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謝謝爸爸?！?/br>
    林漾的笑容有些刺眼，葛青忍了忍到嘴邊要罵出的話，頗為溫柔的端起面前的杯子：“漾漾，上次在學(xué)校阿姨說話沒考慮到你的情緒，文霜這孩子經(jīng)常見我，我以為她在學(xué)校受到了什么欺負(fù)，一時(shí)激動，光顧著維護(hù)她了，也沒注意到你，阿姨跟你道歉，希望你別在意?！?/br>
    林賀也跟著開口：“漾漾，你阿姨都跟我說了，她是無心的，這段時(shí)間一直愧疚不安，上次還提議給你買塊表希望你開心，聽說你不喜歡上次那塊，這又特地重新買了一塊?！?/br>
    買表只是希望她開心嗎？

    林漾不知道她爸是真的不懂還是不想給自己找事裝作不懂。

    買表也好，今天的道歉也好，主角都不是她林漾，一切都只是做給林賀看的，上次買表林漾沒要，這次她道歉林漾再不接受，林賀是不是就會覺得他這個女兒太過咄咄逼人，得寸進(jìn)尺了？

    但林漾是真的不想答應(yīng)。她傾身，手指在杯子上放了下，卻并未端起，而是輕輕地敲了下，然后朝林賀很無辜地眨了下眼：

    “可是爸，阿姨說我有娘生沒爹養(yǎng)，說你不要我了，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說：

    漾漾不是一個會讓自己受氣的性格。

    第27章

    “你跟漾漾說了這些？”林賀猛地站起來大喊, 板凳劃出刺耳的刺啦聲，引得飯廳其他人頻頻觀望。

    葛青睜大眼，握在手里的杯子緊緊用力攥著才沒掉下來, 她沒想到林漾居然會把這些話說出口，她忙看向林賀，急著解釋：“這, 這孩子瞎說的, 我怎么可能說那些話？”

    林賀深深皺著眉, 眼底浮著怒：“漾漾從來沒有說過謊?！?/br>
    “那你的意思是我騙你嗎？”葛青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摔, 里面的酒水濺到桌子上, “我跟你說這么多件事又哪件事騙你了？”

    “怎么，我跟你說的話你不信，這丫頭跟你說這么一句你就信她不信我？林賀, 你什么意思？”

    “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賀煩躁的摔了一個碗, 飯廳里陷入詭異的安靜。

    “她是我女兒, 這樣的話換做誰說我都會生氣！”

    葛青的聲音尖銳：“林賀,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這段時(shí)間為你女兒買表跑遍了兩三個商場, 我還要低三下四地給她賠著不是, 可是你看你女兒這是什么態(tài)度, 對我這個長輩一點(diǎn)尊重都沒有，自己在學(xué)校惹了事還依依不饒, 我不是她親媽，我不慣著！”

    她嗓門太大, 已經(jīng)影響了其他顧客。

    侍應(yīng)生忙走過來提醒, 三人中只有林漾跟人說了聲抱歉, 林賀這才想起，抬頭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后吞吐著說出一句：“漾漾，葛阿姨雖然不是你親媽，但她這段時(shí)間是真的一直在關(guān)心你，手表也是她想了很久的心意。爸爸知道你不會那么快喜歡上她，但爸爸只希望你和葛阿姨不要有誤會，你們兩個我都相信，你，不要讓爸爸難做好嗎？”

    他還是偏向了葛青。

    葛青忍了一中午，有意借此發(fā)作，見林賀被剛才兩嗓子吼的信自己了，這才哼了聲拿起包就走。

    高跟鞋踩踏的“嗒嗒”聲在林漾耳邊響起。

    她喝完杯中的橙汁，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才不緊不慢的背起書包，站起：“我明白的，爸爸，我理解你的苦衷。”

    林漾薄涼一笑：“爸爸好像也沒心情跟我吃飯了，那我先走了?！?/br>
    她說完抬腳離開，轉(zhuǎn)身的一瞬間，林漾臉上的笑意盡失，身后的林賀的喊聲她恍若未聞，眼神清冷犀利。

