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第9節(jié)
他們都有些重男輕女,瞧不上女人的見識,何況還是個小姑娘——只要徐海清能果斷表示不出賣自己人,就已經讓人高看一眼了。 徐海清坐下后,姜林升的態(tài)度卻是一視同仁,將一模一樣的話擺在桌上。 姜林升還說可以給她幾分鐘時間考慮,想清楚再說。 誰知徐海清聽了,一秒鐘都沒有猶豫,便問:“那個大洪是一定要交出去,是嗎?” 姜林升:“已經決定了?!?/br> 徐海清點了下頭,算是明白了,隨即在三人的注視下說:“冤有頭債有主,他下手最狠,也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很公平?!?/br> 這話倒是讓人意外,起碼李從達和方南生都沒想到。 姜林升反倒笑了:“但他們三個都不同意把人送過去。” 哦,也就是說事情卡在怎么辦,由誰來辦這一環(huán)上。 徐海清想了下三人不同意的理由和動機,而這些顧慮她是沒有的:“講義氣的確很熱血,但動手的人也應該敢作敢當。如果今天我們包庇大洪,這和包庇肇事司機的人有什么區(qū)別,將來還有什么臉去追究他的責任?” 這話落地,就連原本還有些驚訝的李從達、方南生,眼神也不由得微妙起來。 姜林升面上有光,和兩人分別交換眼神,彼此心領神會。 徐海清的思路并不清奇,卻很清晰,而且她“不合群”,不報團,沒有受到上上下下這些人的影響,沒有被那些觀念洗腦,更不會因為要盲從、迎合,就玩人云亦云那套。 順著大家的話茬兒說,自然不會得罪人,但也不差她一個。 當老大的不能總順著下面人的意思,一味顧忌情義情分,連原則都不顧了。 姜林升又一次跟徐海清對上目光。 他很少這樣看她。 方南生開口:“這件事一定要有人做。” 徐海清點頭道:“不僅要做,還要‘大張旗鼓’的做,決不能遮掩。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公司也要講規(guī)章制度,大洪已經認識到自己的問題,而且敢作敢當,我們非但不包庇,還會送他去自首,該坐牢坐牢,該賠償賠償?!?/br> 方南生差點把嘴里的茶噴出來。 徐海清卻不慌不忙:“這么做,無非是給王世川打個樣兒,將來那個肇事司機被抓到,他也不好意思把人藏起來,得按照同樣的‘禮數(shù)’辦。否則事情傳開了,丟人的可是他。” 這一手,就等于把王世川架在中間不上不下,姜林升也算從被動變?yōu)橹鲃印?/br> 李從達搖頭笑了:“自首,有點意思……真有你的。” 所有招兒大家都想了,唯獨這條路沒有人提。 雖說大家現(xiàn)在都是正經人,但思維和思路還沒轉換過來,這種事一向是私了,也就只有她敢這么搞。 徐海清卻還有下文:“堯哥護短,咱們自己人能理解,但說出去不好聽,也很難服眾。如果次次都是這樣,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一個打人情牌,講義氣就可以糊弄過去的老板,人人都來搞這套,那還有什么規(guī)矩可言。所以這次也要給他一點教訓,讓他明白錯在哪里,也讓下面人看到后果?!?/br> 這番話倒并非徐海清一個人想出來的,而是臨來之前,章赫給她出了一招——要自保,就要先分化。 一旦讓康堯和賀銘遠知道,徐海清將會是他倆的競爭對手,分分鐘都會翻臉。 而她根本沒有底牌跟他們玩。 所以康堯和賀銘遠絕對不能合。 徐海清繼續(xù)道:“既然堯哥要受罰,也不要逼他送大洪去警局了,這等于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但這件事總要有人做——我們這些小輩,也就遠哥分量相當。由他出面,應該是足夠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9-15 20:00:00~2022-09-21 2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也許是魚blueblue、久之 10瓶;無事小神仙 5瓶;離芷、日光傾城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章 其實到這里,跟徐海清的談話應該結束了。 但姜林升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說了句:“你知道嗎,剛才你的提議,你堯哥、遠哥也已經想到了,但他們沒有這么做?!?/br> “所以問題出在哪里呢,阻礙他們的是什么?”徐海清很快反問,但這不是章赫的建議,畢竟誰都沒有預料到姜林升有此一言。 徐海清開始列舉:“形勢、膽量、底線、原則?” 而這些顧慮她都沒有。 方南生跟著問:“畢業(yè)后打算做什么,要不要進公司幫忙?” 徐海清看過去:“原本沒有這層打算,但現(xiàn)在有了。我希望能有一個值得我一展所長的位置,我不想從底層做起?!?/br> 野心倒是不小。 方南生和李從達都是這樣認為的。 但姜林升知道,這并非徐海清本心,她是被逼到這步的。 