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能給我掙錢，我每天跪著伺候你都行。錢呢？錢從哪里來？還是要我像你那個沒用的爹一樣，直接放棄你，讓你自生自滅嗎？”

    “我是上輩子欠你的吧，這輩子過來給你當牛做馬……”

    她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對不起、對不起。

    mama很累，mama很辛苦，mama也會哭起來——這都是她害的。

    只是胸悶而已，她可以捱過去。

    想聽mama說話，想要mama抱抱——沒關系，手機里有錄音，她聽那個就好了。

    *

    就這么捱，竟然也捱到了高中。

    因著學校的特批，她不用去晚自修。那天，她感到一陣陣的頭暈，胸口撲騰的噪音越發(fā)地明顯，即便是躺在床上也沒有絲毫的好轉(zhuǎn)。

    她臉色煞白，看了眼時間——

    半個小時了，疼痛感卻是愈演愈烈。

    得去醫(yī)院看看……她心想。

    虛弱地從抽屜里拿出病歷本，她戴上口罩，一步一停地往樓下走去。

    「葵葵乖，mama喜歡聽話的小孩?！?/br>
    她很乖的，所以，這種事，她可以自己來。

    *

    母親特意租了離馥海二院最近的小區(qū)房子，直線距離只有500米。

    平時，這段路上會有三輪車停著拉客，今天卻是空空如也。

    沒關系，500米而已，走過去就好了……

    晚風吹拂著她的頭發(fā)，汗水卻是越來越多，連路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模模糊糊間，她聽見有路人問道：“怎么啦小妹，臉色這么差？”

    “沒事吧？”

    她用盡全身力氣擺手。

    別過來，別靠近她……她不要再害死別人了……

    快到了，就快到了……

    然而，這次的疼痛似乎跟先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不再是“靠捱就能度過”的程度。

    在視線全然模糊的情況下，她嘗試打開藥瓶的蓋子，想先吃顆藥，然而——

    “噠噠”……

    藥瓶從手中滑了下來。

    她摔倒在離醫(yī)院還剩300米的路上，馥海二院的紅色霓虹招牌在空中閃爍，醫(yī)院急診的燈光明亮又溫馨。

    ——像是一個觸不可及的夢。

    她聽到不遠處，保安在中氣十足道：“喂，往這邊開！車子停到那里，不要亂停占車道！”

    他背對著這邊，認真地指揮車輛的進出，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

    ——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在死角的位置，有個少女正在漸漸停止呼吸。

    *

    “你怎么盡會給別人添麻煩，死還要死在大馬路上——不知道死到一個沒人的清凈地方嗎？”

    說得對。

    “你死了，大家就都能幸福了。”

    說得對。

    “有意思嗎，這樣的人生？它值得你留戀嗎？”

    她不知道。

    大概是沒意思的吧。

    即便再回顧一遍，她的人生也實在是乏善可陳，絲毫沒有值得書寫的地方。

    “或許，你恨他們嗎？想要復仇嗎？”

    ……不。

    “……那你怎么還不死呢？”那個聲音變得困惑起來。

    因為……

    宛如尖刀突然撕裂錦帛，一個電子音急匆匆地響了起來，如同相隔了千山萬水，終于得以在這一刻相聚——

    [葵葵，葵葵你快醒醒??！]

    *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于一個封閉的石室中。

    中央的石棺里，放置著一顆和人類無異的心臟。

    只是，它是純白色的，這讓它看上去像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一樣。

    室內(nèi)回蕩著那股雄渾又好奇的聲音：“告訴我吧，為什么你還不愿意去死呢？”

    系統(tǒng)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在它的視角看來，潘千葵在觸摸到黑色心臟的同時，就瞬移到了這個石室里，當場陷入昏迷，直到這會兒才慢慢蘇醒。

    驟然聽到這個問題，它當即氣得代碼都炸開了：[什么東西啊，說什么不吉利的話呢？]

    潘千葵慢慢從冰涼的地板上坐起來，回答道：“我是要死的，但要死在他懷里?！?/br>
    「3.死在男主懷里，凄美地念出設定好的臺詞，讓男主在悲憤交加中開掛，從而實現(xiàn)越級打怪。」

    系統(tǒng)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想起來這是固定流程后，它噴了。

    這也太敬業(yè)了——！

    “‘他’啊。”那聲音意味深長地笑了，“你就這么喜歡他？但是，他可不見得喜歡你哦?！?/br>
    就算系統(tǒng)也曾為“男主向路人告白”這件事頭疼不已，這會兒還是忍不住怒了：[你放什么狗屁，男主喜歡我家小宿主喜歡得要死，你算什么東西！]

    當然了，那聲音是聽不見系統(tǒng)說話的，因此，它慢慢悠悠地繼續(xù)道——

    “就算真的喜歡……你又怎么確定，他不會像你的父親一樣，在發(fā)現(xiàn)你確實是個沒用的累贅后，就會態(tài)度一變，也把你拋棄掉呢？”

    它的語氣充滿了誘導性：“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人的選擇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你也能明白吧？”

    “我知道?！?/br>
    所以，對于父母或是其他人，她不怨，也不恨。

    如果她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也許父母依然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而不是現(xiàn)在這般支零破碎的樣子。

    它又道：“既然你知道這個道理，那也該知道，得到以后再失去的話，痛苦只會成千百倍地放大……不是嗎？”

    少女認真道：“我沒有得到過?！?/br>
    那聲音：“……？”

    她更認真道：“我拒絕他了?！?/br>
    ——那么，就不算接受了。

    它恍然大悟：“看走眼了，原來你這丫頭才是天真的殘忍啊。你竟然覺得，只要你不接受，他就能端著這顆被你退回來的心，再拿去原樣地送給別人……”

    它笑了兩聲，又問道：“那他愛慕別的女性，對你來說……也無所謂？”

    她疑惑于它竟問出那么顯而易見的問題：“那不是遲早的事嗎？”

    他是男主，自然是要跟女主在一起的。

    在她進入小世界以前，這條系統(tǒng)耳提面命的金科玉律就被她牢記于心了。

    “嚯，完全油鹽不進，很堅定嘛。”

    那聲音莫名顯得開心：“不過這樣也好，反正我也很在意，你到底能影響他到什么地步……嗯，本來想著，你最好是現(xiàn)在就死了。我改變主意了?！?/br>
    石棺中的心臟突然放出光，飛到了她的眼前。

    “拿去吧?！?/br>
    還未等潘千葵反應過來，那顆心便一頭從她的胸腔處沒入，立刻沒了蹤跡。

    它悠悠道：“我本來以為你也是‘那種人’，結果你竟然不想要這女主角的位置……你不想要，我偏要塞給你先坐坐。行吧，心臟先交給你保管，回頭時機到了，我再告訴你是干什么用的?！?/br>
    “時機……？”

    “等小林先到五階吧?！?/br>
    潘千葵：……？

    她實話實話說：“那我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她……應該快殺青了。

    林暮晃五階的時候，怕是她骨灰都入輪回道了。

    “別那么樂觀啊，我可不覺得，在那小子面前找死是件多容易的事……”

    她冷不丁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它反應很快：“黑暗之源咯?！?/br>
    少女頓了頓，追問道：“天道？”

    它像是被嚇了一跳，忙不迭地狼狽逃跑了——從那之后，那聲音再也沒從石室里響起來過。

    正當系統(tǒng)還震驚于“它”嘴里竟然說出了“女主角”三個字時，它突然聽見了一陣細細的水流聲。

    系統(tǒng)：[……恕我冒昧，請問，這屋子是在進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