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328節(jié)
下一刻,對手就會以泰山壓頂之勢壓下來,而明遠再也無力對抗,會被對方掀掉1127幻化出的最后防護,會被對方徹底解決,然后再去解決身邊的李秉常。 “可惜啊——” 明遠心想。 他已經(jīng)預(yù)感到,自己距離目標(biāo)已經(jīng)無比接近,就只差最后幾步要走。 或許他可以選擇現(xiàn)在就離開這個時空,他已經(jīng)完成了試驗方的指標(biāo),只要他想,就能做到——但余生都背負永遠都難消解的遺憾和痛楚,而且……他無法與種郎告別。 明遠一想到這里,突然不知從哪里又生出氣力高高舉起盾牌,奮力迎向?qū)κ值姆较颉?/br> “砰——” 耳邊一聲脆響,鼻端立即聞到刺鼻的硝煙氣味。 心在劇烈跳動,幾乎要從喉嚨口直接跳出去。 血rou之軀撲在護著明遠和李秉常的盾牌上,便再無動靜了。 向華結(jié)果了與他纏斗的侍衛(wèi),抬起頭,又驚又喜地道:“種郎君!” “種——” 明遠聽到這個姓氏,一顆心頓時被又放回了胸腔里。 心弦一松,此刻力氣就像是突然從他全身都抽走了一樣,明遠再也沒有力氣將盾牌上的尸身推開,讓自己和秉常都坐起身。 霍霍的腳步聲響起,明遠的視線頓時對上了一對寫滿了焦灼的雙眸。 他們兩人對視了片刻,種建中一伸手,隨手將壓住明遠的尸骸拖開。 明遠手中的盾牌于此時已悄然不見了,但明種兩人都沒有意識到。 “原來……” 種建中雙唇一動,似乎在說:原來這是真的。 原來你真的在這里。 兩人的視線一旦相觸,即便是充斥著血與火的鏖兵之所,便也如天堂一般。 * 李秉常這時已爬至童貫身邊,伸手搖搖童貫的肩膀。 倒臥在血泊之中的童貫睜大眼睛,嘴也還張著,仿佛在說:“不可以,不可能……” 他的眼神依舊保留著不可思議,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找到了李秉常這枚珍寶; 又好像是難以接受——明明已經(jīng)建立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功勛,怎么就這般倒霉,丟了性命呢? 李秉常淚如雨下,低聲道:“童……” 他已經(jīng)不太記得童貫到底叫什么名字了。 “……真是義士啊!” 西夏國主最終給挽救了自己生命的漢人這樣一句評價。 看著李秉常的模樣,這個年輕人怕是日后會永遠信任漢人、依靠漢人。 種建中扶起明遠,將他半扶半抱著來到童貫面前。 種建中原本并不喜歡童貫,但是死者為大,童貫雖然一向表現(xiàn)得功利,但這次若是沒有他,夏主會喪生,而宋軍全軍,怕是也要盡數(shù)葬送在這西夏皇陵附近。 因此種建中深深向童貫的遺體鞠一躬,表示敬意。 而明遠則無法不唏噓—— 他此刻只能想到一句古詩: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2。 童貫的確是在他還未發(fā)跡之時便身死了,那么他這一生的真?zhèn)斡姓l會得知……史書又會如何評述呢? 但無論如何,這個和蔡京一樣,名列六賊前位,要為北宋覆亡而負責(zé)的宦官,竟然以這樣一個頗為“英勇”的方式,走向了生命的終點。 第312章 全天下 明遠問種郎:“你有多少兵?” 種郎沖明遠伸出四個指頭—— “四萬人嗎?” 明遠很激動。 種建中伸手撓了撓頭, 答道:“四個指揮?!?/br> 明遠:…… 兩千人不到點?。?/br> 種建中向他解釋:五路伐夏,號稱三十萬大軍,但他熙河路人數(shù)兵力是最少的。 前些天, 他在木砦里得到了明遠“傳遞”來的消息, 當(dāng)機立斷,將一部分兵力留在木砦,自己則率領(lǐng)四個指揮的兵力,輕裝上陣,快速奔襲。 這邊一旦他拿下了水砦, 就會立即傳令熙河路余部攻打距離木砦最近的順州, 攻占順州之后,縱使依舊是孤軍,他所率領(lǐng)的熙河大軍, 在這西夏腹地, 依舊能占著這一席容身之地。 “師兄, 我們之后該做什么?” 明遠請教種建中的意見。 “就按你說過的……” 種建中一開口就覺得不對, 臉上順勢便紅了紅。 “唔, 你在夢中對我說過……” 明遠忍不住想要笑,原來“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這樣用來表白的道具卡, 真的被他用成了戰(zhàn)時信息交流工具。 他當(dāng)時在種建中夢中提出的,是宋軍以保護夏主秉常為名,拉攏西夏境內(nèi)的部族勢力,與梁太后對抗。若是秉常最終能獲勝, 宋夏兩國就可以重新回到談判桌前,重新劃定兩國邊界, 將大宋失土索回, 并重啟兩國通商互市, 打通絲綢之路。 明種兩人商量妥當(dāng),便將這主意說給向華和種建中麾下眾將知道。 “我來——” 向華主動請纓。 “我有王室衛(wèi)隊的令牌,可以借王室的名義送信到各部?!?/br> 種建中拿下水砦時,罔萌訛麾下的王室衛(wèi)士一個也沒跑出去,全部關(guān)押起來。