她走不了,索性就留下來爭一爭,爭的卻不是野心,而是生存空間。 只要能力匹配,越往上,她會越有話語權,也意味著更安全。 李從達說:“你想要什么位置都可以,只要你能證明自己。比如剛才這件事,你是提供了方案,但事情只做了一半。你說讓賀銘遠送大洪去警局,他要是不同意呢?不要高興得太早。” 徐海清微微笑了:“堯哥喜歡權,喜歡一幫兄弟簇擁著他,而遠哥喜歡錢,喜歡談買賣做生意。這些是優(yōu)勢,也是弱點,聽說最近姚家在和公司接觸,就是遠哥負責接待的?!?/br> 的確,賀銘遠對此事非常上心,這次的合作項目也不小,任何生意人都能從中嗅到“錢”的味道。 退一萬步說,就算前期沒談攏,起碼兩家企業(yè)的關系是建立起來了,以后還可以一起合作搞搞別的,賀銘遠可以代表姜家去春城,春城姚家也可以再來歷城。 只要有錢,有項目,那就有的是常來常往的機會。 徐海清繼續(xù)道:“如果讓遠哥知道他和姚家的接觸,會因為不同意送大洪去自首而作罷,他心里得多難受呢?孰重孰輕,他知道怎么選?!?/br> 此言一出,書房里安靜了許久。 徐海清仍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對面三個男人看她的目光都多了一層新的審視和關注。 隨即他們三人又交匯了一下眼神,有些意思已經心照不宣。 徐海清還年輕,就已經有這般城府和頭腦,她似乎從天賦上就將“權術”技能點滿了,后天也算開竅快,嶄露鋒芒是早晚的事。 不過這樣的人才還是需要加以栽培,璞玉要遇到好工匠,才有機會發(fā)光。 其實李從達和方南生對她的身世是有點想法的,只是不肯定。 他們都知道,姜林升和徐海清的生母很早就看對眼了,如果不是姜林升要出來混,生活不穩(wěn)定,兩人早已結婚。 后來徐海清生母嫁人,又有了徐海清,姜林升也不再提她。 多年后,徐海清突然跑來找姜林升,他們三人都很意外,但姜林升一句都沒多問,就讓徐海清住下來。 再看兩人如今的模樣,眉宇間確有幾分相似…… 就在這時,姜林升起身道:“你跟我過來?!?/br> 話落,他抬腳走向門口。 徐海清跟上。 等離開書房,又走了幾步,姜林升停下來問:“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么后果?剛才的話很快就會傳出去,他們幾個知道你在背后這么算計,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徐海清也站住了,盯著他,語氣帶了一點冷漠,一點憤怒:“就算我什么都不算計,我就有好果子吃么?我要離開這里,你會讓我走么。等他們知道我也有資格繼承你的財產,我還能置身事外么。是誰逼我這么做的,我有的選么。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先下手為強。反正都是爛果子,起碼我要自己選一個啃?!?/br>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姜林升瞇起眼,像是第一次認識她,又好像是多看到了一點本質。 她骨子里有股狠勁兒,仿佛隨時準備魚死網破,只不過這些東西并不明顯,受到刺激才會浮上來。 她是沒有底牌,沒有本錢,但也沒有牽掛,沒有弱點。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輸?shù)闷稹?/br> 想來也是,當初徐興業(yè)要趕她出家門,換一個人也未必要跑到歷城這么遠,何況她還在上學,她還有個哥哥徐海震。 徐海震幫她找房子,塞錢給她,這都可以。 可她偏要選擇和過去一刀兩斷,奔向充滿未知和危險的歷城。 這種釜底抽薪的魄力,不是一般小姑娘有的。 …… 沒多會兒,賀銘遠被叫回大宅。 這次姜林升三人的說辭完全不同,他們只將決定告知,并且表示愿意替他跟康堯解釋一句,這次送走大洪是出于大局考慮,賀銘遠也沒得選。 正如三人所料,賀銘遠一開始還是拒絕的,態(tài)度也比較溫和,并不如康堯的強硬。。 然而賀銘遠并未堅持多久,在聽到三人提起和姚家的合作將會換人時,他的臉色有了明顯變化。 賀銘遠很快又找回笑容,沉默的時間不超過三秒便答應了。 沉默片刻,賀銘遠再次找回笑容,答應了。 他離開時腳下輕松,就和來時一樣。 然而賀銘遠走出書房后卻并未離開大宅,腳下一轉,去往二樓。 徐海清正坐在二樓拐角的沙發(fā)里。 這里空了一塊地方,原本是閑置的,之前徐海清讓管家搬了一組沙發(fā),和一個小書架。 她喜歡坐在這里看書,耳朵也能隨時聽到樓下的動靜。 賀銘遠在跟前站定,看她的眼神透著一點微妙。 徐海清也適時放下手里的法條案例書。 賀銘遠瞥了一眼,她近來似乎很沉迷于刑法研究。 他坐下后翹起二郎腿,便笑道:“不好奇我為什么去而復返么?” 徐海清沒有半點驚訝,卻也不接話。 她對于自己說過什么,做過什么,沒有半點心虛愧疚。 待賀銘遠看明白這層意思,不由得感嘆:“我猜到是你了,但還是很驚訝。到底是你會藏呢,還是我們太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