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戒指串成項鏈，戴上后在緊貼在靠近心臟的位置。關(guān)殊沒有一刻時間把戒指摘下，一戴就是那么多年，久到關(guān)殊都要忘記它的存在。

    “還喜歡我，對嗎？”沈杳伸出白玉般的手指，一步一步地引誘著道，“承認的話，我就允許你再給我戴上。”

    第49章 “離開晏知行。”

    沈杳遞給關(guān)殊的是右手，他卻依舊攥得很緊。當年沈杳靠在他的懷里，也是這樣眉眼帶笑地戴上了他送的戒指。

    關(guān)殊以為這是和解，事實上這只是他親手送上去的刀具，沈杳轉(zhuǎn)面就把戒指丟掉。

    重來一次，關(guān)殊的選擇還是一樣。他把戒指從黑繩上取下來，戴到沈杳的手指上，低聲問道：

    “這次它還會被丟掉嗎？”

    他沒有像求婚一樣半跪在地上，冷厲的眉眼卻低順下來，虔誠專注。

    “或許不會了。”沈杳張開五指垂眸欣賞著，戒指為他量身定制，戴在他手上最為合適，“給我戴上了就是承認還喜歡我嗎？”

    關(guān)殊的唇線繃緊著，還是沒有說話。

    沈杳也不在意，他把手指攏緊，輕嘆了口氣道：“你明明喜歡我，何必又總是要一遍又一遍地傷害我，說那么多難聽的話？”

    “是你覺得我喜歡聽，還是你在心里就是這樣認為的？”

    關(guān)殊的神色明顯慌亂起來，他下意識地解釋道：“沒有……我不是這樣覺得……”

    “你看到別人傷害我，會心疼，會巴不得對方去死?！鄙蜩玫牟鳖i纖瘦，像是天鵝頸一般漂亮，他用右手輕輕地撫上去，中指上的戒指閃爍著銀光，語氣里沒有責備的意思，只平述著事實，“可是關(guān)殊，你掐過我的脖子兩次，你明知道我不會游泳，還把我推進了泳池里?！?/br>
    “我看不到光源，呼吸不到空氣，喉嚨像是燒灼的疼。關(guān)殊，我以為你是真的想要親手把我掐死。”

    關(guān)殊板起的肩膀早就垮了下來，平時堅毅果決的眼神現(xiàn)在卻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慌亂。他的嘴唇不停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合適解釋的話。

    “如果你那么想的話?！鄙蜩米プ∷氖郑瑺恳约捍嗳醯牟鳖i上放，神色淡然從容，“我們之間的死亡確實可以沒有隔閡，你可以親手做這件事情?！?/br>
    指尖剛觸及，關(guān)殊卻像是被燙了一下飛快地移開手?？赡苷娴南裥煲獍渍f的那樣，他只是一個控制不好情緒的alpha。

    他行事沖動莽撞沖動慣了，總是在事后才亡羊補牢般地后悔。他也做了傷害沈杳的事情，卻還要責備

    關(guān)殊身上尖銳的鋒芒早就收斂起來，他那么高大的一個alpha，卻半蹲在沈杳身前，牽著他的手卻不敢太用力，聲音像是夾著砂礫一樣干澀：“對不起……”

    “不用說抱歉，我還沒說完?！鄙蜩梅催^來安撫般地摸著關(guān)殊的手，“我為你清洗過終生標記，你還記得嗎？”

    關(guān)殊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不知名的耳鳴，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下，問道：“你的身體……有受影響嗎？”

    記得，怎么可能不記得。

    關(guān)殊當時恨沈杳玩弄他的感情、恨沈杳出軌，最恨的是沈杳清洗掉了他的終生標記。

    哪怕重縫之后，他無數(shù)次提到這個終生標記，對于沈杳來講，卻也只是件不足掛齒的小事。

    他對強行終生標記了沈杳這件事情一直很矛盾，他有時候覺得沒錯，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機會。有時候又悔不當初，因為在當時，他完全沒有考慮到沈杳。

    “做手術(shù)那天我沒有讓關(guān)叔叔陪著我，因為我覺得難堪。我一個人換上衣服，走進手術(shù)室里。很幸運的是，給我打麻藥的護士和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都很溫柔，其中一個還安慰我說‘不要太擔心，手術(shù)過程不會疼，睡一覺醒來就結(jié)束了'。但是關(guān)殊，你知道的，我很討厭醫(yī)院里的消毒水味道?！鄙蜩媚抗馍钌顪\淺，像是掉在回憶當中，“衣服很薄，我躺在手術(shù)臺上，脊背感覺到陣冰涼。我不知道我當時害不害怕，或許我應(yīng)該是害怕的。我在想，手術(shù)過程不會疼，那我醒來會疼嗎？如果是疼的話，那種疼我能忍受嗎？不過確實跟他說的一樣，只要麻藥的針頭刺入皮膚時有點疼?！?/br>
    “我跟著他數(shù)數(shù)，數(shù)到第三秒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去意識。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灼眼的燈光，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也是晃眼的白光，房間里還是只有我一個人?！?/br>
    他把一切說得都太真實，回溯著時光，讓人身臨其境一般。關(guān)殊仿佛被人隔空錘了一記，臉色比沈杳都還要來得白。他聽著沈杳的話，身上卻是出了一層汗，眼眶也跟著逐漸熱起來。