因此罔萌訛完全沒有渠道得知:他親手放在李秉常身邊的“向訛華”,根本是個漢人,而且完全倒向了李秉常一方。 明遠與種建中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于是,向華踏上征程,他手持王室衛(wèi)隊的令牌,身藏李秉常親筆密詔,前往黨項各部,通知各部首腦:秉常已得大宋天子之助,隨時準(zhǔn)備親政,并號召各部首腦,剿滅諸梁,讓大夏國重獲和平。 秉常的密詔,不是每一個部族都愿相信與跟隨,搖擺的不在少數(shù)。 向華奔走一路,回到水砦的時候,得知宣誓效忠秉常的部族,總共只帶來了三萬左右的勤王大軍。 秉常按照明遠指點,一一召見這些部族的首腦,妥善慰問,并許以官職。其中雖有無利不起早的人物,但在“夏主”的這個名號面前,這些部族大多還是真心順服,愿意支持秉常,擺脫梁太后的控制。 隨即種建中的熙河路大軍約兩萬人,拿下了順州。順州軍民俱降。 五日之后,水砦跟前還來了一萬頭纏白布的漢兵——他們原本都是李清的部下。 李清因支持秉承親政而被奪去兵權(quán),旋即被梁太后當(dāng)著秉常的面處決。這件事梁太后原本沒有怎么宣揚,明遠卻命人將這消息散了出去,還特別選了口才好的人,要求他們怎么悲壯怎么渲染,什么李清流淚與夏主訣別,高喊“舍生取義”之類,總之越煽情越好。 這一萬余頭纏白布的漢兵,正是聽了這些傳言之后,紛紛擺脫控制,奮起沖向水砦,拜見夏主,要為他們昔日的統(tǒng)帥報仇雪恨。 轉(zhuǎn)眼間,夏主秉常身邊,便糾集了宋夏聯(lián)兵大約六萬人左右。除去順州城內(nèi)駐扎的兩萬宋軍之外,其余四萬人都駐扎在水砦附近。 水砦距離興慶府極近,梁太后一旦察覺到變生肘腋,立即命在靈州主持戰(zhàn)事的國相梁乙埋將十萬大軍從靈州城下調(diào)回興慶府,以十萬人圍住了秉常的四萬兵。 這一對母子,利用信使你來我往地打了一陣嘴仗,最終決定在興慶府前,母子相見——雙方談一談。 李秉常帶兵前去見生母梁太后時,由明遠與種建中陪伴他左右。向華則緊跟在李秉常身后。 大軍浩浩蕩蕩,隨李秉常來到興慶府跟前。 明遠終于有機會見一見這座西夏兢兢業(yè)業(yè)營建數(shù)十年才建起的政治中心。 只見遠處一片大城依山勢而建,北高南低。北邊地勢較高處宮宇連綿,聽聞歷代夏主積攢的財富,也盡數(shù)藏在興慶府的王宮中。 “是國相——” 李秉常的眼光在梁太后車駕跟前掃過。只見那里一匹高頭大馬上,端坐著西夏國相梁乙埋。 太后梁氏垂簾聽政,大權(quán)獨攬,西夏國的權(quán)臣位置上也全都安排了自己人。梁乙埋是梁氏的兄長,李秉常的舅舅,把持相位多年,對于宋人來說,也是一位異常棘手的“老對頭”。 這時梁乙埋得了梁太后授意,打馬上前。 明遠留意到跟在梁乙埋身后的,是一名彪形大漢。此人比尋常人至少高出一個頭,不穿甲胄,上半身只斜斜地披著一塊獸皮,袒露著右肩。他身背一根狼牙棒,在梁乙埋身后一杵,就如一座鐵塔似的。 與這大漢相反,梁乙埋看起來倒是頗為陰柔,瘦長臉,尖下巴,喜歡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望著李秉常,仿佛秉常還是當(dāng)年那個七歲小兒。 梁乙埋打馬上前,遠遠地對李秉常喊話: “大王,不要信那些宋人的哄騙。” “我們大夏國有的是精兵良將——此次宋國號稱精銳齊出,大夏一樣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br> “我們有的是征服他人的力量?!?/br> 梁乙埋傲然道,一回頭,給個眼神,他身后那些西夏士卒們便一起發(fā)出荷荷的呼聲,仿佛他們已經(jīng)完全贏下了戰(zhàn)爭,贏了天下。 “不!” 李秉常尖細的少年聲音在這一片荷荷呼聲之間顯得極不和諧。 “不……我們用的不是我們的力量,是那些被我們奴役、強迫的人。我們以兵役為名,將他們從家園中調(diào)出來,將他們放上有去無回的沙場……最終搶來的土地,搶來的金銀財帛,全都被我們無恥地占去,那些真正在戰(zhàn)場上丟了性命的可憐士兵,他們從來都沒有機會享用……” 這一番話一時令眾將眾兵盡皆嘩然。 輿轎那里,傳來梁太后語無倫次的怒斥聲,似乎被捅破了王室統(tǒng)治的最大秘密。 而士兵那里傳來的sao動也是真實的,甚至還混著一點點興奮——畢竟他們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一位國主這樣為他們考慮……如果這位國主能當(dāng)政,那么他們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支持秉常的有一部分是貴族,他們聽到這里免不了色變。有人就想要打馬靠近秉常。 但他們看見了秉常身邊士卒們的眼光,他們趕緊勒住馬匹,眼中流露出畏懼。 明遠卻知道秉常這番感慨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