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不是男人，但我沒想到他壓根不是人啊。」

    「噗嗤。」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仔仔的嘴啊，那當(dāng)真是又毒又辣，使得我原先積攢的怒氣都消去了不少。

    我想，誰也不敢猜這樣的發(fā)展走向，藍(lán)銘阡那長長的訊息里，我擷取出的有效資訊一句話就可說完：性向?yàn)槟?，國中時也有喜歡的人，只想用我測試是否為雙性戀的可能。

    「你不喜歡我我真的無所謂的，但你明明知道你有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不是我，卻始終不肯跟我說，你不覺得你過份了嗎？所有周遭的人都曉得我喜歡誰，你敢說你不知道？」我著實(shí)氣極了，霹哩啪拉打了一段又一段的控訴：「你就是自私，你知道不論怎么傷害我我都不會離開所以拿我當(dāng)做實(shí)驗(yàn)品，反正我也不會難過是嗎？你跟我抱怨那些喜歡的人細(xì)節(jié)你都沒有想過我當(dāng)初又是怎樣熬過來的嗎？你有，但你假裝忘了。我真的好噁心啊，我喜歡了你三年，然后落得這種下場?！?/br>
    我當(dāng)真是替自己不值。

    兩年前，為了與他聊天，沒有網(wǎng)路的我費(fèi)盡千辛萬苦學(xué)會了登入各種免費(fèi)網(wǎng)路的辦法。

    那時候的我，心像是乾涸的沙地，卻還是強(qiáng)忍著在學(xué)校保持一個「正常人」的樣子，軀殼在笑，然而，靈魂不停的在泣訴，無止無歇。

    第一次有些維持不穩(wěn)是在輔導(dǎo)課時，我因?yàn)槁牭绞捳Z海轉(zhuǎn)述他對我的評價而一直低落著，打開社群軟體，看到他傳來了一首英文歌，我邊聽邊查了歌詞的翻譯，內(nèi)容令我心驚。

    到了特殊班的第八節(jié)課，我佯裝不在意的在課前問他這首歌的含義是什么意思，他遲遲不應(yīng)。放學(xué)的時候，我揪著他的衣袖，他說：「我希望你能開心點(diǎn)?！挂痪湓挘瑓s是在我在幽暗中的一盞燭火。

    國三的生活是枯燥且緊繃的，大考前夕，不能分心的日子里，我向來在午休一趴就睡。結(jié)果因?yàn)樗哪承┭哉Z，我愣是睡不著，眼框掉落著一滴又一滴的水。

    后來，我特地建了一個歌單，收錄他分享給我聽的歌，還不停從歌詞里揣測著他的想法，那是每個午夜夢回里承載乘載我情緒的工具，在悄無聲息的角落里，刻印了我的快樂和悲傷。

    我從來沒有奢求他知道過，暗戀就當(dāng)是這樣的，心酸和甜蜜都隱而未見。

    曾經(jīng)，我以為，國中畢業(yè)后，這番執(zhí)念就當(dāng)翻篇了。

    結(jié)果，在我有多一杯的飲料時，我想的人，還是藍(lán)銘阡。

    搭了半個小時的車就為了送一杯飲料，很傻吧，但我還是這么做了。

    接過飲料的你說：「這是我最愛喝的?！乖谖倚募磳⒈U到最高處時，他又補(bǔ)了一句：「但我最近要戒飲料?！?/br>
    也許，對我而言，喜歡藍(lán)銘阡就像是煙火吧。

    煙火嘛，有的人記得它綻放時的美麗，有的人感嘆它結(jié)束后的飛灰。

    而我，并不能留住那燦爛的一瞬。

    他同我說著與周遭那些陌生異性有多良好的相處，我告訴自己，沒關(guān)係，他可能只是沒想那么多，沒關(guān)係，本來喜歡他的人是我，我活該受著這些苦，沒關(guān)係，再怎么說我在你心中還是特別的，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沒關(guān)係，漸漸的，我看向他的眼神里失去了光。

