    所有煉焦的工匠一起圍上來,所有目光灼灼地都聚在那枚鐵錠子上。

    “怎樣?”

    種建中雙眉一軒,目光如電,緊盯著來人。

    可憐那鐵匠卻已氣喘吁吁,話不成話。

    “種……種……種……”

    旁邊一人已經(jīng)著急到代他喊出一句:“種監(jiān)丞!”

    “知道你要找種監(jiān)丞了,快說是怎么回事吧!”

    “成……成了……”

    “上……上……上……”

    估計在場所有的工匠以后都會怕自己口吃——多讓人心急??!

    “……上等的好鐵!”

    鐵匠終于緩過來一口氣,露出欣慰的笑容。

    “您瞧,用這焦炭,煉出了上等的好鐵!”

    “種監(jiān)丞,從此我們可以煉出很多鐵,可以打出很多鎧甲,可以鑄斬馬刀,可以造神臂弓……我們的兒郎上陣,哪怕他前面是契丹還是黨項?”

    那鐵匠似乎根本不是在對眼前的人們說話,而是全然沉浸在自己對美好前景的想象中。他說著說著,似乎已接近熱淚盈眶。

    “天吶!”

    “真的成了!”

    這幾名負(fù)責(zé)煉焦的工匠又驚又喜地望著彼此,隨即抱成一團(tuán),誰也顧不上自己身上又是土又是灰又是油。

    種建中則努力抿著嘴唇,避免過于夸張的笑容有損自己的權(quán)威。

    總體來說,他還是保持著一位領(lǐng)袖寵辱不驚的形象,只是言語真誠地夸獎了一句:“做得很好!眾位都做得很好!”

    “種監(jiān)丞,那……明日旬休……”

    一名煉焦工匠趁著上司心情好,把問題問了出來。

    種建中將手一揮:“自然是全員就地休整……嗯,旬休!”

    他接著將臉一板:“開窯之后有哪些清理要做,你們都知道嗎?”

    工匠們紛紛回答:“那是自然的。”

    種建中見狀,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從煉焦的窯爐跟前離開。

    他心里卻像是有一團(tuán)歡喜,馬上要炸開一般,只想與別人……某個人分享。

    這時,剛才那個抱著鐵錠子一路跑來的工匠又追上種建中:“種監(jiān)丞,剛才小人來這里時,剛好看到院子外面候著個小郎君?!?/br>
    ——小郎君?

    種建中敏銳地偏過頭,向整個莊院的門口方向看去。

    會是他嗎?

    “一個生得頂頂好看的小郎君!”鐵匠補(bǔ)充。

    “種監(jiān)丞……”

    這鐵匠撓撓后腦,有點不大明白,為什么自己補(bǔ)充了一句之后,種監(jiān)丞就像是已經(jīng)見到了人一樣,大步流星地沖院門那里去了。

    *

    “小遠(yuǎn)!”

    明遠(yuǎn)正百無聊賴地在外面踱著步,等候有人能為他帶一句話進(jìn)去的。

    這里是軍器監(jiān)的“機(jī)密重地”,同時又是“安全生產(chǎn)要地”,他一個外人,確實不方便隨隨便便入內(nèi)。

    此刻明遠(yuǎn)看著這座院子里里外外都書寫著醒目的“小心火燭”標(biāo)語,又畫了相應(yīng)的標(biāo)記,就如他在京兆府城外的蜂窩煤作坊一般,心情十分舒暢。

    “師兄辦事我放心!”

    明遠(yuǎn)只是向種建中提過一嘴,這邊種建中就樣樣照辦了。

    這執(zhí)行力,真是杠杠的。

    卻聽身后傳來一句:“你難道還能不放心嗎?”

    正是種建中,板著一張臉,背著手,擺出一副長官的模樣,迅速來到明遠(yuǎn)面前。

    “怎樣?”

    明遠(yuǎn)以滿是期待的眼光望著種建中,臉上的神情卻顯得很緊張。

    種建中剛才被人賣了一回關(guān)子,此刻在明遠(yuǎn)身上找補(bǔ)回來,故意臉色沉重地支吾了半天,才突然點點頭道:“成了!”

    明遠(yuǎn)頓時頭一低,將雙拳握緊,雙臂一振,像是要發(fā)泄心中積郁似的,大喊了一聲:“好!”喜悅之情,幾乎滿滿地溢出來。

    “果然如此,果然管用!”

    明遠(yuǎn)沖著空中大喊了兩聲。

    而種建中就站在明遠(yuǎn)對面默默地看著,他生平頭一次感受到這世間,竟有一個人能完完全全地想他所想,與他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為了他,明師弟何必去大相國寺翻遍古籍;

    如果不是與他同心同德,明師弟又何必跑來這離京二十里地的小鎮(zhèn)上,特地打探消息。

    就因為這個,種建中突然生出一種沖動,很想將這少年攬進(jìn)懷中,將他緊緊抱著。

    然而種建中卻自知這么做是冒昧至極——

    在軍中時,同袍之間親如手足,也只有在大勝之時,才會喜極忘卻一切,緊緊相擁。

    然而,現(xiàn)在……

    種建中看看自己身上那一件臟兮兮,被火星燎出一個又一個黑洞得“護(hù)衣”。

    誰知是明遠(yuǎn),突然向前踏上一步,張開雙臂,勾住種建中的脖子,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種建中受寵若驚般地回應(yīng),將明遠(yuǎn)的雙肩緊緊地?fù)碜?,同時伸出右臂,在明遠(yuǎn)后背重重地拍了幾下。

    明遠(yuǎn):……

    師兄是不是又在考較我最近有沒有練功夫?

    隨即兩人心中同時升出一種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