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90節(jié)
“你知道中秋節(jié)遇仙樓燈王之事嗎?”趙桓熙問葛敬軒。 葛敬軒點頭:“錢明跟我們說過,說是陸豐贏了燈王,送給了你內(nèi)弟,你內(nèi)弟又送給了你夫人?!?/br> “我夫人后來把燈王送給了小妹。我回去后,畫了金陵八景圖,托工匠做了一盞大花燈送給她。她很喜歡,我也很高興。可是她今天居然把那盞花燈當做壽禮送給了凌閣老,事先也沒跟我商量?!壁w桓熙說完便回過頭去,看手里那片已經(jīng)被他翻折得快要斷裂的枯葉。 “所以你生氣了?那你是氣你夫人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還是氣她巴結(jié)閣老,趨炎附勢呢?”葛敬軒問。 趙桓熙道:“生氣肯定是有一點生氣的。但是比起生氣,我倒是更難過。她也不是趨炎附勢之人,我知道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我不希望她為了我委屈她自己,舍出自己喜歡的東西,巴結(jié)別人,這都是委屈。這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她必然也覺得我沒用,如若不然,她又為何要瞞著我替我去巴結(jié)別人呢?” “那你覺著,她為什么要為了你委屈她自己呢?僅僅是希望你有用嗎?”葛敬軒又問。 趙桓熙一時答不上來。 “你愿意為了她委屈你自己嗎?” 這回趙桓熙倒是答得飛快:“愿意?!?/br> “為何?” “因為我喜歡她,只要能讓她高興,我做什么都愿意?!?/br> 葛敬軒攤手,“這不就得了嗎?你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愿意為了她委屈你自己。那她為了你委屈她自己,你為何要理解成她覺著你無用呢?她就不能和你一樣,也是因為喜歡你嗎?” 趙桓熙給他繞糊涂了,張口結(jié)舌了一會,才道:“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就因為她巴結(jié)了凌閣老?咱們都是讀書的,以凌閣老在朝中和圣上心中的威望,若是能成為他的門生,你知道會對將來的仕途有多大的助益嗎?你瞧瞧今日在壽宴上,凡是有資格有機會說兩句的,哪個不是鉚足了勁的表現(xiàn)?你夫人有此一舉,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究根溯源,希望你好罷了。 “而且你說她必然也覺著你無用,這我可不敢認同。她若真覺著你無用,能把你畫的燈送給凌閣老?那可是凌閣老,一般二般的東西,能入他的眼嗎?你的畫在你夫人眼中若不是好到極致,她能想著用你的畫去吸引凌閣老的注意?你啊,自己鉆了牛角尖。這件事在我看來,分明是你夫人既看好你又愛你,忍痛割愛為你前程鋪路反倒落你埋怨,這會兒也不知該多傷心呢!”葛敬軒道。 趙桓熙一聽這話急了,問道:“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葛敬軒站起身來,拍了拍錦袍上粘上的枯葉,笑道:“你夫人,我怎么知道該怎么辦?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回去了。” 他走了,留下趙桓熙一人傻呆呆地坐在柳堤上。 直到傍晚,趙桓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靖國公府,直接去了嘉祥居。 徐念安和趙佳臻都在殷夫人房里,見他回來,趙佳臻笑問:“去哪兒了?倒知道踩著點回來吃飯。” 趙桓熙偷覷徐念安一眼,低著頭道:“沒去哪兒,就去街上隨便逛了逛?!?/br> 殷夫人瞧出他和徐念安之間氣氛有異,也沒多嘴去問。小兩口不會有什么大矛盾,犯不著插手干涉。 四個人吃完飯,趙桓熙借口看書先溜了。 殷夫人趙佳臻和徐念安說了一會兒話,也各自散去。 徐念安回到慎徽院,發(fā)現(xiàn)宜蘇松韻等大丫頭都站在院子里頭,她問:“又趕出來了?” 松韻點點頭。 徐念安遂不叫丫頭跟著,自己進了正房,將房門關(guān)上。 