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篇第三章
大戰(zhàn)帶來的余震正在漸漸消散,清點完魔尊的殘余勢力后,太虛山似乎也恢復(fù)了往日的狀態(tài)——除卻比之前更加寂靜冷清。 太虛山,大南音寺,嘲天宮,都陣亡了數(shù)量過半的修士,真人前輩們在一起商討了許久,最終決定將各宗門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們集中教導(dǎo)。 大概再過幾日,其他兩宗的弟子與教導(dǎo)前輩便會陸續(xù)上山,與太虛一脈共同修行歷練。 而為了快些培養(yǎng)起能擔(dān)大任的新弟子,太虛山用了食修的法子,開設(shè)了堂食。 今日是第一天開門,小弟子們被打發(fā)過來試試口味。 莫泠與織柔坐在一處,瞧著碗里色澤奇怪的干拌靈石粉,有些不敢入口。 “如今整個十六州的修士加起來也不過千百人,所以我?guī)煾副闾崃藗€這法子,說叫什么集中師資力量,大南音寺和嘲天宮那邊很快就同意了?!?/br> 樓城青則坐在他們對面,解釋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堂食,與幾日后要與別的宗門弟子一道修行的事。 “我記得……以前還說,用丹藥靈石輔助修行都是走捷徑,沒想到今日竟然將捷徑放在我們面前?!笨椚崮弥鬃訑嚢枇艘蝗ν肜锏撵`石粉,看著其中閃爍的詭異的藍(lán)綠色,搖搖頭:“但這捷徑也太可怕了,真的能夠增長修為而不是,呃,半道中殂嗎?” 作為這份食譜提議人的灼遙默默在建議冊上將干拌靈石粉畫了個叉。 樓城青瞧見她動作,突然誒了聲:“織柔師妹,你前幾日一直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來,小遙師妹可是擔(dān)心了你好久?!?/br> 織柔一怔,然后看向灼遙,露出一個笑來:“師姐,放心吧!我沒事的!” 她如今行事表現(xiàn)和往常無異,甚至比平時更加活力四射,灼遙卻更加擔(dān)心了。 而且旁邊這個既自來熟,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半吊子更加惹人厭煩。 灼遙問樓城青:“樓師兄,吃完了嗎?吃完了可以離開嗎?” 樓城青不解:“我不才剛坐這里沒一會嗎?一口沒動呢?!?/br> 灼遙突然笑了笑。 她的笑容明艷,像艷麗盛開的花。 樓城青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見灼遙端起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緊他的鼻子,在他下意識張嘴呼吸的那一刻,將滿滿一碗靈石粉全部灌了進(jìn)去! 靈石粉干燥難咽,還有奇怪的甜味,樓城青被噎的直干嘔。 織柔小心翼翼地往莫泠身邊挪了挪。 “……嘔,灼、灼遙!噦……!你!水!水!”樓城青一手摳著喉嚨,一手握拳捶桌面,眼角通紅,淚珠都落下來了。 堂食里其他弟子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嘖嘖稱贊:“那不是樓師兄嗎?真是勇士啊,這也吃得下去?!?/br> “不是說食修做飯菜都很厲害嗎?能將原本平平無奇,口味寡淡的食物改變成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怎么我們太虛山這位……手藝不太行?” “哦,聽說是有真人提議說不能叫我們吃太好,否則會懶怠自身修行,因此將許多飯菜的做法都通通改良了。” “……改良二字用在這碗飯上合適嗎?” 樓城青被噎的滿臉通紅都快翻白眼了,終于從桌子上拾起身,狼狽地沖進(jìn)后廚。 不明白師姐為何突然發(fā)威,織柔伸出一根手指將面前的碗推的離自己遠(yuǎn)了些。 瞧見她的動作,莫泠也像她一樣默默將碗推遠(yuǎn)了。 品鑒過堂食的口味,又認(rèn)真寫了反饋單,三人就準(zhǔn)備各回各峰。 灼遙猶豫再三,還是牽起織柔的手,拉著她走到無人角落,叮囑道:“你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能自己亂來,知道嗎?” 織柔覺得她小題大做,晃了晃她的手:“哎呀,都說了,我真沒事?!?/br> 灼遙不信。 “師姐,我都想明白了。”織柔說:“這是師父自己選擇的道,我知道的。” 她聲音低了下去:“生死別離對于修士而言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我只是想起,我們的最后一面,也沒好好的道個別,沒多說幾句話……后來又想起我做他徒弟的這些年,總嫌棄他嘮叨,好像有很多遺憾,有許多事都沒來得及?!?/br> 灼遙沒說話,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于是我抱著師父的刀,一個人想了很久很久,從我有記憶開始,將我和他的所有過往都梳理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他早就將「如果他不在了我該怎么辦」這件事的答案告訴我了?!?