    “做完手術(shù)之后，我連著發(fā)了三天燒。我發(fā)燒最嚴重的第一天，我叔叔過來了，身后跟著沈深棉?！鄙蜩梦孀∷拇?，自顧自地把話講完：“你曾經(jīng)問過我，我叔叔到底對我好不好是嗎？我現(xiàn)在告訴你答案，不好，他對我非常不好?！?/br>
    “他養(yǎng)著我只是因為我是一個omega，不出意外的話，我長大之后應(yīng)該被他送去和別人聯(lián)姻?？晌冶荒憬K生標記了，你應(yīng)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關(guān)殊，這意味著我失去了價值，所以你知道他怎么對我嗎？”

    沈杳仿佛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商品，這樣說自己，關(guān)殊心臟像是被人捏緊。

    “他把病房里的東西全往我身上砸，我的額頭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砸中，流了很多血。他罵我是被人上爛的爛貨，他罵我賤。”沈杳平靜地敘述著，“關(guān)叔叔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帶著一籃水果，他保護了我。”

    他越是這樣無所謂的態(tài)度，卻越讓關(guān)殊感覺快被愧疚吞沒。關(guān)殊腦袋嗡嗡作響，關(guān)巖不肯讓他聽到一些關(guān)于沈杳的消息。這些事，他全都是第一次聽。

    他腦海內(nèi)開始拼湊著畫面，十八歲的沈杳比現(xiàn)在還要清瘦一些，病號服穿在他身上應(yīng)該會寬大許多，空蕩蕩的，會有很多風灌進去。

    他一個人走進手術(shù)室，一個人做完手術(shù)。沈復林闖進去的時候，沈杳應(yīng)該還在掛吊針。他那么瘦弱，怎么反抗。

    他應(yīng)該在沈杳身邊的，他卻不在。

    “他對你不好是不是？！我?guī)湍銏蟪?，杳杳……我發(fā)誓……我會讓他比死都還要難受?！标P(guān)殊的身體顫抖著，他俯下了身，緊緊地摟住了沈杳，“杳杳，對不起……對不起。”

    “我傷害了你，你也傷害了我，我們兩清了對嗎？我不要聽對不起，那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鄙蜩玫氖执钤谒募绨蛏?，“我不要聽對不起，那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只想要聽你喜歡我?！?/br>
    沈杳說那么多，仿佛只想換去這句話。

    關(guān)殊這次沒半分猶豫，他果決地點頭，一遍遍在他耳邊重復著：“我喜歡你，杳杳……我一直、一直都喜歡你?！?/br>
    他為了讓沈杳看清他黑眸里的情緒，慢慢松開懷抱，又盯著沈杳說了遍：

    “我愛你?！?/br>
    關(guān)殊跟自己、跟別人說過無數(shù)次他早就不喜歡沈杳，他已經(jīng)不在乎沈杳。

    他以為自己對沈杳只剩下被背叛的恨，惡言相向，說著各種各樣難聽的話。

    他告訴自己不需要珍惜沈杳，只需要作賤他把他當成單純拿來睡的情人就夠。

    這些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罷了，所有一切都不過是他自己給自己編纂的借口，他給自己營造出不喜歡沈杳的錯覺。

    那錯覺脆弱得像是泡沫，被沈杳勾勾手指就戳破。

    事實是恨因愛而生，他就像是只被主人拋棄的狗，找準機會就往沈杳面前湊，又不愿意同他示好，只能莽足力氣咬住他，在沈杳身上留下深深的咬痕，生拖硬拽著逼迫他停留在原地。

    他沒有辦法作賤沈杳，沈杳一直對他可有可無，感情淡薄得像是個假人。

    憤怒、痛恨、崩潰的全都只有他一個人。

    從軍校畢業(yè)之后他有那么多選擇，關(guān)殊卻回到京城當檢察官。他選了一條安穩(wěn)妥當，卻一點也不符合他性格的路。

    但這是距離沈杳最近的路，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回到原地，都只是為了遠遠地看著沈杳。

    他和沈杳鬧到如此地步，沈杳出軌這件事情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一個字也沒有透露給關(guān)巖，導致關(guān)巖把所有的錯歸罪于他。

    因為他始終想著，在未來的將來，他還會有機會把沈杳帶回家。

    他送沈杳回家時碰到徐意白，卻不直接戳穿沈杳，是因為怕被選擇。他認為沈杳會選擇徐意白，連個情人的名分都不給他。

    他就是那么沒出息，就是那么賤，只是在沈杳身上捕捉到了那么一點點愛意，就再也戴不上那故作冷淡的假面具。

    “關(guān)殊，你應(yīng)該很在意那個終生標記是嗎？”

