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場實錄 第60節(jié)
“湉湉?!?/br> 孩子還小,話說的還不清。但她摟著胡珊蘭,軟軟的嘴唇就在她臉上叭叭的親了兩下,胡珊蘭摸了個荷包出來給她: “這兒有松子糖,一天只能吃一顆呀。” 湉湉立刻高興的接了荷包,又親了她一口,就歡天喜地的去了。 屋門是開著的,但胡瑜蘭始終沒有出來。胡珊蘭看冬兒跟著湉湉跑開,她深吸了口氣,就進屋去了。 屋里光暗,胡珊蘭看見后窗口那兒坐著的人,她慢慢走過去。 “二姐。” 胡瑜蘭這才恍然醒悟般回頭,曾經(jīng)嬌媚的臉上,哪里還有半分曾經(jīng)的嬌媚動人,那樣的憔悴疲憊,她朝胡珊蘭笑了笑,這沒什么歡喜的笑容讓胡珊蘭頓時覺著胸口悶悶的,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但等她視線下移,她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胡瑜蘭肚子凸起,眼瞧著……顯然是又懷了。 “五個月了。沈瀟下獄前懷上的。” 胡瑜蘭又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 “那時候擔心受怕,后來一路逃亡,等到了莊子上才發(fā)覺,竟然又懷了?!?/br> 胡珊蘭不知說什么好,只覺著滿心酸楚。 “如果不是為著湉湉,我早隨他去了。那畢竟是他存在事上唯一的骨血了,我總要把湉湉養(yǎng)大。如今更好了,又多了一個。” “二姐?!?/br> 胡珊蘭上前,蹲在她身前,胡瑜蘭沉寂的眼睛這才轉(zhuǎn)過看向胡珊蘭,見胡珊蘭紅著的眼角,她道: “哭什么?” 聲音就輕了,枯瘦的手指在她臉頰抹去: “不哭。跟他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不得好死的時候,但不知道這天來的這樣快?!?/br> 沈瀟行事,確實早已埋下隱患。 “但我知道,他便是不囂張跋扈,那些人也暗地里盤算著他,既然早晚要遭算計,又何必伏低做小,吞著那口氣呢?好歹痛痛快快的,把仇也報了,不是么?” “對?!?/br> 胡珊蘭并不知道多少沈家的事,只知道那些仇怨,知道沈瀟行事的狠辣。 看胡珊蘭還是想哭的樣子,胡瑜蘭搖了搖頭: “你啊,總算那副軟心腸,這怎么能行呢?” 她喃喃著怎么能行,一直不聽的喃喃著,就起身離開了。胡珊蘭聽到她撫著肚子輕聲道: “他沒離開我,他陪著我呢,他就在我身邊……我們要看著湉湉長大,要給她相看一門好婆家,她夫君若對她不好,就叫她爹揍她夫君!沈瀟功夫好著呢,厲害的很……” 胡珊蘭看著胡瑜蘭在屋里慢慢的走來走去,嘴里念念叨叨,胡瑜蘭的神思顯然是時而清醒時而混沌的。 冬兒這時候牽著湉湉站在屋門口,也是紅著眼。湉湉卻跑過去,抱住胡瑜蘭的腿: “阿娘!” 清脆的聲音,胡瑜蘭就停下了,低頭摸著湉湉的頭,臉上的笑容溫暖柔軟: “湉湉呀,等弟弟出生,阿爹就來接我們了,你高興么?” “高興!” 胡珊蘭再忍不住,捂著嘴痛哭不已。然而那對母女卻抱在一起,笑的開懷。 胡珊蘭沒能與胡瑜蘭說多久的話,因為胡瑜蘭很快就不說話了,又陷入沉寂,坐在窗口呆呆的看著外頭。不過幸好等晚飯送來的時候,胡瑜蘭吃的很好。 等夜色沉寂,鄭蔚才到木屋外。 胡瑜蘭已經(jīng)睡了,胡珊蘭見只有鄭蔚一人,便問道: “沈二哥呢?” “召集人去了。沈家在外,還是有些人手的。只是當初尋仇的人勢大,沈潤怕這些人手全損了,就沒召集。如今風頭過去,該是要帶這些人一同走的吧?!?/br> 胡珊蘭心漸漸沉下去: “沈二哥是不是還要籌謀報仇?” 第五十五章 沈瀟做那么多, 為著報仇不惜把自己都填進去了。親兄弟兩個,沈潤一定也有這樣的心思。 鄭蔚想,旁人也罷, 沈潤卻是一定知道兄長死狀之慘烈, 但凡有些血性, 總是忘不掉這些的。何況追溯根源, 始終還是那些人對不起沈家。 “你不想他報仇嗎?” 胡珊蘭沒回話。 這樣的仇,不報心里過不去的坎兒??扇粢獔螅麆輪瘟? 對抗那么多勛貴朝臣,一個不慎只怕還會重蹈覆轍。 “沈家不能再出事了?!?/br> 不僅僅是沈潤,還有胡瑜蘭和湉湉,甚至是胡瑜蘭肚子里還沒生出來的孩子。