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若是她一朝得寵,其父封侯則指日可待。 宋甜收斂笑意,用極輕的聲音道:“啟稟尚宮,我初學(xué)解毒,正在研究解毒之法,我可以保證,一生一世忠誠于王爺,不再嫁人,不生外心?!?/br> 前世豫王薨逝,陳尚宮遁入空門,她對豫王的忠心,宋甜心中最是清楚,因此敢在陳尚宮面前這樣自剖。 陳尚宮頗為動容,盯著宋甜,想看出些端倪來。 宋甜坦然迎上她的視線,眼神清澈,內(nèi)心堅定。 陳尚宮半日方道:“好了,你退下吧!” 面試完這十個女孩子,陳尚宮直接去了松風(fēng)堂,求見豫王。 陳尚宮敘述罷宋甜的原話“我可以保證,一生一世忠誠于王爺,不再嫁人,不生外心”,抬眼看向豫王,卻見他背脊挺直立在那里,清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丹鳳眼波瀾不驚看向窗外,看不出什么端倪,當(dāng)下就去看他的耳朵,卻發(fā)現(xiàn)豫王潔白的耳朵紅得似要滴血。 她這下全都明白了,心道:難道這位宋姑娘,早就心儀王爺,這才到王府來參加女官遴選? 趙臻立在書案后,半日沒有動彈,腦海中回蕩著兩句話:她愿意一生一世追隨我?她竟然如此喜歡我? 胸臆間似有暖洋洋的春風(fēng)在鼓蕩,令他手腳都是輕飄飄的,整個人都飄飄然…… 這是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趙臻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做好了,眼睛濕潤了,鼻子也有些酸澀。 他吸了一口氣,心道:宋甜可真傻,不過才和我見了幾面,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就如此對我,萬一我坑她害她呢? 這樣的傻姑娘,還是好好留在豫王府吧! 心中計議已定,趙臻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陳尚宮,啞聲道:“既如此,就留下她吧,安排她在藏書樓當(dāng)值。先暗中察看,若是當(dāng)真對孤忠心耿耿,再讓她進入松風(fēng)堂當(dāng)值?!?/br> 陳尚宮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到了傍晚時分,陳尚宮親自來到玉梨院,宣布了面選結(jié)果:姚素馨、宋甜、秦英蓮和朱清源四人中選,給假三日,三日后進入王府服役;其余二十六人每人發(fā)放三十兩銀子、一套赤金頭面并一匣蘇州縐紗帕子,恭送回家。 李玉瑯就立在宋甜身旁,聽到面選結(jié)果,心中歡喜,待陳尚宮離去,便一把抱住了宋甜:“甜meimei,真好!” 她在宋甜耳畔輕輕道:“咱們都得償所愿了,真好!” 宋甜抱了抱李玉瑯,心中也是歡喜:“等我到家,我在家里置辦酒席,請你和表嫂過去吃酒賞花。” 李玉瑯噗嗤一聲笑了:“我才不去你家!” 她掩口而笑:“你爹的名聲……連我表姐都不敢去你家做客?!?/br> 宋甜訕訕道:“那我到外面請你好了?!?/br> 她爹的“知交”遍宛州的名聲早傳揚了出去,堪稱宛州第一情人,誰家敢讓姑娘到他家做客? 宋志遠正在李提刑家吃酒,得知宋甜回來了,忙和李提刑說了一聲,急急趕了回去。 第22章 得假回家風(fēng)雨欲來 “這妮…… 得知宋志遠回來,吳氏、張?zhí)m溪和魏霜兒早早就在二門外等著了。 