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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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絲齊放的夜空,在空中飛來飄去,送了整夜的信,終于熬到下班時間。 早晚班協(xié)助逝世者寫託夢信,大夜班循著思念東奔西跑。這點對其他同事而言沒差,對身為活人的楊子吉來說可是很辛苦。 日出,忘川郵政。 頂著黑眼圈,疲憊的楊子吉正準備下班,尚謙前腳才剛跨進公司。 「你看起來好像熊貓好白癡,哈哈。」尚謙見到楊子吉就是嘴砲。 「祝你早早被別的神打成熊貓?!箺钭蛹苯铀蜕兄t一根中指,他為此仔細查過了,那本「天條簡錄-神職職業(yè)道德及規(guī)范-夢使篇」當中沒有明文規(guī)定「不得對同事比中指」,可以安心豎起指頭。 離去前,楊子吉無意聽見右手邊的同事奮力推辭:「拜託你別來我這桌,去別的隊伍排隊吧?!?/br> 位于楊子吉右手方的夢使揮手驅(qū)趕,那名夢使拒絕協(xié)助前來託夢的逝世者,是名身材瘦小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靈魂看上去略微透明,與其他逝世者不同,她魂魄的色澤比其他逝世者的靈魂都要淡。 「我這邊不處理你這種,麻煩你去別的地方排隊?!鼓敲麎羰股焓直认騽e處。 「可是我已經(jīng)換了兩次隊伍,拜託你幫幫我??」老婆婆苦苦哀求,她已被打槍數(shù)次。 「放眼望去這么多桌,總會有夢使愿意協(xié)助你?!鼓敲麎羰箞詻Q不處理。 老婆婆落寞望向遠方,其他被推辭聲吸引的夢使們,見老婆婆看向他們,有的揮手拒絕,有的雙手打叉,遠遠就要老婆婆打退堂鼓,更多則是低頭裝死,假裝沒看見。 老婆婆只好轉(zhuǎn)回來,她正想開口苦求,卻被身前的夢使硬生生打斷:「反正我這邊沒辦法幫你,大不了你去別的事務(wù)所,天底下那么多夢使,總會有夢使愿意處理,祝福你了?!?/br> 「可是我才剛從橋前郵政過來??」老婆婆已在多個夢使事務(wù)所間流浪。 「請你離開,下一位?!鼓敲麎羰怪还苷泻粝乱幻攀勒?。 見此,楊子吉不禁向尚謙問:「那個老婆婆怎么了?為什么沒人愿意幫她?」 「因為她快化成灰啦。」尚謙也一副不想管的嘴臉。 「化成灰?」 「要嘛魂魄在凡間逗留太久,要嘛託夢失敗太多次,那老婆婆再不過橋去彼世,估計不用兩週就會煙消云散。」尚謙隔空打量老婆婆虛弱的魂魄:「如果再加上封緘託夢信必須犧牲的靈魂,那老婆婆說不定拇指一按上信封就會散成屑屑,那種委託誰敢接啊?她就像顆不定時炸彈,誰接誰倒楣。」 怪不得那老婆婆的靈魂看起來有些透明。 不定時炸彈這比喻楊子吉聽得也明白,夢使的工作規(guī)章有記載,「未順利替逝世者完成託夢,負責該委託的夢使將被懲處;若令逝世者靈魂受損以致無法投胎,則加重懲處,魂飛魄散?!?,嗯,又是魂飛魄散。 說白就是爛攤子,沒人敢接,誰都不希望炸彈爆在自己手里,就這么互相拋來拋去。 但就這么把一個老人家晾在那自生自滅,感覺也不對。 楊子吉搓揉額頭中央,要是冷眼旁觀,總覺得會愧對這枚勛章。 緊接一聲沒轍的嘆息,楊子吉終究湊了過去,他主動靠近老婆婆:「老婆婆,您是託夢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嗎?」 「我已經(jīng)寫過三封託夢信,但沒一封能傳達給兒子?!估掀牌艧o奈。 ??沒能傳達給兒子? 「是託夢信沒放出引導(dǎo)線?