    后來，我有好多好多的問句藏在了日記本內(nèi)。

    「你了解我嗎？知道我喜歡吃什么和不喜歡吃什么嗎？我從來不會在意別人怎么說的，我覺得，我不能讓你這么孤單，你說了什么？你叫我不要跟你打招呼，然后你又讓我靠在你肩膀穿你外套，跟我說從來沒有一個女生能借你的外套，你讓我感受到自己在你心中是特殊的，卻又時常忐忑是不是自己哪里錯了所以連朋友都做不成，我沒有不給你正面回應(yīng)的機(jī)會，你說，如果明年大考考完了我問你你或許會說好，如果三年后我還喜歡你就在一起，永遠(yuǎn)讓我在心中徒留一絲希望做什么呢？」

    「我沒有人對我好嗎？我沒有人喜歡嗎？我何必糟蹋自己想盡辦法把你從自己的小圈子拉出來見見光，我那么希望你好，你有想過嗎？我都已經(jīng)努力地掐滅自己的念想了，你卻還是模糊不清，我問你去別的地方如何，明明跟別人都有話聊，到我這里來你為什么偏偏丟給了我兩個字——還行？」

    我將束之高閣的日記本再次翻開，看到一半，決定捧起手機(jī)，打起了字。

    「我很感激你，所以我哪怕自己病得不清都會優(yōu)先問候你一句你還好嗎，哪怕你不理我了，我都會一直一直一直等著你，我把你看的何等重要，所以我就算苦不堪言都還是溫聲軟言的安慰你，直到快要垮了才想到遠(yuǎn)離，又時時憂心會不會離了我不行。然而，等了這么久，等到的是什么？」

    「事實(shí)證明我想多了，你怎么可能會離了我不行，你錯以為我離你不行了吧？不是的，我有很多很多朋友，他們承接我的悲傷，安撫我的情緒。我以前是錯了，把愛情擺在友誼面前，殊不知你根本不配與他們相提并論，他們對我的好那是真真切切，平常冷漠歸冷漠，關(guān)鍵時刻從不會丟我一人，我難受的時候，哪怕隔天要上課他還是會陪我聊到三點(diǎn)，他們對我的好你哪能比得上？我以前眼瞎了，但我從今往后都不會了。」

    過往的回憶、情緒輪番涌上，我有些禁受不住。

    視線矇矓，最終我還是移開了自己即將發(fā)送鍵的手指，留給了自己一分體面，封鎖刪除一條龍，就此徹底將他剔除了我的生活圈。

    用力地在那本充斥他痕跡日記本的最后一頁寫上：「過往種種都成往日云煙，就此別過。」

    爾后，我大笑了起來，笑聲卻帶著些許悲戚，太傻了，傻的讓我自己都覺得何等可笑。笑著笑著，眼角的水珠一顆接一顆爭先搶后的涌出，我沒有抬手去擦拭，放縱自己大哭了一場。

    有人說，極致的悲痛是哭不出來的，我想我還不到那種程度，不過是心疼自己罷了。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付出了太多的東西。

    其實(shí)，到了后來，在每個黯然的深夜，喜歡早已消磨殆盡，徒留的是抱歉和感動。只是，我從不愿去直面自己的情緒。

    情緒動蕩不安，我打給了仔仔。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過了一遍，說完后，一陣沉默，接著便是那翻他不是人的言論。

    「我先不罵你戀愛腦還有跟他聯(lián)絡(luò)這檔事了，他也太離譜了吧?！咕o接著就是大開殺戒，讓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咱們姐妹這么好的條件，出去找多簡單啊，別吊死在一棵樹上，嗯？」

    這句話她其實(shí)說了非常多次，我總是嘴上答應(yīng)實(shí)則無感，但這次，我認(rèn)認(rèn)真真的應(yīng)了：「好?！?/br>
    我看了看手機(jī)，彈出一則訊息，是他。

    sea：「你怎么了？」

    往上滑，原來是他六個小時前發(fā)了餐廳的訊息我遲遲沒回，放在平時的晚上，我一個小時不回都算晚，也難怪他要著急，何況，敲定餐廳有著急迫性。我不得已擱置了與姐妹的談心語音，簡單的與他交代了幾句，用了當(dāng)面聊三個字收尾。