見宋志遠把馬韁繩扔給小廝,疾步走了過來,吳氏三人忙上前屈膝行禮:“恭喜老爺!” 宋志遠驀地停下腳步:“大姐兒中選了?” 魏霜兒越眾而出,挽著宋志遠奉承道:“老爺,大姐兒中選了,以后就是豫王府女官了,咱們宋家一門兩個官兒,也算是宛州城數(shù)得著的人家了?!?/br> 張?zhí)m溪也笑吟吟捧場:“是啊,大姐兒進入了皇家服役,老爺您也面上有光?!?/br> 吳氏板著臉,面無表情立在那里,等著宋志遠尋她說話。 宋甜被選中進入豫王府做女官,勉強也算得上是件體面事,宋志遠好面子,估計要在家里宴請賓客。 如今宋志遠是實職官員,來往交際的也都是官員了,男客自有宋志遠招待,難道官員家的女眷能讓張?zhí)m溪這個小老婆出面招待? 還是得她這大老婆出面迎接待客。 她就等著宋志遠過來找她服軟。 宋志遠卻沒那么歡喜,顯得心事重重。 若宋甜能在豫王府得寵還好,以后自有錦繡前程。 若只是做女官,雖然在本朝女官地位頗高,可往往需要服役到二十五六歲,到了那個年紀(jì)出來,也只能給人做續(xù)弦了。 他甩開魏霜兒,徑直進了二門,口中問道:“大姐兒呢?我去看看她?!?/br> 張?zhí)m溪道:“大姐兒回了東偏院,正看著人收拾行李?!?/br> 宋志遠聽到那句“正看著人收拾行李”,心情更加低落,頭也不回往前走:“我去看看大姐兒。” 魏霜兒看著宋志遠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后,跺了跺腳,自回西偏院去了。 張?zhí)m溪也扶著錦兒離開了。 吳氏看著空無一人的月亮門,恨得牙癢癢,思索著慢慢走回內(nèi)院上房。 進了上房明間,吳氏這才吩咐元宵:“去看看夏師父用過晚飯沒有。” 法華庵那事之后,宋志遠不許王姑子上門來往,吳氏便和先前來往密切的蓮花庵夏姑子重新續(xù)上了交情,這幾日夏姑子帶了兩個徒弟在吳氏這里的西廂房住著,白日陪吳氏說話,晚夕說唱佛曲,相處十分融洽。 元宵很快就領(lǐng)著夏姑子和兩個小姑子來了。 夏姑子戴著潔凈僧帽,披著茶褐袈裟,生得甚是高大健壯,只是有些溜肩,再加上眼睛過于靈活,顯得略有些猥瑣。 她一進門,就合掌問訊,稱呼吳氏“大菩薩”。 吳氏則稱呼她為夏師父,請她一同在螺鈿寶榻上坐下,吩咐元宵和剛買的小丫鬟七夕擺上茶點。 待元宵和七夕擺好茶點,吳氏就吩咐她們帶著兩個小姑子去外面玩。 待房里只剩下夏姑子了,吳氏這才把自己的煩惱和夏姑子說了:“……前頭留下的這個妮子,真是攪家精,偏偏她爹偏心她,還想把家業(yè)都留給她。我還不到三十歲,還能為宋家誕下子嗣,老爺卻根本不進我的屋子……” 夏姑子安慰了吳氏半日。 吳氏心中不平,自言自語道:“這妮子如今要進豫王府做女官了,若是誰能把她這件事給攪黃了,我情愿出三十兩銀子?!?/br> 夏姑子一聽,眼睛一亮,馬上有了一個主意。 她湊近吳氏:“大菩薩,貧尼倒是有一個主意……” 吳氏就等著這句話,當(dāng)即看向夏姑子:“夏師父,您請說!” 夏姑子輕輕道:“豫王府是親王府邸,自有皇家體面,若是咱們暗中出錢,雇傭一群無賴扮作良民去豫王府喧鬧,揭露大姑娘是克死親母的命格,大姑娘還能在豫王府做女官么?” 吳氏這會兒病急亂投醫(yī),顧不得多想,急急問道:“夏師父,事情能不能辦得機密些?” 夏姑子笑了,道:“大菩薩請放心,和咱們一點干系都沒有,誰能想到您呢!” 吳氏又細細問了問,親自起身拿了兩個五兩一錠的銀子出來:“這十兩是訂金,事成了,我再拿出剩余的二十兩。” 