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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249節(jié)

    趙頊見到這個結果,更加歡喜,大聲贊道:“不想朕的這軍器監(jiān),三年不鳴,如今便是一鳴驚人?!?/br>
    他流露出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問沈括與吳堅:“有朕可以試試的火器嗎?”

    “有!”

    “萬萬不可!”

    蔡京同時聽到兩個聲音:一個來自官位低微的軍器監(jiān)匠作官吳堅,另一個來自于副相王珪。

    吳堅就事論事,天子問什么他就答什么。

    而王珪則在盡他身為宰相的職責,努力勸說趙頊:“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是千金之體,萬萬不可貿(mào)然嘗試這等火器?!?/br>
    趙頊卻正在興頭上,沒聽王珪的勸,只管對吳堅說:“取來朕看!”

    吳堅早先話說出口,現(xiàn)在就算是想后悔也來不及了,只能把事先就準備下的一只木匣雙手捧著,奉至官家面前。

    趙頊命人將匣子打開,只見里面是一枚形制與火銃看起來有些相像,但是槍管要短很多的玲瓏火器——手銃。

    它沒有用于抵在肩上的木托,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精致的胡桃木手柄。手銃那玄鐵色的銃管與銃身都被事先細細打磨過,磨得锃亮。

    此刻吳堅也顧不上王珪在一旁沖他瞪眼睛了,見天子問,吳堅便將這手銃的用法一一全說出來。趙頊和一直侍立在身邊的宦官童貫全都專注聆聽,記在心里。

    隨即趙頊便命吳堅為這手銃上藥上膛,天子要親身嘗試。

    王珪在一旁苦勸未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京營禁軍的將校們將專門用于火銃的靶子取來,抬至距離官家一百步遠的地方。

    趙頊穩(wěn)穩(wěn)地托起了手中的手銃——

    整個南御苑都安靜下來:此刻聚在南御苑里的臣子與將校們,都屏息凝神,準備見證大宋天子第一次嘗試使用火器。

    自趙宋天子中,只有趙匡胤、趙光義這兄弟倆是馬上天子,其他人全都是太平皇帝。

    傳到第六代天子這里,才終于又有一位,重新拾起能夠御敵于外的火器。

    卻只見趙頊托著火銃的手突然抖了抖,天子不知想起了什么,轉過頭喚道:“童貫,你來!”

    童貫邁著大步上前,在距離趙頊兩步處拜倒。

    趙頊將手中的短銃遞給童貫,道:“你代替朕,試驗一下這手銃的效果?!?/br>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王珪大聲地、非常夸張地舒出一口氣,而吳堅緊繃的表情也稍稍放松——

    火器畢竟發(fā)明未久,連事故率都還統(tǒng)計不出來。如果貿(mào)貿(mào)然讓天子嘗試使用,那等于是將自家腦袋托在手里隨時準備當蹴鞠踢了。

    童貫面色沉肅,從他臉上絲毫看不出懼意。這名走馬承受似乎只是像完成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宮中雜務一般,雙手從趙頊手中接過那柄手銃。

    他行事很有分寸,始終雙手托著手銃,高過頭頂,直到離開趙頊越有數(shù)十步遠了,才讓手銃銃口向下,小心翼翼地提起手銃。

    在此過程中,他始終背對著趙頊,直到京營禁軍的將校們跟著調(diào)整了靶子的位置。

    童貫這時才按照此前吳堅教的,抬起了手銃——他依舊背對趙頊,而趙頊站在南御苑的高臺上,能夠清楚地看見童貫背對自己的模樣。

    這副場景,蔡京一直從旁冷眼旁觀著,心知童貫這人并不簡單,如果不是有高人指點,而童貫憑一己之才智,能將對趙頊的忠誠表現(xiàn)得如此自然,全無做作——只能說這人本來就有做權宦的天分。

    只聽“砰”的一聲脆響,就仿佛有人往空中摜了一枚年節(jié)時常見的爆竹。

    童貫手中有一縷細細的黑煙騰起,接著他提著那柄手銃的胳膊緩緩垂下,整個右胳膊在輕輕發(fā)抖,顯然是被手銃的后坐力震得不輕。但童貫控制住了自己的右手,穩(wěn)穩(wěn)托著胳膊,不曾將手銃掉落。

