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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哀家和竹馬掌印he了 第10節(jié)

    西域圣教認(rèn)為,為了呵退魔鬼,天神會長出一副非常丑陋的面孔,因此越是不經(jīng)打磨的神像,越具有神性的力量,人若是常年供奉,便可嚇走心中的魔性,生出一顆“凈心”。

    在祁遇看來,這和佛教密宗中的忿怒身金剛很像,只是密宗神佛直接把人的心肝腸肺當(dāng)作三魔披在身上,有著更殘忍粗暴的意味——魔當(dāng)除、惡當(dāng)斬,不留情面。*

    而圣教的神明雖樣貌丑陋,卻沒有血腥煞氣,其中暗含著塞氏族以天為“父”,乞求憐恕的心態(tài)。

    柔嬪如此虔誠,又是在乞求天父恕她什么呢?

    作者有話說:

    *一些百度的憤怒身金剛像資料,加上自己瞎編了一丟丟。

    另外西域塞氏圣教什么的純屬胡編,就淺淺參考了西方天使長得丑魔鬼長得美的理論,千萬不要深究,會暴露我沒文化的事實(shí)。

    第15章 天父

    祁遇站在一旁,靜靜等待柔嬪在神前拜完九禮,禮畢后起身招他過去。

    “祁掌事今日前來,是有何要事么?”柔嬪凈了手,接過宮女手中的茶盞品了起來。

    離家十余年,如今除了對天父敬愛愈盛,她和大寧女子早就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是陛下派奴婢來的,”祁遇恭敬道,“陛下問您劉婕妤那邊的事處理得如何了?!?/br>
    握著茶盞的手猛然一抖,柔嬪的護(hù)甲磕在瓷器上,發(fā)出清脆的“鐺”聲,有茶水灑了出去,身旁宮女要為她擦拭,她躲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柔嬪才放下茶盞。

    “你們都下去吧,叫阿依木來,讓她給祁掌事上一盞好茶。”

    阿依木是柔嬪從家鄉(xiāng)帶來的貼身婢女,沒有什么事是需要瞞著她的。

    很快,一位異族長相的女子遞來一張托盤,祁遇看了一眼,沒有多做猶豫,雙手接過上面的茶盞。

    茶湯guntang,他又未被賜桌椅,只能站著把它握在手里,手心很快就被燙出了水泡。

    柔嬪緩了緩神,慢慢反應(yīng)過來,冷聲道:“陛下不可能派你來說此事,為何要說謊?!?/br>
    祁遇順從地跪下:“奴婢該死?!?/br>
    “你假傳圣意欺君罔上自然該死,但你既然來了我延禧宮,就不會讓你死?!比釈逭酒饋恚叩剿砬袄湫?。

    “今日占卜,天父說有一縷風(fēng)會帶著種子,給這片死地帶來新的生機(jī),但本宮實(shí)在沒想到,竟是你這樣的狂妄之徒。”

    祁遇沒說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手中還握著那杯茶,掌心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腫起來。

    “娘娘息怒。”

    柔嬪看著他:“說吧,你想知道些什么,又哪來的膽子竟敢愚弄本宮,就不怕本宮把你今日所為事告知陛下,將你亂棍打死么?”

    “奴婢想知道已故白王妃的香,您的香,和香嬪娘娘的香。至于奴婢的膽子從何而來……”祁遇抬起頭,穿過她望向殿內(nèi)神魔。

    “娘娘仁善,不忍宮中再多冤孽,因而開了門引風(fēng)入室,奴婢亦不愿自己的種子在這片荒蕪的土壤中枯萎,便大著膽子,賭一賭娘娘對天父的虔誠?!?/br>
    “娘娘待天父之心至‘凈’?!?/br>
    殿內(nèi)煙霧繚繞,神像前供著新鮮的瓜果,柔嬪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神色有幾分恍惚。

    天父啊,原來在這中原的宮廷里,也有明了你我的人,他是否就是你所說的“風(fēng)”。

    西域草原上高大的神殿和壓得低沉沉的天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或許是因?yàn)樗缇鸵庾R到自己是被故鄉(xiāng)拋棄的孤魂,所以這么多年來,故鄉(xiāng)也漸漸在她記憶中隱去。