她們都再經(jīng)不起磨難了。 鄭蔚看她憂愁的模樣, 寬慰道: “沈潤遠比沈瀟要沉得住氣,事情也遠不到你想的那樣糟。他既能借江湖之力,或許暗殺就能解決問題, 犯不上與那些人正面爭斗?!?/br> 胡珊蘭這才安心些。 “你累了么?” 鄭蔚忽問,胡珊蘭點了點頭, 又搖頭。 這些日子沒好睡過,今日又舟車勞頓,她確實是累的, 但又睡不著。鄭蔚看著滿天星斗: “天氣不錯,林子里花都開了, 很香, 陪我走走?” 胡珊蘭遲疑了一下, 還是應(yīng)了。 夜路不平, 鄭蔚一直關(guān)注著身旁的胡珊蘭, 二人在山林里慢慢行走,暮春微暖又帶些涼爽的風,夾纏著果花的香甜,讓人沉醉。胡珊蘭走著走著,那顆提著的心也不知不覺慢慢放下。 她深深的吸了兩口氣,那股子疲憊就襲上來。 “坐下歇歇?!?/br> 鄭蔚尋了個大石頭,將自己的袍子下擺鋪上讓胡珊蘭坐。胡珊蘭也累了,坐下原想著歇歇就回去,但夜風微微的吹著,她眼皮子就越來越沉,鄭蔚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慢慢說著話,她漸漸就沒了聲音,晃了一下又睜開眼,可沒支撐兩下,又晃起來。 鄭蔚穩(wěn)穩(wěn)托住她,她靠的踏實,也就沒有再醒來。 鄭蔚看她睡顏安穩(wěn),就忍不住笑了笑。讓她靠在肩頭睡著,他就那么坐著,一動不動。胡珊蘭睡了大半個時辰,終究是坐著睡不舒坦,皺眉嚶嚀了一聲,動了動險些摔倒,鄭蔚忙將她扶住,夜半風也有些涼了,便將外袍脫了蓋在她身上,將她橫抱了起來。 胡珊蘭頭歪在他懷里,只嗡噥了一聲又睡熟了,他就這樣抱著胡珊蘭,將她送回木屋。 冬兒已經(jīng)帶著湉湉睡了,鄭蔚將胡珊蘭送到旁邊的屋里,才給她蓋好被子,悄悄出來關(guān)上門,就看見了沈潤。 “她怎么了?” “睡了?!?/br> 鄭蔚走遠了些,到沈潤跟前才道: “她很擔心,沈夫人狀況不好,也怕你尋仇,勢單力孤,再落得沈瀟那樣的結(jié)果。” “仇自然是要尋的,但要仔細籌謀,沈家再耗不起人了,他們也配不上讓我沈家的人陪葬?!?/br> 平章公死后,哪怕余世子盡快襲爵,可余家在京的權(quán)勢也很快被人瓜分去了些。當初的沈家也是同樣,權(quán)勢太盛,人太卓絕引人妒忌,所以平章公略一挑唆,就有那么多人動了心思,參與進去。沈家倒塌,那些人吃盡了好處。 “其實你本可以將那些人暗殺了,也省事不小?!?/br> 沈潤冷笑了一聲: “讓他們這樣死了,也太便宜了。死了老子,兒子承繼,他們貪的榮耀還在繼續(xù),又算哪門子的報仇?” 鄭蔚想想,覺著也是。 “那有什么我能幫的么?” “沈家如今這樣,你確定要幫沈家?” 鄭蔚無所謂的挑了挑眉: “我孤家寡人一個,又有什么在乎的。她想沈家好好兒的,我就幫你,盡力讓你好好兒的?!?/br> 沈潤終于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惑: “你不怕死么?” “怕啊,這世上有幾個人是真的不怕死?” 鄭蔚失笑,沈潤又問: “那你為什么?” 鄭蔚笑容深遠: “那年在桂花林外的時候,鄭昶擄走胡珊蘭,我中了藥,卻還是拼了命的去找她。我若說那時候我并沒做戲,你信么?” 沈潤想到查出的消息。 那是頭一回,鄭蔚為著護住胡珊蘭,被鄭昶狠狠打了一頓,打的出了內(nèi)傷,骨頭裂了。但他還是死死抱著胡珊蘭不肯松手,哪怕指甲從根斷了,也沒有松手。 十指連心,整根斷了的指甲都沒叫他松開手。那時候沈潤只以為,鄭蔚真是個狠人。 “誰不怕疼呢?但我知道,一旦我松開手,胡珊蘭就會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沈二郎,我自詡聰明,算盡人心,可到頭來,其實最蠢的是我自己。” 他的心早就告訴自己了,可他卻忽略了,固執(zhí)的進行著自己的計劃,直到如今,悔不當初。 “如果時光能夠回溯?!?/br> 鄭蔚頓住了,沈潤想,他大約要回溯到壽宴那一日,守在園子外頭,制止胡珊蘭進去。誰知鄭蔚卻道: “我要回到胡珊蘭未出閣前,早早離開鄭家,去帶她私奔。” 沈潤忍不住笑了: “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