來到梢間,不見趙桓熙,她剛要去找,身后響起腳步聲。 她未來得及回身,便叫他從后頭一把擁住了。 “冬jiejie,對不起,我錯了?!壁w桓熙沒找借口,上來便是道歉,“你是為了我,我還埋怨你,都是我不好?!?/br> 徐念安分開他摟著的自己的雙臂,回過身來仰頭看著他,誠懇道:“我也不好,我自作主張,其實就是預(yù)想到了你可能會生氣,可我還是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去做了,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也辜負了你一片心意。是我錯了,以后我再不會犯這樣的錯,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你氣,我只是難過,為你舍了自己喜歡的東西為我鋪路而難過?!壁w桓熙從懷里拿出一只長扁的錦盒,道:“我在京里各大金店尋摸了一下午,就看中了這支步搖,送給你,你也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徐念安接過錦盒,打開一看,里頭躺著一支用黃金和珍珠制成的梅花步搖,梅枝橫斜綺麗,梅花栩栩如生,充作蕊心的珍珠雖然不大,卻顆顆滾圓,泛著淡淡的粉色光澤,流蘇的形狀也是別具一格。 “你哪來的銀子?”這支步搖沒有幾百兩下不來,而趙桓熙身上的零用銀子有多少徐念安是知道的,不超過五十兩。 “我把玉佩當了,還給金店寫了張一百三十八兩的欠條,說好明天去還的?!壁w桓熙紅了臉,小心翼翼地問她:“你喜歡嗎?” “這么好看,我怎會不喜歡?你幫我戴上?!毙炷畎驳?。 趙桓熙拿起步搖仔細地幫她簪到發(fā)髻上,略一端詳,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詩來:云鬢花顏金步搖。然而想到下一句時,他忍不住臉一紅,側(cè)過頭去咳嗽了一聲。 “好看嗎?”徐念安摸了摸頭上的步搖,問他。 “好看,好看極了?!壁w桓熙衷心道。 徐念安笑著側(cè)頭,原本是想去照鏡子的,一眼看到空蕩蕩的床頭,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些不習慣,便對趙桓熙道:“我還是想要一盞花燈。” 這可把趙桓熙給難住了,他遲疑地說:“已經(jīng)送出去了,再要回來,不好吧?” 徐念安笑:“當然不能要回來。你給我重做一個好不好?” 趙桓熙來了興趣:“好,但是……畫什么好呢?” “畫我們自己?!毙炷畎驳?,“如此,我就永遠都不會把它送人了。” “畫我們自己?”趙桓熙暢想一下,目光就變得柔軟多情起來,“好,就畫我們自己?!?/br> 小夫妻倆當即來到書房,磨墨配色,鋪開畫卷。 趙桓熙根本沒有多想,三兩筆便粗略勾勒出大概輪廓。 徐念安探頭一看,漫無邊際的牡丹花海中,少年和少女正隔著花田兩兩相望。 “你要從我們相識起開始畫?”徐念安問他。 趙桓熙微笑點頭:“嗯!” 他站著作畫,將椅子拖到一旁,讓徐念安坐著看他畫畫。 徐念安雙肘支在書桌上,兩只手托著臉頰,原本是在看畫的,可看著看著,目光不自覺地就向上攀去。 先是看了他執(zhí)筆的手,剛嫁與他時,他的手指就像女子一般,纖長白細,而今練了幾個月的武,旁的不說,那手指顯而易見地剛勁起來,青筋隱露骨節(jié)分明,看上去便似很有力道。 他的手臂修長,肩膀不算寬厚,還有些單薄,不過照他現(xiàn)在這樣練下去,變得寬厚也只是時間問題。 再往上便是他白皙的脖頸和精致的臉了。鮮少有人從下往上看還好看的,但他的臉頂?shù)米∧銖娜魏谓嵌热タ础?/br> 徐念安看著他的臉,忍不住捫心自問:若他不是長得這樣好,只是尋常容貌甚至有些丑陋,自己對他還會有這番耐心嗎? 縱沒有,也是人之常情吧,畢竟圣人都說了,食色性也…… “冬jiejie,你為何傻傻地看著我?” 徐念安神思未回,忽聽趙桓熙問道。 她須臾回神,笑著道:“小狐貍精長得真好看,過來讓jiejie親一下?!?/br> 趙桓熙雙頰飛紅,鳳眸水潤地盯了她一眼,但還是順從地俯下身來,將自己的臉頰湊到她唇邊。 徐念安伸手掐住他下巴,將他的臉轉(zhuǎn)正,微側(cè)頭吻上他的嘴唇。舔了舔,抿了抿,再輕輕咬一口,就放開了他。 