夏姑子笑瞇瞇收了銀子:“大菩薩,您就放心吧,貧尼明日就去安排。” 東偏院里靜悄悄的。 紫荊在房里收拾行李。 宋甜正在和金姥姥說話。 她彎腰看著金姥姥懷里抱的灰兔子,輕聲道:“這兔子果真是在服藥半個時辰后醒來的?” 金姥姥雙手攥著兔子耳朵,眼睛盯著宋甜的嘴唇,連連點頭:“我一直看著時辰,差不多就是半個時辰?!?/br> 宋甜伸手撥了撥兔子的三瓣嘴,細細觀察著,最后道:“再給我準(zhǔn)備幾只兔子,今晚我再試一試。” 她試的這種解藥,是先催吐,然后解毒,需要多次試驗才行。 兩人正說著話,大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宋甜直起身子:“有人來了。” 金姥姥把兔子放回了籠子里,這才去應(yīng)門。 過來的正是宋志遠。 宋志遠一進大門,就看見宋甜迎了上來,看著似乎比先前瘦了些,一時竟有些心疼:“怎么瘦了?是不是豫王府的飯菜不好吃?” 宋甜理了理衣裙,走上前福了福:“爹爹,豫王府的飯菜比咱家可好太多了,咱家都是大魚大rou肘子豬頭的,油膩得很,豫王府的飯菜精致清淡美味,更合我的胃口?!?/br> 宋志遠聞言,滿腔的心疼不翼而飛,悻悻道:“你不是最愛吃回鍋rou、炙羊rou、風(fēng)干雞和鹵鴿子么?怎么才去了豫王府幾日,就嫌棄家里的大魚大rou了?” 院子里掛著燈籠,宋甜就著燈籠光,發(fā)現(xiàn)宋志遠眼睛亮晶晶的,納悶道:“爹爹,你眼睛怎么了?” 宋志遠這會兒也沒什么離情別緒了,道:“剛才過來時,夾道里掛著燈籠,好多小蟲子在燈下飛,我眼睛被小蟲子迷著了?!?/br> 宋甜一心要繼續(xù)試驗解藥的藥效,直接開口問她爹:“爹爹,你還有事么?” 宋志遠聽出了女兒的不耐煩,垂頭喪氣道:“我沒事。” 宋甜忙道:“我只在家呆三天,爹爹,你讓人去多換些一兩一錠的小銀錁子,我走的時候拿走,在豫王府花用著方便?!?/br> 宋志遠皺起了眉頭:“你見了爹爹,難道只想到要銀子么?” 宋甜理直氣壯:“爹爹,你是宛州有名的富翁大戶,又是我親爹,我看到你自然就想到銀子了呀!” 宋志遠:“……” 他悻悻地甩了甩衣袖,扭頭就走。 宋甜在后面跟著他:“爹爹,太太這些日子有沒有月夜隔著墻焚香,憂心你中年無子,缺少墳前拜掃之人,祈禱上蒼護佑你身子康健,留心家業(yè),早生子息?” 宋志遠:“……” 還真被宋甜說中了。 宋甜離家的第一夜,他晚上歸來,吳氏就搞了個墻內(nèi)月下焚香祈禱,虧得宋甜提醒過他,宋志遠這才沒有中計。 如今因這事被宋甜調(diào)侃,宋志遠面子上到底下不來,“哼”了一聲,擺了擺衣袖,大步流星往前去了,口中道:“哎,真是煩人的小妮子!” 心中卻道:大姐兒到底聰明有見識,以后還是聽她的,少和別人的老婆勾搭,不再吃夜酒行夜路,不胡亂吃藥…… 不過這樣的話,活著哪里還有趣味? 也罷,人活一世,草木一生,得快活處就快活得了,何必想那么多? 想到這里,宋志遠又快活起來,回到書房坐下,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正要吩咐人去兌換小銀錁子,卻聽到宋榆在外面稟報道:“啟稟老爺,京城黃太尉府的田管家派人過來送信?!?/br> 宋志遠忙道:“快請進來!” 上次黃太尉經(jīng)過宛州,宋志遠悄悄賄賂了太尉府的田管家,如今田管家常常與他書信來往,彼此甚是相得。 信使把信遞給宋志遠,便由宋榆領(lǐng)著洗漱用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