/br> “那你該怎么辦?”灼遙問。 “自然是努力修行,早日大道飛升咯?!笨椚嵝Φ?“我可是他的徒弟,要像他一樣紅塵逍遙,有情愛世,而危難之際亦要挺身而出,救世救人,才不負(fù)他之威名?!?/br> 灼遙卻聽出一絲不對勁來,微微皺眉。 “還有,我不習(xí)劍了,我要學(xué)刀?!笨椚嵴Z氣堅定:“我要繼承師父的不終刀?!?/br> …… 五日后,大南音寺與嘲天宮的修士都到達(dá)了太虛山。 越拾一帶人出面負(fù)責(zé)接待招攬來客,織柔和其他弟子則聚集在周圍打量著這群別宗道友。 大南音寺送來二十名筑基期的佛修,還有兩位元嬰期以上的教導(dǎo)前輩:一位身形魁梧,袒著半邊胸,蒼髯如戟,背把戒刀,往那里一站便似一座山,氣勢洶洶;一位細(xì)高挑兒,套在寬大的灰色禪衣里,笑瞇瞇的模樣像是個和善老頭。 嘲天宮則送來三十五名筑基期的樂修和三位教導(dǎo)前輩。 樂修們各個懷里抱著不同的樂器,衣著也更飄逸鮮亮,而在他們中間,立著位氣質(zhì)格外超凡脫俗的青年。 青年一身山嵐色的寬袍大袖,外面件著半透明的罩紗,腰間系環(huán)佩,發(fā)尾別桃枝,斜抱一把七弦古琴。 織柔好奇,問灼遙:“師姐,那位別著桃花枝的樂修是誰???” 灼遙整天埋頭苦修,也不大認(rèn)得,剛巧身邊另外一個女弟子聽見她們的對話,便湊過來替兩人解答:“那是莊飛鈺,嘲天宮宮主玨弦的關(guān)門弟子?!?/br> 灼遙不明白女弟子狂熱的眼神,又上上下下將莊飛鈺打量了一番,點評道:“一個開光后期的樂修罷了。” “灼遙師妹,你這就不懂了吧?”女弟子搖搖頭:“你好好看看他,面若桃花,寬肩窄腰。雖是玨弦的弟子,卻并無旁的親傳弟子那般傲氣自大,反而很是謙遜溫柔,是嘲天宮脾氣最好的樂修?!?/br> 織柔附和道:“嗯,樣貌確實清新俊逸。” 女弟子頓時一臉知己難逢的表情:“最重要的是,至今都未能有人看見他撫琴,大家都說他的琴音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輕易出手?!?/br> 灼遙:“再出神入化也就是個開光后期?!?/br> 織柔起了感興趣:“為何這么說?這位師姐,你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當(dāng)然看最新一期的《琴仙思渺錄·鈺飛篇》知道的啦!”女弟子說著,從儲物袋里掏出一卷書,上面的標(biāo)題正是她口中的思渺錄,落款上寫著「妙筆生」二字。 織柔驚訝:“這是什么?” “……聽說是我們宗門一位善書寫的弟子的筆名?!弊七b幽幽說道:“他怎么還在寫這些東西,都是些胡編亂造的話本,也不怕被遭他編寫的事主抓住挨打?!?/br> 織柔:“師姐知道是誰嗎?” “那倒不知,這人鬼機靈的很,越峰主先前還說想抓他來著,后來被魔族的事一耽擱也忘了?!弊七b唔了一聲:“既然還能更新,這樣看來,應(yīng)該也是個和我們差不多同時入門的筑基期弟子?!?/br> 織柔都不曉得這些事,她翻開書卷,只見里面圖文并茂,首頁寫著「真假參半藝術(shù)加工」這樣的提示句,內(nèi)容則從莊飛鈺入門前講起,寥寥幾筆就勾勒出樂修的性格和外貌。 “這位妙筆生文采倒是很好?!笨椚岱Q贊。 插不進(jìn)去話的莫泠聽聞后也跟著看了一眼,感覺內(nèi)容和人間的話本子沒多大區(qū)別。 “唉,只不過他最近更新太慢,說是身體不適,靜不下心來構(gòu)思?!迸茏邮栈貢?,嘆了口氣:“這次斷章在莊飛鈺偶遇紅衣俠女,一起經(jīng)歷了生死磨難后卻發(fā)現(xiàn)那是他失蹤已久的未婚妻!真是吊人胃口。” 織柔驚訝:“莊飛鈺已經(jīng)有未婚妻了?” “假的,假的?!迸茏訑[擺手,望向遠(yuǎn)處的莊飛鈺:“這都是藝術(shù)加工!一定不是真的!” 處于幾人話題中心的樂修像是察覺到什么,抬眼往她們的方向瞥了一瞬,又收回目光。 女弟子激動:“看到?jīng)]有!他真的好清??!” 織柔正要點頭,就被莫泠扯了扯衣袖。 少年有些不開心,拉著她往外走,想離開人群。 “怎么了?”織柔問。 莫泠抿著嘴角,小幅度地?fù)u搖頭。 少年最近一直很別扭,所表達(dá)的意思也不如剛上山時那樣好猜,織柔看不懂他的想法。 正巧那邊越拾一已經(jīng)講完場面話,帶著佛修與樂修去客房居所,織柔便與灼遙打了個招呼,順著莫泠離開了。 兩個人往往鶇峰的方向去,織柔盯著少年發(fā)尾鈴鈴做響的小鈴鐺,打趣道:“哎呀,你個悶氣包,又哪里不高興了嘛,鈴鐺甩的這么響?!?/br> 莫泠抓著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寫:「師姐喜歡他嗎?」 織柔一愣:“誰?” 「莊」。 少女反應(yīng)過來:“喜歡呀,長得好看的我都喜歡。” 莫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