    但她還記得司命撫摸著她的額頭,說,大公主,您是掛在神殿頂上最潔凈的冰凌,可天父還沒來得及選您做圣女,王就將您獻(xiàn)給了中原的皇帝。

    她問,天父不能保護(hù)我么。

    司命搖頭,塵世中人在降生之前就被渾濁的羊水浸透,人世皆苦,即使是至高無上的神,也只能在眾悲中保護(hù)人心最后一抹凈意,但您以“凈心”待天父,靈魂便能升入天國。

    當(dāng)時(shí)大公主以為司命的意思是,她雖然受離別之苦遠(yuǎn)嫁,再無法在神殿里侍奉神明,但是沒關(guān)系,純凈和善良比什么都珍貴,天父不會責(zé)怪她。

    現(xiàn)在的柔嬪卻明白了,司命其實(shí)是在告訴她,即使有一天她手染鮮血被冤魂纏繞,但因?yàn)樗郎衩鞔缺?,惡人也配得上懺悔,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自己,這才不至墮落成魔。

    “祁掌事請起吧,”柔嬪目含慈悲,“阿依木,快給祁掌事賜坐,瞧瞧這跪著說話成什么樣子。”

    ****

    祁遇走后,周書禾點(diǎn)好宮中諸人送來的賀禮,去劉婕妤那兒謝了恩,同陳清茗說了會兒話,回來用了午膳,又小睡一刻,起身活動了一會兒筋骨,準(zhǔn)備做份桂圓紅棗銀耳湯給皇帝送過去表表心意。

    誰知人剛進(jìn)小廚房,銀耳都還沒泡發(fā),攬芳閣的寺人吳軒就進(jìn)來通傳,說祁掌事前來復(fù)命。

    周書禾有些驚訝,忍不住懷疑起自己來:“他這么快就查到了?難道這是個(gè)什么人盡皆知的事兒不成?”

    寄月笑道:“祁掌事一向如此?!?/br>
    也對。

    周書禾無奈地笑笑,畢竟這人一向能成常人不可成之事。

    宜和宮的小廚房和攬芳閣不互通,她回屋得從殿外進(jìn),剛踏過門檻,就看到獨(dú)自站在院子里的祁遇。

    周書禾沒有喚人傳見,祁遇不想貿(mào)然踏入屋內(nèi),閑來無事便觀察起攬芳閣房門上的雕花。

    這門大概是很長時(shí)間沒有換過,看起來舊舊的,過兩天可以和皇帝提一下,正好周書禾如今得寵,他再一提,皇帝定會派人為她重修攬芳閣,付出越多便越無法割舍,如此一來一往,慢慢就沒有什么是她爭不到的了。

    寄月正要按例傳喚,卻見周書禾搖搖頭,自己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看什么呢,怎么不進(jìn)去?”

    祁遇肅然一驚,轉(zhuǎn)頭見是她才放松下來:“我看今日天色很好,想必娘子也歡喜?!?/br>
    “是啊?!敝軙倘崧暤?,“進(jìn)去坐坐吧,這京城的冬天吶,便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也還是冷嗖嗖的?!?/br>
    說罷她率先進(jìn)屋,身后祁遇低垂眉目,跟在她身后三步外,隨她前后進(jìn)去了。

    就在剛才瞧著他背影的時(shí)候,周書禾突然覺得,幸好此時(shí)站在這里的,是一個(gè)重活過一次的自己。

    雖然她沒有少時(shí)的爛漫真摯,連自己最信任的人都能算計(jì),明知此番艱險(xiǎn)卻還要讓人幫她闖上一闖。

    但若是真正十六歲的自己,她不會看懂祁遇今日的這半刻等待、三步遙望。

    他盡心盡力的幫她,順從她的心意以“我”自稱,在她不自如的時(shí)候從容應(yīng)對,卻又嚴(yán)格到近乎苛刻地劃分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未經(jīng)傳召絕不入內(nèi),恪守本分走在“主子”身后一步之外。

    這不是守望相助的同伴的姿態(tài),他把自己當(dāng)作了托舉周書禾登上高位的踏腳石。

    可她什么都不能說。

    前世她還是個(gè)年輕人呢,就愿意拿那定情的玉佩換做肚腹里的半升米了。一晃一輩子過去,難道今生她反而會像個(gè)傻丫頭一樣,會為了旁人所謂的情誼,不去登那塊踏腳石,而是扶起他、擁抱他、把自己的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在危墻之下纏綿悱惻么?