    「好好休息，晚安?！?/br>
    敷衍完他后，我重新回到了語音聊天頻道，驀然，一股無從解釋的第六感涌上，「仔仔，今天有人找你嗎？」

    「呦，可真敏銳，確實(shí)是有，嚇我一大跳想說那誰找我什么事。」

    仔仔對于蕭語海屬于知道這個人但不熟，由于數(shù)資班的大家感情非常好，畢業(yè)后群組也沒有解散，倘若要聯(lián)絡(luò)人還是非常容易的，眾所周知我和佟丹寧簡直形影不離，若是聯(lián)絡(luò)不到我，找佟丹寧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還真讓我意外，我尋思吳和淵怎么突然來找我了，原來是蕭語海要找你，害我沒事嚇出了一身汗?！?/br>
    總有一些人的名字是敏感的，比如：分手不久的前男友。

    獲知他們分手這個消息時，我是非常錯愕的，只是仔仔沒提我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長大以后，我明白了每個人都有不會想告知外人的秘密，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是如此。

    我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捨得放下他？」

    「不放也得放啊姐妹，斷然沒有吃回頭草的道理?！棺凶械恼Z氣倒是比我想像中輕松的多，緊接著她追問了一句：「是說姐妹你跟蕭語海啥情況?。俊?/br>
    我翻了個白眼，這人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式就是掀起一片腥風(fēng)血雨，真就最好的進(jìn)攻便是防守唄。

    「你猜??？」

    「撇除個人偏見，他也可以算是青年才俊，重點(diǎn)是還能包容你，不容易啊?！鼓乔纷岬恼Z氣，逼得我拳頭不自覺緊了緊，氣急敗壞：「你什么意思！」

    仔仔笑出了聲：「我說錯了嗎？你們有吵過架？」雖是問句，但那語氣顯而易見的導(dǎo)向了沒有，說話的間隙甚至穿插了氣泡滋滋滋的聲音，儘管隔著手機(jī)，我仍然能想像到那愜意至極的畫面。

    反倒我又忍不住高聲了起來：「我不是跟你說過習(xí)作簿那事嗎？」

    頓了三秒，在我要提示之際，她很是無語的回了一句：「那算哪門子的吵架啊。」我想，她此時肯定翻了個不標(biāo)準(zhǔn)的仔仔式白眼吧。

    說起來這件事跟昨天擾我清靜的人也有關(guān)，真是晦氣。

    彼時國三，我興致高昂地承接了兩科小老師的職務(wù)，那人偏要在聯(lián)絡(luò)簿記上我一筆令他們班導(dǎo)深切地記住我的名字，整堂課我都提心吊膽，像是等待最后審判的到來，殊不知一堂課就這樣平穩(wěn)的過了，正當(dāng)我松了一口氣時，老師說：「你們班有選小老師嗎？」

    我突然頭皮發(fā)麻，只見老師瞥了眼名條，「那就她吧?！?/br>
    于是我開啟了三科小老師的地獄模式，在國三這樣敏感的時期忙碌的要死，能不忙中出錯已近乎極限，自然不會輕饒任何擾亂我工作的人。

    那一次正逢成績結(jié)算的期末，我急需將成績登記好交給老師，偏偏我遲遲沒有收到肖語海的習(xí)作，于是，少見的我滿是不耐向他索要。

    然而，他說自己已經(jīng)交了，那輕松的語氣令我產(chǎn)生了他惡作劇的誤會，對他這般行為很是不解也很是氣憤，心想：別添亂行不行？

    正當(dāng)我們劍拔弩張之際，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他們那一排漏收了他的習(xí)作，于是這場誤會便不攻自破，很是尷尬。

    我曾經(jīng)跟肖語海談到了此事，在他說：「我底線向來一退再退，你沒有看過我生氣吧？」的時候。

    我認(rèn)真思索后搖了搖頭，他接著說：「這就對嘛?！咕o接著，他欠揍地說是因?yàn)樽约浩馓盟詻]有吵架的話，惹的我拳頭攢緊，差點(diǎn)當(dāng)眾失態(tài)揍人。

    「如果他喜歡你——」

    「不要做這種不切實(shí)際的妄想，他有喜歡的人?！?/br>
    仔仔很是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