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明搖了搖頭，表示朱元璋什么也沒有說。

    陳友諒沉吟片刻，說道：“子明。嗯，子明，朕許給你一個爵位，等打下了洪都，再封你田地宅院，你替我做件事！”

    “陛下請講?！?/br>
    “明日攻城，你在兩軍陣前大喊，勸城里的人投降，就說朱元璋已被我拖住了腳步，根本不可能過來救援?！?/br>
    張子明微微抬頭，故意做出猶豫的樣子，果然吸引了陳友諒的注意，他眼中帶著冷光，皺眉喝道：“怎么，你嫌獎賞少了？”

    “不，不是，我，啊，屬下是想說，朱元璋本就不可能過來救援的……”

    陳友諒愣了一下，隨即心情大好，朗笑道：“好，好，如此也算不上說謊，你明日實(shí)話實(shí)說就行！”

    “是?！睆堊用骺牧藗€頭。

    “下去吧，叫人帶你去休息，你明早再來見朕?！?/br>
    等張子明走出去以后，陳友諒又加了一個人來，吩咐道：“跟著他回房，替他收拾東西，把那些尖的、鐵的銅的不管什么東西，都收拾起來，務(wù)必別讓他有武器可用?！?/br>
    辦完了這些事，他回頭看向陳善：“你有什么想法，提出來讓朕聽聽?！?/br>
    陳善沒想到這里面還有自己的事，連忙搖頭道：“沒有了，父皇的考慮都很周到?！?/br>
    “用人就要這樣，你不能不防范他們。”陳友諒背著手走出帳篷，抬頭看向天邊的彎月與云彩，感受著江風(fēng)吹來的涼氣與那戰(zhàn)場上帶來的血腥味道。

    “要人臣服，必須給以利益。其它東西都是虛無的，天下熙熙，皆為利往，給足了足夠的東西，沒有人會不能背叛?！?/br>
    陳善道：“兒臣記住了?！?/br>
    “記住了不行，你要用！”陳友諒盯住自己軟弱的兒子，一向說一不二，殺人無算的君王露出無奈的神情，“你的性情太過平和，該成長了。若有一天朕死了，你怎么辦？”

    “兒臣，兒子……”陳善抿緊嘴唇，幾乎要將嘴拉成一條直線，淚水逐漸充盈眼眶，“父皇洪福齊天，自然可以看到兒子成材的那一天?！?/br>
    陳友諒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信步走遠(yuǎn)，他的靴子，正巧踏在月光與陰影的交匯之處。

    第54章 一把成熟的扇子

    太陽懸掛在蒼穹中，無情地普照著下方的城與人。

    城墻與城外的空地之上，密密麻麻地站著士兵，黑壓壓的到處是人，若是能夠飛到天上去向下看，這里就像是等著成千上萬準(zhǔn)備撕咬敵人的螞蟻一般。

    人雖然多，卻全部都沒有出聲。所有人都很安靜，安靜地盯著對面，只有風(fēng)把兩方軍中桿上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

    陳友諒打馬行至隊列的最前方，瞇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座殘破不堪的城池。就算是成了現(xiàn)在這個破破爛爛的樣子，它也不曾被自己奪取，好像還可以再堅持個幾百年，仍然姓朱。

    朱文正，朱元璋的侄子，好手段，是個人才。

    若是現(xiàn)在形勢沒有那么緊張，也許還有拉攏他的可能，陳友諒在心里細(xì)細(xì)考量一番，他知道朱文正被朱元璋封了大都督，總管軍務(wù)，這樣一個人，既是親屬，又握大權(quán)，自身本事也不小，要說心里沒點(diǎn)想法，那他是不信的。

    朱元璋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兒子，等他的兒子長大了，還能容得下朱文正？朱文正又哪里能容得下他的兒子？

    可惜了，時機(jī)不對。

    看著遠(yuǎn)處來了人，陳善一扯韁繩，騎著馬走到陳友諒身邊，恭敬道：“父皇，張子明帶到了?！?/br>
    “讓他過來?！?/br>
    很快有兩個人跟在張子明身后一起靠近走過來，他們神色緊張，雙手都放在身前，胳膊上的肌rou鼓起隨時準(zhǔn)備發(fā)力，防止這歸順不久的信使突然暴起傷人。

    張定邊也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陳友諒的另一側(cè)立定，聽到動靜，朝張子明看了一眼。

    這就是那個投降的送信人？看起來倒確實(shí)如陛下所說，是個懦弱的小角色。

    上次龍灣之戰(zhàn)，正是張定邊帶著陳友諒脫離了險境，從那以后，陳友諒就對他更為器重，加上他不俗的武藝和見識，自然是攻城的主將之一，且有資格站在陳友諒身側(cè)。

    陳友諒低頭看著張子明，笑道：“子明，看你的了，說大聲點(diǎn)，說清楚了，務(wù)必將他們的銳氣給朕壓下去?！?/br>
    張子明道一聲是，抬頭向墻上看去。

    陽光刺眼，幾乎要刺出他深埋著的淚水。他眨了好幾次眼睛，勉強(qiáng)把眼淚壓了下去，望著自己的戰(zhàn)友親朋，張子明的手顫抖起來，額頭上青筋爆起，汗水從中迸出，一粒粒滾落下去。

    它們最終落在土里。

    不出意外，這里就是他人生的終點(diǎn)了。但愿父母安康，妻兒平安，不要為自己掛心。

    人這一輩子，能做出幾件大事，也不枉來地上走過一遭！

    城墻很高，上面的人都知道今天怕是要做個了斷，全部把心提在了嗓子眼，眼睛也瞪得很大，生怕錯過些什么要緊的事情。

    鄧愈和朱文正站在一處，幾乎是陳友諒一命人把張子明帶上前來，他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張子明瞧。

    “大都督，那人看著有點(diǎn)眼熟啊?！?/br>
    朱文正握緊手里的長弓，死死盯著陳友諒，恨不得一箭射死他，再拿刀把他切成八九段，加點(diǎn)蔥花炒一炒，眼里根本看不進(jìn)別人去，聽了鄧愈的話，才勉強(qiáng)分出去一絲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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