    她點(diǎn)的菜一道還沒上，林漾那頓飯也一口沒吃。

    回到家的時(shí)候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客廳里的燈都沒開，整棟房子一片黑，安靜的只剩下陽臺外風(fēng)吹過的熱浪聲。

    林漾換了鞋子，直接把書包扔到玄關(guān)處，開了冰箱手指毫不猶豫地摸向上層的罐裝啤酒。

    家里沈柏裕酒喝的并不多，冰箱里只備了兩瓶，她今天晚上喝一瓶必然會被發(fā)現(xiàn)，視線在上面停留了一會，林漾轉(zhuǎn)而從側(cè)邊抱了三四瓶橙汁出來。

    家里今晚沒人，李姨出去散步得到七八點(diǎn)才能回來，卓季芳參加聚會回來的也遲，沈妄說今晚有活動，也不會在這個時(shí)候回家，整棟房子里這會只有林漾一人。

    她也沒再上樓，直接在樓梯臺階旁盤腿坐下，一瓶一瓶地把橙汁蓋子擰開。

    像是灌酒一樣，面無表情地喝著。

    小時(shí)候林賀因?yàn)楣镜氖滦那橛魫灮丶視r(shí)總會一個人拎著啤酒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自己和自己喝，林漾碰見過一次，她那個時(shí)候才十多歲，見她爸喝，也伸手拿著要往嘴巴里倒。

    林賀當(dāng)時(shí)為了哄她，騙她喝的是橙汁，給她也拿了瓶果粒橙父女兩一起碰杯喝。

    漸漸的，林賀不再回家，而郁悶的時(shí)候喝橙汁這個習(xí)慣只有林漾還在記得。

    屋內(nèi)光亮被夜色拖曳，只有透過陽臺灑進(jìn)來的月色落在樓梯一角，映出了地上她一人屈成一團(tuán)的影子。

    周圍很靜，風(fēng)聲吹過時(shí)林漾腳邊的空瓶也滾了兩圈發(fā)出“叮咚”的輕響。

    門在這個時(shí)候被打開，刺眼的光亮也在一瞬間充滿整個客廳。

    林漾下意識的閉了下眼，再睜開時(shí)看到了站在門口同樣微怔的沈妄。

    他穿著黑色的休閑運(yùn)動褲，上身一件圓領(lǐng)白t，露出一截修長有力的脖頸，他應(yīng)該是跑回來的，燈光下，皮膚從下巴到脖頸處都泛著汗水的濕潤。

    線條緊繃流暢。

    沈妄不在意的用手背抹了下，黑眸從林漾腳邊的兩個空瓶子上略過，邊換鞋邊問：“坐在那干什么？”

    林漾說“涼快?！?/br>
    她往旁邊挪了挪，騰出樓梯口的位置，沒什么反應(yīng)地又喝完了一瓶橙汁。

    沈妄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抿唇看了幾秒，彎腰，和她平視：“你這是把橙汁當(dāng)酒喝？”

    他眸色很亮，帶著審視。

    林漾別開頭，拿了最后一瓶還沒喝的晃了下：“有點(diǎn)渴，一口氣喝的有點(diǎn)多了?！?/br>
    “有點(diǎn)渴？”

    “有點(diǎn)多？”

    沈妄的重音落在‘有點(diǎn)’兩個字上。

    她這是對“有點(diǎn)”的誤解。

    沈妄重新站直，林漾感覺到他的注視停留在自己頭頂，也沒說話，只是托腮望了望陽臺外的月亮，愜意的瞇了瞇眼。

    又過了幾秒，沈妄上了樓。

    林漾這才把頭垂下來抵在膝蓋上，緩慢地揉了揉眉心。

    再下來時(shí)沈妄手上抱了個足球，他沒直接走，而是在林漾身邊停下。

    “喝的解渴了嗎？”他問。

    林漾喝了三瓶半，她收拾好起身：“哥，你要去踢足球嗎？”

    “那我先上去了休息了。”

    手腕又被他拽住。

    沈妄側(cè)眸，凝著她懨懨的腦袋，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踢足球缺個觀眾，要不你賞個臉？”

