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
只要能將人留在她的身邊,她甚至覺得永世長眠的藥也可以繼續(xù)使用。 楚初雖然如此想,但還是把手里快做完的半成品換成了春藥。 她在別墅里搗鼓了三天,期間,藥的材料還是她晚上溜進藥房,偷拿的。 那些看守的保鏢一次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偷溜了出去。 楚初想,或許是那群人太菜? 想到此,她又否定了這個答案。主要原因是她太強。 嗯,就是這樣。 楚初把做好的藥藏在了廚房柜的最頂層。 她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期盼能夠看到鐘弋。 但是她等啊等,本子上總共寫下了三個弋字,鐘弋都沒有出現(xiàn)。 楚初開始徹底心慌! 她亂如麻的思緒如水黽般在腦子里亂串,像掩蓋住什么似的讓她想不起來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她想不起來鐘弋是怎么進入的5號樓。 她想不起來鐘弋為什么要答應陪著她。 她想不起來鐘弋為什么每次都不跟她講話。 她想不起來鐘弋為什么忽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 楚初此刻被巨大的悲傷淹沒,她坐在窗前,淚水從眼眶中流出,無聲無息地滑落到下頜。 她像是迷失在森林中的鹿,無法走出困境到雙眼猩紅地失了理智。 此時,眼前那如救星般的人,從對面跑來。 手里抱著一只綠色的又丑又萌的玩偶。 楚初顫著手打開了窗戶,她帶著哭嗓,哽咽著:“十月……十月!” 十月聽到阿初在叫她,她踮著腳尖攀扶著窗臺,她被阿初滿眼的淚嚇道:“阿、阿初?!?/br> 她想抬起手摸一摸阿初,但她不敢去碰,神色擔憂:“阿初再流血!” 十月說話間,像是擔心急了玩偶被她扔在了地上。 楚初望著那只玩偶心悸的撫摸著心口。 這只玩偶還是昨天十月走時說要帶來讓她見面的朋友。 可如今楚初顧不得玩偶,她能感受到自己即將崩潰,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鎮(zhèn)定劑!十月、醫(yī)生——” 幾個字說完,她像是忍耐了很久,從啜泣漸漸地整個人崩潰的大哭出聲! 阿初那眼底流露出的絕望,震痛著十月的心。 臉上布滿的淚水與泛白的嘴唇都讓十月在此情中,慌亂著直接聲音尖銳的“啊——”叫! 十月像是被此景傷害到,惶恐不安的臉龐流出的虛汗比癱在地上的阿初還要多。 楚初只覺得自己像離了水的魚,干涸的狀態(tài)讓她心跳驟停。 耳邊充斥著尖銳的叫聲,她很想去擁抱十月,可她感受到的涼意像可怕的冰窖凍得她直接軟了身子。 她顫著唇,安撫:“那不是血,十月你別怕——” 她也想告訴自己不要怕。 可是,她那大腿止不住的在抖動,心里如同恐懼著森林里的猛獸,害怕席卷著整個胸腔。 沒有哪一刻,楚初如此希望醫(yī)生和護士可以破門而入,將十月帶走! 她的狼狽不該被十月發(fā)現(xiàn),因為十月會被嚇壞。 不,已經(jīng)被嚇壞了。 耳邊尖銳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悲鳴的兔子在滿是荊棘的叢里自救著。 楚初本就消極的情緒開始四分五裂,崩潰宛如一把上了子彈的槍,毫不猶豫的沖著心臟扣下扳機。 醫(yī)生和護士好像聽到動物撕心裂肺的哀嚎,她們急忙趕來,將十月抱進了溫暖的懷里。 楚初見此安心了不少,她望著眼前掀她衣袖的護士,淚眼婆娑道:“鎮(zhèn)定劑!” 她的渴求好像被認同,醫(yī)生從盒子里拿出針管,針管扎入rou里,透明的液體推動著打入了她的體內。 藥物的入侵,隨之而來的是整個世界的寧靜。 