還是您的兒子已確實收到託夢內(nèi)容,但您覺得效果不好?」楊子吉想先把狀況確認清楚。 沒能傳達有很多種意思。 一是託夢成功了,但沒對被託夢者造成影響,逝世者不滿意,故想再次託夢。 二是抗拒思念、託夢內(nèi)容違背真心或心意不明等,那樣託夢信就放不出引導(dǎo)線,夢使便無法循著思念找到對應(yīng)的信箱。 得先確認是寫信人的問題還是信的問題,又或是找不到信箱的問題。 不料老婆婆順手拿出一封託夢信:「這是我寫的第三封託夢信,這封信到了凌晨是會放出一條線沒錯,但那條線通常沒辦法維持太久,時常一閃一閃的,就算找到熟睡的兒子,信也放不進去?!?/br> 「信放不進去?」楊子吉皺眉,他頭一回聽到這種情形。 唯有在被託夢者熟睡的情況下,託夢信上的術(shù)式才會發(fā)動,并以靈魂的念想編織出引導(dǎo)線。 引導(dǎo)線閃爍意味被託夢者的睡眠品質(zhì)不好,可能是輾轉(zhuǎn)反側(cè)。 醒醒睡睡不算什么大問題,人總有睡死的時候,只要託夢信能正常放出引導(dǎo)線就不怕找不到人。 但「信放不進去」是什么意思? 恰好,老婆婆手中的託夢信在此時放出了引導(dǎo)線,引導(dǎo)線明亮而溫暖,說明老婆婆對兒子的思念很深,初步判不是託夢者和託夢信的問題。 先去看看狀況吧。 沒有猶豫,楊子吉決定自主加班:「老婆婆,我?guī)湍闼涂纯?,我們一起去。?/br> 老婆婆感激地點頭,她很高興終于有人愿意搭理,她將珍貴的思念交給楊子吉,隨楊子吉一塊飄上天。 循著引導(dǎo)線,兩魂一同飛到醫(yī)院,他們來到一間位于十樓的單人病房,然而一飛進病房的剎那,楊子吉便愣住了。 病床上熟睡的正是稜克科技的老闆,竟然是苳琳的父親。苳琳正躺在一旁的陪護床上休息。 楊子吉難以置信地看著牽往詹正信額頭的引導(dǎo)線——不對啊! 苳琳的奶奶不是半年前就過世了?! 楊子吉不認為靈魂可以在凡間逗留半年之久,他忍不住問:「老婆婆,冒昧請問一下,您辭世多久了?」 「我變成這樣五天了?!估掀牌抛⒁曌约和该鞯撵`魂之軀。 「您是詹正信先生的母親?」楊子吉二次確認。 「是啊,躺在病床上休息的就是我兒子,另一位在旁陪伴的是我孫女。」憂心全寫在老婆婆臉上。 不論長多大,哪怕到了五十幾歲,成家立業(yè)已久,看在老婆婆眼中,病床上熟睡的男子永遠是名男孩。 事隔四十幾年,再次見到兒子卻是以這樣的姿態(tài)。 老婆婆靠向病床,她想伸手輕撫詹正信的頭,卻在碰到的前一刻收回了手,她似乎覺得自己沒資格這么做:「他讓自己cao勞成這樣,是要我怎么安心的走?上回跟著線找到他是凌晨三點多,他居然趴在辦公桌上睡著,桌上還放了罐安眠藥,再這樣下去,我怕祐坤的身體吃不消,真希望他能好好照顧身體,多花點時間陪陪家人,別老讓太太跟女兒cao心,別老忙公司的事,把健康賠掉才真的是得不償失??」 「祐坤?您是指詹正信先生?」楊子吉疑似聽到關(guān)鍵。 老婆婆點頭:「那孩子原本的名字是藍祐坤,只是給詹家收養(yǎng)后改姓,改成了詹正信?!?/br> 原來這位老婆婆是詹正信先生的生母! 所以,苳琳半年前過世的那位奶奶,其實是詹正信先生的養(yǎng)母啊。 楊子吉恍然大悟,他第一次聽到這件事。苳琳不曾說過,伯父也未曾在任何訪談中提過。 老婆婆接續(xù)說道:「這些年來,我只能從新聞間接得知祐坤的狀況,看他家大業(yè)大,有所成就,我替他高興,打心底為他驕傲,還好他在詹家沒被欺負,過得很好,好在我當初的決定沒有錯?!?/br> 「為什么要把兒子送養(yǎng)呢?」楊子吉問。 「祐坤的爸爸很早就因為船難走了,我無力撫養(yǎng)他,硬把他留在身邊只是限制他的發(fā)展,跟著我生活他絕對沒法翻身,我不希望祐坤跟著我吃苦,只好忍痛把他送給詹家?!