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283節(jié)
“京日前調任河北西路察訪副使,不日就將陪伴正使出使大遼。離別之際,特來與遠之打個招呼?!?/br> 蔡京在明遠對面一張空著的交椅上坐下,望了望明遠屋角里放置的冰塊,感受一回屋宇內的清亮,臉上流露出“以后不能再蹭空調了”的遺憾。 明遠望著蔡京,心想這人的手段還真是高明,眼看見王安石罷相,新黨有漸漸失勢之相,便想辦法離開市易司,暫離新法推行的最前沿,疏遠呂惠卿,加入外交隊伍,展現(xiàn)他其他方面的長處。 于是他隨口問了一句,正使是誰。 蔡京答是“藍田呂氏”中的呂大忠。 “哦,原來是呂師兄?!?/br> 明遠抬頭,頗為自豪地說。 蔡京臉色微變,這才想起明遠也是橫渠弟子,他就算是調任新差遣,出使遼國,也還是要聽明遠師兄的吩咐。 但這點心緒波動影響不了蔡京,他當即大肆恭維明遠師門幾句,見明遠始終淡淡的,沒什么反應,便又問了一句:“遠之,種彝叔進來可有消息嗎?” 明遠一聽,頓時攥緊了拳頭,幾乎想馬上當場捶在桌上。 蔡京這是明知故問,每日朝中的邸報上,關于王韶的消息就只有兩個字:“尚無”。 “遠之,”蔡京故意裝真誠,語意卻是在調侃,“職方司在各國都有消息細作,在河湟蕃部中其實也有。你需不需要京幫你想想辦法?若是彝叔不幸被俘,或能安排解救,可若是已經(jīng)殉國……” 明遠再也忍無可忍,一拳頭直接砸在他的辦公條桌桌面,砸得上面的器皿硯臺之類乒乓作響。一名小吏探頭往明遠這里看了一眼,待看清明遠的神色,又馬上縮了回去。 “我?guī)熜忠欢〞桨不貋淼??!?/br> 明遠說得底氣十足。 連蔡京也不明白,為什么明遠會說得那樣有把握。 只有明遠自己明白——因為他前幾天深夜里收到了系統(tǒng)通知: 因為種建中對火器的成功使用,他又增加了蝴蝶值。 第268章 億萬貫 前幾天, 明遠深夜時收到系統(tǒng)的蝴蝶值結算通知。 因為種建中對火器的成功使用,明遠又獲得了200點蝴蝶值。 雖然這個通知并不能直接證明種師兄本人完全平安無恙,但是這令明遠信心大增。 能使用火器, 說明師兄尚且安好, 戰(zhàn)力猶存。 因此現(xiàn)在面對蔡京, 明遠信心滿滿, 神采奕奕,一對漆黑的雙瞳如寶石般熠熠生輝。 他這副神態(tài)令蔡京又是嫉妒又是疑惑,終于沒能忍住, 問:“遠之, 你又如何能肯定?” 明遠擺出一副把握十足而又神秘莫測的口吻, 吊蔡京的胃口:“我就是知道!” 蔡京一時被明遠的信心所感染, 心中不由竟想起“敬鬼神而遠之”那句話。在蔡京看來, 明遠的發(fā)跡有如神助, 沒準如今明遠卻又將這種神通借給了種建中。 明遠可猜不到蔡京心中竟有那么多彎彎繞。 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勇者必勝”。 而他的種師兄,從來都是這樣一位“勇者”。 * 露骨山南側,王韶大軍付出了減員將近兩成的代價,才翻過了露骨山頭。如今大軍正準備下山。 露骨山腳下就是洮州。直至目前,洮州的守軍對于他們頭頂上悄然發(fā)生的變化毫無察覺。 王厚與種建中同時探出頭, 沖腳下立足的山石之外看了一眼。 這片山石就像是一片墻壁, 幾乎直上直下, 高達數(shù)百丈, 看起來就是一座萬仞懸崖。 王厚與種建中同時咋舌,收回視線,兩人都感到有點微微眩暈, 片刻后才緩過勁兒來。 “向導說這里有路!仔細一看, 卻是這樣的路!” 王厚郁悶的要命。剛才他與種建中探身一瞥, 確實看到了一條“路”——這條山路懸浮于石壁之上,其實只是石壁上微微凸出的石塊而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很難想象能有人通過這條“路”,在露骨山上下攀登。 可能只有在山間吃草的山羊與小鹿,才能駕馭這種高難度的運動吧。 種建中略思考片刻,馬上道:“處道,我?guī)ш犗认?!?/br> “不行!”王厚趕緊伸手一攔:“沒聽我家大人的命令嗎?” 他馬上一回頭,揮手召喚部署:“我王厚麾下,但凡不怕死的,都跟我來!” 一大群士卒立即朝這邊趕來,沒一人敢落后。 種建中趕緊道:“處道,現(xiàn)在不是爭功的時候。下山后我的兵要打頭陣的?!?/br> 王厚卻并非為了爭功搶先:“彝叔,你的兵都攜帶著火器,負擔頗重,而我的人都吃空了干糧……我們現(xiàn)在兵力不足,洮州城里至少有兩萬羌兵,我們只有四千……” “大人早就說了,你和你麾下這兩個指揮,為了這次能盡全功,不能有半點損傷!” 種建中聽王厚抬出王韶和一堆一堆的大道理,一時不知該怎么反駁。 “所以,種彝叔,讓我的人先下山,你隨后,我們在山下接應!到了洮州城跟前,自然是你們打頭陣!” 