    而遠處有將校跑去將那枚靶子跑去拿來,一邊跑還一邊高喊:“中啦,中啦!陛下的手銃……正中目標?!?/br>
    趙頊見狀喜笑顏開——這位皇帝心中所想的是,既然童貫能用這枚手銃正中目標,那換了他自己來,也一樣能夠命中。

    而蔡京在一旁看著暗暗感慨,知道今日童貫代替君上使用了手銃,這恐怕又成就了一名宮中權宦。

    他此前惱恨童貫多事,但此刻也清楚此后必須要忍住一己的好惡,小意結交此人了。

    趙頊將軍器監(jiān)所有的火器都看了一遍,心花怒放之余,早已忘記了第一個上前演練的蔡京,而是連忙將沈括與吳堅喚來,命他們將南方作坊的詳細情形一一說來。

    沈括與吳堅都未掩明遠和蘇頌之功。沈括明言,沒有蘇頌發(fā)明的燧石打火結構,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火銃。而吳堅更是將“明顧問”的功績夸了又夸,只說若是沒有明顧問,就不會有今日擺在官家面前的諸多火器。

    這下子趙頊頓時將明遠想起來了,連忙問沈括:“朕不是口諭今日著那明遠一道過來的嗎?”

    沈括對此早有腹案,當即答道:“明遠說他乃是鄉(xiāng)野之人,又無功名在身,實在是不敢面見天顏,今日便請托臣向陛下陳情,萬望陛下恕他無禮之罪?!?/br>
    副相王珪在一旁已經(jīng)聽傻了:明遠一介白身,皇帝要見他,召他來見,他非但不來,竟然還能找出這么動聽的理由?

    然而明遠這個理由趙頊很吃。

    這位年輕的官家揚起頭,悠然神往道:“這個年輕人,應當是有林和靖之風的隱逸之士吧?”

    沈括想象了一下明遠的為人,并不敢答話。

    卻聽趙頊繼續(xù)感嘆:“唉,都說大隱朝市,我這朝堂上又不是無處可容納這些賢良有才之人……”

    蔡京在一旁卻在將腹誹進行到底:明遠之啊明遠之,你這欲擒故縱的花招,玩得可真是好??!

    第234章 億萬貫

    當官家趙頊在南御苑中感慨明遠“大隱朝市”的時候, 明遠正在做什么?

    ——他正陪著人去看禮部試放榜。

    需要去看放榜的是秦觀與宗澤。鑒于京城禮部試的放榜比較“特殊”,而明遠又是他們之中唯一比較有經(jīng)驗的,他便帶上了種師中, 去給秦、宗兩人作陪,以壯聲勢, 也防止秦宗這兩位在國子監(jiān)的皇榜跟前就被人“捉”了去。

    需要看榜的兩名年輕士子之中, 秦觀比較緊張,看起來更患得患失些。而宗澤則一如既往十分淡定。

    這在明遠看來很好解釋:秦觀年紀已不算小, 若是今試得中便可以出仕了;而宗澤年紀尚輕, 而且這少年胸中自有溝壑, 中進士做官并非是他的真正志向,因此宗澤只覺得是能考中最好, 考不中也沒什么大不了。

    國子監(jiān)跟前, 看榜的士子們和等著“捉婿”的女方家長們照樣將皇榜圍了個人山人海, 水泄不通。

    也就是明遠他們?nèi)硕?,兩個伴當又孔武有力,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護著秦觀與宗澤一路到了榜單跟前。

    “中了,中了,汝霖中了!”

    種師中眼尖, 指著榜單上一百九十多名的位置大聲道。

    明遠在心里“哇”的感嘆了一聲。

    宗澤竟然中了!

    這個少年,平日總將時間花在航海社里,誰知他的經(jīng)義竟然學得那么扎實,一路過了府試與禮部試, 如今竟得到了能夠參加殿試的資格。

    要知道, 這個少年如今才十五歲。

    消息傳出去, 只怕又是一個晏殊一類的神童。

    種師中在那邊高喊了一嗓子, 眾人正一起向宗澤恭賀的時候,無數(shù)守在榜前“捉婿”的女方家長全都沖上來打聽:“小郎君,哪里人士,可曾婚配?”