估掀牌艃?nèi)疚地說著,她當初是忍痛割下骨rou送給別人。 楊子吉靜靜點頭,這種事在以前不算罕見。 他能理解老婆婆的苦衷,作為單親家庭的孩子,楊子吉的童年確實不好過。 孩子與白米,母親只抱得動一個。 楊子吉很多時候都是獨自一人,十次回家九次空,因為母親還在市場擺攤。 母親很早就出門,很晚才返家,就算回到家也得做手工。 他常等母親等到睡著,若沒睡,他就會陪母親一起熬夜裁剪布料,累了就倒在母親的大腿上睡去。 學(xué)校里一些嘴賤的小孩也常拿他沒老爸的事嘲笑,甚至看他家長會都沒有代表出席,看準他好像沒爹沒娘、沒后臺,就特別挑他捉弄。 沒有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辛苦,誰不想給孩子一個健全富裕的家庭? 「送養(yǎng)后都沒再跟兒子聯(lián)絡(luò)嗎?」楊子吉又問。 「我一直有寫信給祐坤,但他一封都沒有回??」老婆婆眼眶泛紅,她揉眼哽咽,滿心虧欠:「我怕祐坤是在恨我,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被親生母親拋棄?突然跑回去見他,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厚臉皮?會不會覺得我是覬覦他的什么才跑回去?所以生前一直沒臉見他,我不是一位稱職的母親,我拿不出勇氣??」 「伯父自己都當爸爸了,他一定懂為人父母的心情,我相信好好跟他解釋,他會諒解的?!箺钭蛹嘈派砬暗睦夏赣H,他深信老婆婆深愛著孩子,要不也不會拚命地想託夢。 同時,楊子吉也羨慕伯父有這么一位想和兒子對話的母親。 他也好想收到母親的託夢信。 「我不奢求祐坤的原諒,但在離開之前,我還是想把話說完,我想好好跟兒子道別,至少要提醒他好好照顧自己。」老婆婆深情注視病床上的孩子,她錯過了生前,錯過了太多,這最后一次她不想再錯過:「可以的話,我想讓祐坤知道m(xù)ama并沒有拋棄他,不論生前死后,mama都還愛著他,這最后一封信,我怎么樣都希望兒子能收到,不管他最后怎么回覆我,我都想在夢里見他最后一面,趁我還記得、趁我還沒消失,我想再和祐坤說上幾句,好話壞話都沒關(guān)係?!?/br> 楊子吉完全完能體會這份心情,他也想再和母親聊上幾句。 他還欠她一百次。 躺在陪護床上的苳琳這也揉了揉眼,她疲倦地坐起身,看就知道沒睡好,被難睡的陪護床折騰了整晚,她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望向父親。 她靠向父親,小心翼翼地為父親蓋妥棉被,就怕吵醒熟睡的他。 確認父親身體沒有異樣后,苳琳便靜靜坐回陪護床,然后雙手合十,十指緊扣,祈禱一切都能好轉(zhuǎn)。 看著苳琳,楊子吉彷彿見到過去的自己,他當初也是孤單守候在病榻旁,等待著沒有發(fā)生的奇蹟。 他想起了那張畢業(yè)照。 苳林就站在他旁邊。 作為夢使的楊子吉深深吸氣,他決定幫助苳琳的家人,他向老婆婆承諾:「這份心意,我會為你轉(zhuǎn)達。」 楊子吉接著別過身,一如既往,他細心感受靈魂的念想,輕輕將託夢信放在被託夢者的額頭上。 隨后,乘載思念的託夢信不但未陷入伯父的腦海,反被無形的力量彈開,遭到抗拒的信差點迎面撞上楊子吉,回旋的信封從他頭旁削過。 楊子吉萬分錯愕,他從未見過這種現(xiàn)象。 同樣的結(jié)局令老婆婆搖頭嘆息,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