    -

    林漾也不知道怎么就腦袋一抽跟著沈妄來了外面的這個足球場，這處是一個專門開發(fā)的小cao場，足球場在最南邊，其他體育設(shè)施都在隔著一條馬路的最北邊。

    這里因?yàn)槭切^(qū)內(nèi)部，四周別墅高樓聳立，中間開發(fā)了條狹窄的小溪，小路兩側(cè)的綠化帶上搭飾著點(diǎn)綴的亮色小路燈，影影綽綽。

    迎面刮來的風(fēng)中夾著不知名的花香。

    林漾坐在旁邊的草坪上等他們，和沈妄一起踢足球的有展子鑫，還有他們之前提過的一中校霸全承謙。

    剛才展子鑫一說，她才知道之前說過的“約一場”不是約架，是約踢球。

    三人在場上狂奔，沈妄球踢得是真的好，足球在他腳下似有靈性一般，隨著他的cao縱時(shí)快時(shí)慢，晃過了全承謙的攔截，飛快地向球門射去。

    足球以一個漂亮的弧度繞過展子鑫的防守，飛進(jìn)了網(wǎng)內(nèi)。

    沈妄喘著粗氣，五官被汗水打濕，他囫圇地用t恤擦了下，神情桀驁張狂。球被展子鑫踢回來，他攔截，毫不嫌棄地抱起，食指與大拇指蜷起，在唇邊做了一個吹哨的假動作。

    林漾看見他唇邊挑釁的弧度，一如少年此刻的意氣風(fēng)發(fā)，卓犖不羈。

    全承謙彎著腰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朝他喊：“再來?！?/br>
    沈妄站在原地，臉上漾著張揚(yáng)的笑，抱著球應(yīng)了聲“行”。他把球放在地上，右腳抬起，從底部把球搓起來，身體往后仰，腳腕繃緊般地猛用力一踢，直擊球最底部，“咚”的一聲在放肆的夜晚中極為響亮。

    青春本就該是張揚(yáng)的。

    那個少年，本就該是與平庸相斥的。

    這個夏天，也變得灼人而熱烈。

    全承謙連被虐了幾場，實(shí)在不干了，和展子鑫哥倆好似地搭著背往旁邊走，干著嗓子說：“你他媽打個球也使全勁，平常沒地方使是吧？”

    這些葷話平常幾人經(jīng)常說，等他小腿直接被踹了一腳全承謙才反應(yīng)過來：“meimei啊，坐這無不無聊？”

    沈妄走上前，斜睨著全承謙。

    他汗水從臉頰流進(jìn)胸膛，沈妄整個后背都是濕的，他隨性地往地上一坐，一只手撐在地上，另一只手懶懶地搭著膝蓋。

    林漾把帶來的幾條毛巾分給三人，才答：“還行，不無聊?！?/br>
    “我跟你哥打球比誰帥？”全承謙完全跟他名字相反，長了一張足夠招蜂引蝶的臉，說話也極為自戀，“還是我?guī)洶?，我可比你哥有風(fēng)采多了?！?/br>
    展子鑫：“得了吧你。”

    他直接砸朝著全承謙砸了一瓶水過去。

    又扔給沈妄一瓶。

    沈妄擰開，仰頭灌進(jìn)嘴里，凸起的喉結(jié)跟著滾動，脖頸處肌rou僨張用力，他一口氣直接灌了大半。

    偌大的足球場上就他們四人，全承謙對林漾好奇，連著問了幾個問題，直到沈妄喝完一瓶水，把空瓶子砸過去：“有完沒完你？”

    “別這樣啊?！比兄t笑嘻嘻的，“你meimei可比你順眼多了。”

    他躺在地上，雙手枕在后腦勺，瞥見林漾坐了一晚上沒怎么換過的姿勢，又側(cè)過去：“meimei，你今天心情不好?。俊?/br>
    沈妄眼皮掀了下，沒說話。

    展子鑫也發(fā)現(xiàn)了，擦著汗問：“別坐觀眾了，要不一會跟我們上去踢個足球？”

    “不想踢?！绷盅鷵u頭。

    “那你想干什么？”沈妄問她。

    十多秒的安靜后。

    林漾側(cè)頭，看著她哥，語氣很平靜地開口：

    “想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