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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28節(jié)

    *

    明遠牽著踏雪的韁繩,步行穿過小半個汴京回到自家院中,將種師中從馬背上抱下來。

    這孩子即使“喝醉”了也能認路,自己“歪歪斜斜”地就進了明遠的臥室,攤開手腳睡在明遠榻上。等到明遠凈面換過衣裳,再進屋的時候,種師中已經(jīng)抱著明遠的那床填了棉花的棉被呼呼大睡了。

    明遠搖著頭,嘆著氣,拿這小子沒辦法。

    只是去年他過生日的時候也是這樣,臭小子就睡在他家炕上,明遠夜里還起來無數(shù)次為種師中拾被子。

    此刻明遠回憶自己的心境,發(fā)覺自己多少是因為預(yù)知了師中的命運,心中存了敬意與憐惜,因此對這孩子格外縱容。

    而今日,他又多記起一件歷史,多看破一個命運。

    種師中睡著以后,明遠立于中庭,久久不能成眠。

    他實在沒忍住,召喚出了1127。

    1127一上線,就歡欣鼓舞地問:“親愛的宿主,您終于有機會詢問1127關(guān)于您獲得的道具贈品了呀?”

    明遠一怔:“贈品?什么贈品?”

    這時他突然想起來,當(dāng)初從米芾手上買下那幅《中秋帖》的摹本之后,1127好像確實提示過他——任務(wù)完成得太過出色,試驗方會提供一項道具贈品。

    但此時此刻,明遠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贈品?

    他直接問這金牌系統(tǒng):“1127,我確認一下這種建中,就是抗金良將種師道嗎?”

    1127怔了一下才回答:“親愛的宿主,確實就是他?!?/br>
    “您終于想起來了!”

    明遠:……

    片刻后,他又問1127.

    “能告訴我一兩句歷史上對他的評價嗎?關(guān)于這人,我記不確切了?!?/br>
    “親愛的宿主,您確定要聽嗎?”

    明遠確實是記不確切了,明明史書里奮筆疾書將他呼做“宿將老帥”,小說雜傳里還都稱呼他作“老種經(jīng)略相公”——明遠卻分明只認得眼前這風(fēng)華正茂、渾身沖勁、甚至是有些笨拙的青年俊杰。

    人都是會老的,但老人也都年輕過。

    皓首蒼顏都有過朱顏綠鬢的時候,征戰(zhàn)沙場多年的名將,也有如此青蔥的年歲,有意氣消沉轉(zhuǎn)的時候。

    然而與這樣奮勇無畏的靈魂相處過一回,明遠只要想到種建中將來的歸宿與結(jié)局,就覺得心口發(fā)悶,難以呼吸。

    但他還是想要聽一聽,后人對種建中的評價。

    “1127,講!”

    “好的,宿主!”

    1127的語氣里也漸漸透出些不忍。

    “大都亂世,良將空稱,既病而死,方痛撫膺?!?/br>
    明遠說不出話,他甚至被這區(qū)區(qū)十六字的評價壓得喘不過氣來。

    “宿主,那是公元1126年的事了,按照1127對您的了解,到那時,您早就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千億的小目標,已經(jīng)回歸本時空,享用您贏來的獎金池了……您又何必為古人擔(dān)憂,您又何必……”

    “而且您還有一個贈品待查收……”

    但無論1127說什么——都不重要。

    明遠反正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他只是木然坐在窗前,安靜思考著。

    回到本時空,享用獎金池——這個他早先堅定無比的目標,此刻突然變得不再那么重要。

    *

    第二天,明遠補眠之后剛醒,就聽說薛紹彭成功從薛宅溜出,到明遠家來找明遠了。

    明遠穿戴停當(dāng),與種師中一起來見薛紹彭。

    他沖薛紹彭一伸大拇指:“道祖兄,正如我所料,你這么快又掌握了從令尊府上翻墻出門的途徑?!?/br>
    薛紹彭頓時扭捏一笑——他確實是從家中翻墻出來的,因此衣衫上還有些蹭壓的痕跡。

    “走!我?guī)銈儍晌蝗ゴ笙鄧??!?/br>
    明遠算算今天不是“萬姓交易”的日子,但若是單去看看各種書法名家名作、碑帖拓片、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之類,還是能在資圣門一帶找到很多攤位的。

    “對了,道祖兄,我正想給你介紹一位朋友?!?/br>
    明遠為薛紹彭簡單描述了一下米芾這個人。

    薛紹彭只聽說了米芾每天練字,臨池不輟,就已經(jīng)肅然起敬。

    “這米小郎君比我用功!”

    明遠看看朋友,感覺自己正在見證一段偉大友誼的開端。

    “不過……”

    他委婉地提了提米芾的潔癖。

    薛紹彭聞言撓撓頭,倒也不覺得過分抗拒。他只是說:“這就要看那米小郎君了。若是他愿意與我結(jié)交,我倒不介意多洗幾遍手。”

    明遠與種師中聽聞,兩人對視一眼,都覺薛紹彭最是個好脾氣的朋友,難怪他在各處人緣都好到了極點。

    果然,明遠在大相國寺后資圣門一帶見到了米芾。

    他大聲招呼:“元章,元章!”