    沈杳朝關(guān)殊簡單地勾了勾手指，他就本能地靠了過來。

    他沒有長進，沈杳手中永遠都拿著刻著他名字的項圈，他這輩子都無法掙開。戒指戴在沈杳手指上，無形的項圈卻扣在他的脖頸上。

    沈杳張開手臂，主動地抱住他靠近了懷里，呢喃著道：“那你像高中一樣對我好可以嗎？像以前一樣對我好，對我百依百順?！?/br>
    關(guān)殊太久沒有聽到沈杳這樣跟他撒嬌，他沒有猶豫地點頭道：“好?！?/br>
    他仰起臉，落吻在關(guān)殊凸起的喉結(jié)上，像是留下可以兌換的誓言：“你聽話的話，我就允許你再次終生標記我一次，這次會是真的終身存在。”

    關(guān)殊摟緊他的腰，失而復得之后有驚喜和無措，他又點點頭道：“……好?！?/br>
    沈杳從關(guān)殊身上聞到了淡淡煙味，應(yīng)該是他在家里抽的，味道還沒散去。

    高中時，關(guān)殊是不抽煙的，也不喝酒。

    他問道：“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的？”

    沈杳問的問題，關(guān)殊答得不會有半分遲疑，也沒有半句假話，他低聲道：“分手以后?！?/br>
    那段時間，他只能靠尼古丁和酒精麻痹自己，像是醉生夢死般地活下來。

    “戒了吧。”沈杳皺了下鼻子道，“我不喜歡聞煙味?！?/br>
    “好?！?/br>
    抱得有些久，沈杳輕輕地推了他一下。關(guān)殊下意識地先是反手一用力，然后才戀戀不舍但是又聽話地松開手。

    沈杳這時候才開始環(huán)視自己的屋子，里面的布局和設(shè)計都是直接找的設(shè)計師，倒也沒耗他多少心血。

    可沈杳不喜歡混亂，他略微擰起眉，把家具一個一個數(shù)過去：“關(guān)殊，我的茶幾、椅子、書柜……”

    “我賠你?！?/br>
    他還沒數(shù)完，關(guān)殊就下意識地往自己口袋里摸銀行卡，自然摸到一個空。

    關(guān)殊動作停頓了下，立馬道：“我有錢賠你，你別找徐意白賠。我也不跟他五五分賠，我全賠。”

    沈杳有點想笑，他撐著臉點點頭，自然地使喚道：“那再去給我煮點吃的吧，徐意白給我煮的面涼掉了。”

    關(guān)殊立馬起身，他路過餐桌的時候瞥了一眼徐意白煮的面。他想要煮份更加豪華的，但發(fā)現(xiàn)沈杳的廚房食材有限。

    他忍著惡心，只能煮出一份差不多的面，還比徐意白那份少了幾根青菜。

    關(guān)殊把面端過去，沒有桌子，他就拿手捧著給沈杳當桌子。等沈杳吃完，他收拾完一切。

    “杳杳。”他緊抱住沈杳，壓抑了半天的目光又透出點壓迫感，“離開晏知行，我保護你?！?/br>
    他沒有得到一句沈杳出軌的解釋，還是選擇與沈杳重歸于好。他不想在夜里繼續(xù)翻來覆去睡不著，過去的一切都當是過去，他知道沈杳現(xiàn)在也可能只是在騙他。

    他這次會盯好沈杳。

    沈杳現(xiàn)在身邊只能有他一個。

    第50章 “再加上接吻”

    “離開晏知行？”沈杳重復了遍關(guān)殊說的話，表情稍稍有些疑惑，“我從來沒有和他在一起過，為什么要用離開這個詞？”

    關(guān)殊似乎很喜歡聽他說這些話，明顯是被取悅到了的神情，眉目舒展一些。沈杳下一句話，毫不顧忌地迎面給他潑了盆冷水。

    “關(guān)殊，可能你對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有點小小的誤會，那我解釋一下，我們兩個現(xiàn)在不是在談戀愛?！鄙蜩萌崧暭氄Z地說著這些絕情的話，“我們沒有復合，只是和諧相處了對嗎？”

    關(guān)殊一顆雀躍的心狠狠墜下，他放在沈杳腰上的手緩緩放下，眼眸沉黑，接二連三地質(zhì)問道：“你又要玩我嗎？那我算什么，我還就是個沒名沒分的情人？”

    他對自我認知很明確，讓沈杳詫異地挑了下眉，點著頭道：“雖然的確沒有名、也沒有分，但我不是只有你一個alpha了，不過這些重要嗎？”

    關(guān)殊克制著自己，咬緊牙關(guān)反問道：“難道這些不重要嗎？你都和徐意白分手了，我憑什么還不能做你男朋友？”

    “那你是不能接受的意思嗎？”

    沈杳從關(guān)殊眼底冒出來的怒氣里找到答案，他低下頭，眼神戀戀不舍地流轉(zhuǎn)在手指上的戒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