趙桓熙感覺雙唇被她調(diào)弄得麻酥酥的,魂不守舍,一只手撐在書桌上,維持著俯身低頭的姿勢,道:“我還要?!?/br> 徐念安故意將臉一板:“先把畫作完?!?/br> 趙桓熙哪還有心思作畫?回身去擱筆。 徐念安見狀,站起身就向書房門跑去,剛跑到門邊就被趙桓熙從后頭趕上。 他一手攔腰勾住徐念安一手伸過去將書房的門關(guān)上。 徐念安笑著掙扎,兩人嘻嘻哈哈跌跌撞撞靠在了門上。 第111章 趙桓熙低頭瞧著被他抵在門上的徐念安,她個子沒他高,被他這么一擋,燈光照不到她臉上了,但看起來依然白白潤潤的,像暗夜中盛放的優(yōu)曇花。 他抬起左手,輕輕地緩緩地掌住她柔軟光滑的臉頰,看著她低聲道:“冬jiejie,你以后不要為了我委屈你自己好不好?你這么好,嫁給我這樣的人,我只想盡我所能,讓你一輩子都開懷展顏?!?/br> “你這樣的人,是什么樣的人?”徐念安問他。 “一開始就配不上你,即便有所長進,與你相比,也永遠不夠好的人?!壁w桓熙垂下長長的睫毛,神情間帶上一絲落寞。 徐念安雙手抱住他的脖頸,踮起腳來用自己的鼻尖輕輕蹭了下他的鼻尖,輕聲笑道:“別傻了,你若不好,我怎會喜歡你?你是我心中最可愛最善良最好看最上進的小狐貍精?!?/br> 趙桓熙忍不住笑了起來,湊上去在她唇上輕吻一下。 徐念安掛在他脖子上,仰著小臉嘟起紅唇:“還要?!?/br> 趙桓熙心中甜蜜得一塌糊涂,正要再親,外頭冷不防響起曉薇的聲音:“三爺,三爺!隔壁的榮五爺來問您,今晚還去不去練武了?” 徐念安臉偎在他胸前笑個不住。 趙桓熙無奈,扭過頭沖外頭說了一句:“馬上就去?!比缓筇鹦炷畎驳哪樈Y(jié)結(jié)實實地親了她一口,柔聲道:“我去練武了,回來還要再親的?!?/br> 徐念安雙頰燥起來,抬手捶了他的肩一下,又推他:“你快去吧!” 趙桓熙回來時徐念安已經(jīng)上了床,他到底還是沒有親她,怕半夜起來換褻褲,只放了一枝新折的梅花在她枕邊。 次日一早,兩人起床一看,外面銀裝素裹,昨夜竟是悄悄下了雪。 出門前徐念安翻出趙桓熙那件銀肷大翻領(lǐng)披風給他圍上,道:“下了雪路上滑,今日就不要騎馬了,坐車去上學吧?!?/br> “嗯!”趙桓熙點點頭。 徐念安給他系好披風,又掐了把他因為一大早練武回來還粉嘟嘟的小臉,笑道:“這下可真成了小狐貍精了!” “小狐貍精說話算話?!壁w桓熙說著就把徐念安攬過來,俯身低頭,把昨晚欠下的吻給補上了。 徐念安送了趙桓熙出門,來到嘉祥居,趙佳臻正在殷夫人房里,秦氏韋氏來問安,也在。 殷夫人調(diào)養(yǎng)了兩個月,趙明坤被送走,趙佳臻和離回來,她心情大好,覺著身子也大好,早幾天便開始自己理事了。 徐念安向殷夫人行過禮,趙佳臻便站起身來道:“弟妹,咱們?nèi)ッ穾X上折些梅花回來插瓶吧!” 徐念安見殷夫人老神在在的,秦氏韋氏面色卻不大好,料想有事,便答應(yīng)著和趙佳臻一道出了門。 外頭還在飄著細雪,兩人也懶得打傘,只把毛領(lǐng)子圍圍好,戴上與披風配套的風帽,便捧著手爐并排往芝蘭園走去,丫鬟們跟在后頭。 趙佳臻知道徐念安心里好奇,一邊走一邊傾過身去低聲道:“母親今日一大早收到了我父親的來信。父親說在那邊冷,要母親給他寄冬衣。又說杜姨娘水土不服生病了,要了一大堆的滋補藥材。 “母親如今厲害著呢,父親的冬衣她推脫不得,但杜姨娘,她能理才怪?這不,秦氏韋氏來問安時,母親就把信往她們面前一拍,叫她們給親婆母準備東西。秦氏韋氏說母親才是她們的嫡親婆母,母親就看著她們冷笑。秦氏又說,杜姨娘的花費不是該公中出嗎?母親道杜姨娘是被祖父驅(qū)到莊子上去的,她哪兒知道杜姨娘還算不算咱們國公府的人?要不秦氏去問一聲祖父?你來時,她們正說到這兒呢?!?/br> 趙佳臻說完樂不可支。 徐念安也是忍俊不禁,道:“母親現(xiàn)如今這婆母當?shù)貌耪嬲L起來?!?/br> “我知道,父親不在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桓熙給了她底氣。她這輩子所有的希望都在桓熙身上?;肝鹾?,她就好,反之亦然?!壁w佳臻感慨道。 徐念安剛想說話,后頭突然傳來一道有些陌生的婦人聲音:“三姑娘,三奶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