    作者有話說:

    周書禾: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第16章 香方

    周書禾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泻羝钣鲈诿鏖g幾椅前坐下,自己也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笑道:“方才寄月還同我說呢,祁掌事總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辦起事來卻迅疾如風(fēng),是頂頂厲害的人物?!?/br>
    大概是在外頭站久了,祁遇有些冷似的,兩手?jǐn)n在袖中,搖頭道:“運(yùn)氣罷了。”

    “你總這么說,”周書禾唉聲嘆氣,“知不知道過分謙虛就是驕傲啊,非要我夸你智勇雙全天下第一不成?”

    他抿唇笑了下,沒再繼續(xù)這個(gè)話題了。

    “柔嬪娘娘所說之事有些棘手,但娘子莫要擔(dān)憂,萬事有我?!?/br>
    周書禾聽他娓娓道來,突然想到自己曾在史書看看過的壬寅宮變。*

    史筆如鐵,字字句句直言道來,雖然因?yàn)槭谴髮幊茸娴某笫?,家中私學(xué)請來的夫子在講這段歷史時(shí)多有避諱,但她還是能從夫子委婉的詞句中,聽出他的憤恨和悲憫。

    恨昏君無道,悲百姓疾苦。

    而那時(shí)的周書禾,心中卻有一種比憤恨悲憫更多、更洶涌,令她難以自持的情緒。

    她說不上來它是什么,而且很快就有狐朋狗友們叫她出去打水漂玩兒,便也忘記要去想它了。

    而此時(shí)身在皇城宮殿,外頭是冬日暖陽天,屋里又燃著金絲銀碳,她卻感到從胸肺蔓延到指尖的寒涼。

    周書禾想起來,這是恐懼。

    ****

    一個(gè)時(shí)辰前,延禧宮。

    柔嬪給祁遇講了一個(gè)非?;闹嚨墓适隆Uf是有一位中原皇帝十分迷信西域的香方,認(rèn)為經(jīng)過特殊配比后,香可絕人嗣,亦可平水火。*

    可西域的香也同樣是由草木熏制而成,之所以和中原的香在氣味上有所不同,只因二者相距千里,草木作物本就有所不同罷了。

    傳說就是傳說,覺得有趣便置之一笑,最好不要當(dāng)真,不過當(dāng)了真也無妨。倘若孩子當(dāng)了真,人們愛他天馬行空;青年人當(dāng)了真,人們嘆他不務(wù)正業(yè);老人當(dāng)了真,人們笑他糊里糊涂。

    然而若是皇帝誤把傳說當(dāng)真,那傳說便得成真。

    逝者已矣,當(dāng)初的白王妃到底是在欺騙皇帝,還是她被恨意亂了心神,自己先聽信了這無稽之談,才順帶著哄騙到皇帝,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總歸言辭和現(xiàn)實(shí)相互映照,皇帝確實(shí)無嗣,太醫(yī)也的確只能診斷出相火盛而久療無解,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深信解鈴還歸系鈴人,只有西域的香方到才能治好他。

    但憑空捏造出令人相信的偏方,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皇帝第一次以此事相問時(shí),柔寶林說,陛下,我從未聽過這樣的事情。

    皇帝沒有強(qiáng)求,離開了她居住的宮殿,下一刻兩位武寺闖進(jìn)來,拖走了她的貼身侍女茹仙。

    杖殺。

    第二日,皇帝又來問。

    柔寶林在帶來陪嫁的西域書籍里泡了一夜,眼睛里布滿了血絲,說,陛下,求您給我一點(diǎn)時(shí)間,我會找到香方的。

    皇帝點(diǎn)點(diǎn)頭,離開了她居住的宮殿。

    接著還是有人沖進(jìn)來,還是有人被拖走,還是有人,被亂棍打死。

    第三日。

    柔寶林告訴皇帝,用升麻、柴胡、羌活曬干粘成粉末燃香,再內(nèi)服柴胡芍藥散、銀翹散、黃連解毒湯等,均可隨證化裁而用。*

    皇帝笑了笑,撫摸她的額發(fā)說,太醫(yī)亦是開的此方,愛妃莫要再敷衍朕了。

    昨日再現(xiàn)。

    這日夜間,四位從小和公主一起長大的女孩中,最后還活著的一人跪在她的面前,高高舉起一本書冊,用西域的語言說,公主,奴婢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