種建中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聽王厚在理,立即點頭說了聲“好”。 王厚隨即招呼手下,一行士兵,竟真的貼著山壁,踩著腳下突出的石塊,魚貫而下。 偶爾有人腳下一用力,踩落一枚石子,露骨山上眾將聽著那石子不斷撞擊山壁,漸漸滾落深谷,傳來陣陣回音,都是臉上變色。 但只是稍停片刻,王厚帶領的隊伍又開始向山下移動—— 這就是身處絕境的反應:他們不能停下,他們沒有資格停下。在糧草吃光,全無補給的條件下,全軍唯一的出路,就是冒險下山,奪取洮州。 種建中退回他那兩個指揮的士卒們中間。他這兩個指揮受到了全軍的“重點關照”,因此是全軍中減員最少的。王韶帶出來五千人,翻越露骨山,平均減員兩成,他的人只折損了八個,都是病情沉重而不得不被拋下的。 其余人如今大都漸漸恢復,此刻都安靜地背著輜重,眼望種建中,等待他下令。 誰知就在這時,種建中眼尖,他突然看見士卒們身后騰起一道nongnong的黑煙—— 王韶下過嚴令,一旦翻過露骨山,便嚴禁煙火。 這道黑煙,只可能是他們攜帶的火藥…… “快!” 種建中一聲令下,帶同他手下眾人,不顧危險,七手八腳地將那黑煙的源頭撲滅。 所幸誤燃的不是已經(jīng)配置好的火藥或者砲彈,只是用來作為信號的引火之物。 而他麾下那名瘦弱的傳令兵梁平,竟然在最危急的時刻,獨自背起比他整個人身體還要沉重的一包彈藥,沿著露骨山上一條道路飛奔—— 待到拿到黑煙完全散去,人們才想起梁平,四下里尋找時,卻見他正站在一幅陡坡高處,面朝山下發(fā)呆,那些沉重的彈藥,都還被他背在背上,忘記了要放下來。 “梁平!” 種建中邁著大步走過去。 這個瘦弱的傳令兵在情急之下竟然扛起了平時根本扛不起的重物。這份蠻勁讓種建中想起以前跟隨他的那個小親兵——向華,明遠的異姓兄弟。向華與梁平一樣都是樸實無華之人,關鍵時候卻能立奇功。 種建中心中微感焦躁:剛才引火物自燃,露骨山山頭揚起一陣黑煙。萬一山下洮州的守軍若是見到,想必會生警覺。 為今之計,只有盡快下山,搶在洮州守軍反應過來之前,迅速發(fā)起行動。 “快去幫他!” 種建中一聲令下,幾個士兵沖過去,幫梁平解下了身上的負重。 可那身材瘦小的傳令兵竟像是傻了似的,目不轉睛地低頭望著腳下。 “梁平,怎么了?” 種建中上前輕輕拍拍梁平的肩,擔心這個小伙是不是被剛才沉重的負重壓傻了。 “昭武,”梁平一回頭,見是種建中,趕忙道,“我在看這山間長的長草,像是被什么壓過似的?!?/br> 種建中低頭看去,只見此處山勢依舊險峻陡峭,但是不似王厚帶人下山的那一路,山石裸~露于外,懸崖光禿禿的。這里的陡坡上長著些長草——確實如梁平所言,這些長草像是被人或者牲畜壓過,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一道弧線,讓這條陡坡上隱隱約約出現(xiàn)一條“道路”。 “莫非,可以從這里滑下去?” 梁平自言自語。 種建中卻道:“不可,向導從未提及有這樣一條路。萬一從這里滑下去之后,又遇到峭壁,卻停不下來,豈不是粉身碎骨的結果?” 梁平卻一轉頭,沖種建中認真地道:“種昭武,讓梁平去試一試吧!梁平身子不重,就算是摔,肯定也摔的不重!” 種建中:……哪有這種歪理? 梁平語氣堅決說得出這番歪理,氣質上就更像向華了。 種建中心想:若是向華那小子在這兒,恐怕也會如此自告奮勇。 他剛想否決這提議,他身邊的士卒全都一擁而上:“種昭武,我去試試!” “昭武,梁平他不成……我來,我比梁平壯實!” “昭武,若是可行,我們這下山的速度可比王衙內那邊要快了不知多少……” 種建中:怎么身邊一個兩個,全是和向華一樣莽性子? 梁平見種建中不點頭,趕緊說:“種昭武,我們這一隊輜重多,必然需要有人先下山,然后接應大家。昭武,您就讓梁平先去吧!” 眼前的坡段肆無忌憚地向遙遠的山腳延伸,而位于低處終點被植被遮蔽,根本看不清情形。也許滑下去就是有死無生,粉身碎骨,偏偏在梁平與他的同伴們說來,都只像是一場輕松的郊游。 種建中權衡了片刻,終于點頭:“好!” 梁平頓時露出喜意,像是得了種建中的親口嘉獎一樣,還得意地向身邊幾個熟人以眼神炫耀。隨后他轉頭,看向那段陡坡上雜草被壓出的“路徑”,眼里沒有多少畏懼,倒像是看著一條必經(jīng)之路似的。 種建中關心地囑咐一句:“一切小心,踏上實地了,就給上面的兄弟報個平安信!” 梁平回頭,沖種建中比了個手勢,揚起唇角笑了一下,向圍在他身邊的袍澤們吐出幾個字: “為了我大宋!” * 洮州城原本是木征之弟巴氈角的地盤。 木征失了河州,翻山而來投靠巴氈角,自以為暫時無憂:王韶想要繞過露骨山追擊,沒有個半年的工夫宋人根本無法開辟足夠長的糧道,而半年后就是數(shù)九寒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