    米芾見到明遠,眼里也透出光彩,立即帶著他那幾個伴當(dāng),朝明遠這邊跑了過來。

    “我給你介紹一位新朋友?!?/br>
    明遠連忙向他介紹薛紹彭。

    明遠說話的時候,非常擔(dān)心米芾的反應(yīng)。因為他看見這米小郎君站在沒那么擁擠的地方,雙手依舊緊張地緊緊攥住袖子。

    然而他忽見米芾踏了一步上前,非常突兀向薛紹彭伸出手。

    盡管那只手還在微微發(fā)顫,但米芾還是勇敢地伸出了手——

    “道祖兄,我姓米,名芾,字元章。今日得見,榮幸之至?!?/br>
    “薛兄,你介意我握握你的手嗎?”

    第116章 百萬貫

    時人初次見面, 并不時興握手禮。

    握手禮多半是非常相熟的朋友之間,比如上次薛紹彭上京,陡然見到明遠, 兩人都是非常激動,快步上前, 四手交握。非如此,不能表達兩人久別重逢的喜悅。

    但現(xiàn)在米芾突然向薛紹彭伸出手, 并且問:“你愿意與我握握手嗎?”

    這是不通世情,不懂禮儀的人才能做得出來——當(dāng)然,米芾也確實是這樣的人。

    薛紹彭的個性卻完全相反, 最是隨和。

    早先他聽明遠介紹了米芾的事跡, 心里已經(jīng)生出仰慕之心, 現(xiàn)在聽見米芾想與他握握手, 哪里會不愿意?

    于是, 明遠見證了薛紹彭與米芾這兩位“歷史性”的見面握手——

    薛紹彭伸出雙手,用力握住了米芾伸出的右手。

    而米芾的表情則是緊張到了極點,明遠甚至覺得他的眉眼都在亂跳。

    但隨著薛紹彭手上的溫度傳來,米芾的表情一點一點放松,這位潔癖少年終于吁了一口氣,似乎在說:沒有那么可怕嘛!

    薛紹彭卻對米芾的好感又增幾分:“早就聽聞元章兄筆耕不輟, 今日一見, 果然如此,小弟自愧不如, 自愧不如?!?/br>
    他摸到了米芾手上練字形成的繭子,頓時了解:明遠說的, 都是真的。

    明遠卻好奇:米芾怎么突然轉(zhuǎn)了性子, 而且, 竟然鼓勵自己與陌生人握手了呢?

    米芾見到明遠疑問的眼光,頗不好意思地說:“遠之兄莫要笑我。我回家之后,又做了遠之兄說的那個‘試驗’?!?/br>
    明遠:紅糖溶解于水試驗嗎?

    “對?!泵总傈c頭肯定了明遠的猜想。

    “做過幾次之后,我開始覺得沒那么可怕了。”

    “或許……以前是我將世上很多東西想象成了污漬,但其實也沒有那么污穢。”

    明遠聞言大喜:難得米芾竟然開始主動調(diào)整心理狀態(tài),那么他應(yīng)該很有希望能擺脫這“潔癖癥”了。

    誰知米芾又添了一句:“你看,我握了薛兄的手……也沒死?!?/br>
    明遠看著一旁薛紹彭尷尬至極的一張臉,伸手扶額。

    看來,米小郎君的情商也還有待提高??!

    正尷尬著,一直跟在米芾身邊不說話的種師中突然鉆出來,上去就拉住米芾的衣袖,說:“你看那邊有好玩的,我們?nèi)タ础?/br>
    說畢,拽著米芾就走。

    米芾猝不及防,習(xí)慣性地拼命抽袖子,想要擺脫陌生小孩的“魔爪”。

    但種師中將米芾的袖子攥得緊緊的。

    片刻后,米芾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陌生人拉了衣袖……也還沒死,應(yīng)當(dāng)不妨事。

    于是他緊繃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放松,并且能夠跟上種師中的步伐,竟真的跟著種師中去看熱鬧了。

    明遠與薛紹彭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大笑,隨即抬腳跟上,去追隨前面兩人的腳步。

    在資圣門前逛過一圈,米芾和薛紹彭各自淘到了兩幅心儀的字畫和拓片。一行人從大相國寺轉(zhuǎn)出來,沿著南門大街向景靈宮外的長慶樓過去。

    這條街上的店鋪向來售賣日常用品,如鐃子、木梳、篦子、刷牙子、領(lǐng)抹、各色針線、胭脂、頭巾之類。

    明遠等人都對這些日常雜貨不感興趣,正要快步越過的時候,卻由明遠發(fā)現(xiàn)了玻璃燈罩。

    ——仿冒這么快就出現(xiàn)了!

    明遠連忙托了一枚在手中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