    這都還沒等宗澤回答,就已經(jīng)有人歡喜贊嘆:“這個小郎君看起來還沒滿十六,真是少年才氣——一定還未婚配,大家趕緊的!”

    眼看宗澤就要成為這皇榜跟前最為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誰知宗澤之前得到過明遠的提醒,此刻的表現(xiàn)十分從容、淡定。

    “各位,在下早就有了婚約在身,有什么事各位可以直接與我內(nèi)兄商量。”

    說著,宗澤一指明遠——

    他們本就是一行人一起來的,剛才發(fā)現(xiàn)宗澤上榜,明遠又是一副樂開了花的樣子,宗澤的話頓時令很多人信服,有些悻悻地轉身走開,紛紛感慨宗澤的“英年早婚”:

    “……為什么啊,定親定得如此之早!”

    明遠完全不知道宗澤會使出這一招,畢竟這小孩全然沒跟他通過氣。

    ——我?內(nèi)兄?

    明遠好不容易維持住表情管理,沒有讓自己看起來太過驚訝,而是在這些女方家長紛紛帶著遺憾轉開眼光之后,才扭過頭,臉上帶著笑容,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宗澤。

    不錯??!年紀也合適,人品也很靠得住,不如先替十二娘先定下來。

    宗澤在明遠的眼光打量之下,頓時覺得有點心虛——他在開口叫人家內(nèi)兄的時候一時竟忘了,明遠確實是有一個適齡的meimei的。

    誰知那些女方家長們并沒有放棄,他們一旦聽說了宗澤已有婚約在身,立即將新的目標轉到了明遠身上。

    “這位郎君,可曾婚配?”

    明遠這回徹底無語了:“我?可我沒中進士,沒上榜??!”

    “我們家姣姣說了,榜前這么多人,就屬小郎君長得最好,中不中進士都無所謂,單是您這張臉,就能讓人看個幾十年也看不厭……”

    “合著你們家為了兒女締結婚姻,就是為了要討這一張臉呀?”

    明遠也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出入京城的毛頭小伙子了,他如今坐擁千萬身家,懟起人來也非常有底氣。

    無奈對方死纏爛打,只管追問明遠的姓名與家世。

    明遠無奈,直接甩實話:“我早與人有了三生之約,今世絕不會有違。各位無需多說,也請不要再在我身上多花辰光,免得耽誤各家閨女,真的,不值當……”

    圍觀眾人聽他說得鄭重,曉得應當是真話,于是搖頭嘆息著離開:

    “唉,好不容易遇見個頂頂俊的……”

    明遠哭笑不得,一轉頭,見到種師中正沖自己笑著點頭,明遠頓時像是突然被人窺破了心事似的,臉上突然泛起一陣紅暈。

    自從與種建中訂下那個三年之約,這兩年來,他到處走動,身邊遇到的人也不少,然而再無一人有那等能力,將他的心思從種建中身上移開。

    若有什么能夠擋在他們之間,那除非是……命運?!

    還有一年,明遠暗暗心想。

    “少游,少游兄——這邊,這邊還有一張榜!”

    宗澤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趕緊招呼朋友們一起過去。

    明遠過去看時,發(fā)現(xiàn)這張新的榜單名叫“特取”榜,榜單上除了上榜士子的姓名、籍貫與名次之外,還有一行標注。

    “文學進士……”

    突然,宗澤指著榜上一行字跡,歡聲高叫:“少游兄,少游兄,你中了!高中!”

    果然,只見皇榜上寫得清清楚楚:高郵秦觀,所中“特取進士”的第二名。

    秦觀又驚又疑,親自過來看了又看,才能確定那真的是自己。

    “真的中啦!感謝恩師!”

    至此秦觀也全都明白了,這所謂的“特取”,乃是因為他有一項專長才被取中進士的。而備注的那“文學”二字,自然也意味著,他將來的仕途,將會圍繞著文學一途。

    但秦觀深知自己的才能,盡在文學一途,能夠學有所長學以致用,他也心甘情愿,并不介意這個“特取”可能會比其他正規(guī)取中的進士特殊了那么一點點。

    聽聞這邊有人上了榜,榜下捉婿的大軍立刻烏央烏央地沖過來,將秦觀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