她身體里跳動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病懨懨的被制服,再也不似剛剛的耀武揚威。 她在昏死過去時,好像看到腦海里的碎片,一點一點的掉落在地上。 依稀記得那上面印著的圖案,是她最好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有過最美好的回憶,就是接近鐘弋的那幾天。 她的害怕好像被回憶吞噬,它像個惡魔在殘忍的告訴她:我的三伏不見了。 * 混亂。 眼前的一切都覆蓋著一層迷霧,灰蒙蒙的一片。 楚初在迷霧中行走,想抵達盡頭。 她走了好久,每留在地上的腳印都帶著猩紅的血液。 她固執(zhí)又堅決,好似帶著傷都要行進終點。 * 楚初醒來時,手背上還被輸著液。 床頭放著一盞暖燈,光暈不大卻照亮了整個房間。 滿心的疲累好像是從夢中帶來。 睡眠好像不在是睡眠,它像是與她作對的敵人,讓她沒有消掉疲倦甚至困倦到好像三天三夜沒睡。 她渾渾噩噩的掀開了被子,手背上刺眼的針管被她狠狠地扯了下來。 勁兒足到輸液瓶搖搖晃晃的從支架上掉在了地上。 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她耳邊低語:去死,去死吧。 這聲音就像她十三歲,一心求死時,惡魔告訴她的話。 可是如今的她,再也不想聽從指揮。 她要找到鐘弋,弄清楚他離開的原因。 楚初想到鐘弋還在樓下打游戲,所以她直接下了樓。 可看著空無一人的沙發(fā)旁,她滿眼不解的拿起了地上的游戲柄。 時間好像被她搞混。 為什么記憶中出現(xiàn)的畫面在這房里卻如同轉瞬即逝的流星,明明出現(xiàn)過,卻消失不見。 她想不通,參不破。 就像宋雁坐在茶幾上,滿臉嘲笑的在看她。 “你好可憐,就跟我一樣,沒有家人,好不容易有的朋友都被你弄丟?!?/br> 楚初眼角有淚劃下,她反駁:“他只是……只是在這坐監(jiān)牢里……厭煩了……” 是的,一定是這樣。 她理解的。 每個人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都會覺得煩的。 她不該要求鐘弋與她一起待在監(jiān)牢里。 他還要學習,還要考上大學。 他的青春帶著綠色,是生機盎然的。 而她這一生,如同那黑色一樣,陰云密布。 是她捆綁著,讓他做了她的朋友。 楚初癡楞著坐在地上發(fā)起了呆,雙目空洞,靈魂像是被掏空,嘴唇輕微動了兩下,好像低喃著什么。 “我多想,陪在你的身邊。只是看著,我就好開心?!?/br> 時間如同她整個人,被靜止。 安靜的房內除了她輕微的呼吸聲,再無任何響動。 楚初聽到有雨滴在了地上。 在這冬日的午后,寒風侵肌。 她多么希望有一縷光沖破雨夜照進她的心里。 * 太陽升起再到墜落。 無人肯來。 她只當是她不乖的舉動被神明懲罰。 埋在土壤里的藥片,終究被她以喂養(yǎng)自己一樣,吃進了嘴里。 迷迷糊糊睡了一天又一天。 楚初看陽光透進房內,看雜亂的家具被陽光照耀。 看身側的十月,手里拿著一顆糖,喂進了她的嘴里。 “阿初,甜嗎?” 楚初舌頭劃過糖果,舌尖沾染上的甜,被她苦澀的心吸吮,她僵動著脖子,沖十月笑:“甜?!?/br> 十月像是考慮到她沒煙抽很辛苦,每天變著法的給她帶糖吃。 其實十月壓根就不知道她抽煙,這些不過是她的臆想。 多半十月只是想讓她多嘗點甜。 * 楚初數(shù)著本子上零零總總寫下的字,這些字不單單是字,是她難熬而又艱辛的每一天。 1、2、3、4、5……11、12、13……21、22…… 這22天甚至連窗外的樹都沒熬黃。 宋雁像是憋的太久,圍著楚初轉圈,嘴里念叨著:“逃吧!求你了!我們離開這里吧!” “你每天安安分分的在這個精神病院里被當成病人一樣吃藥睡覺,渾渾噩噩的過,失去自由換來的卻是鐘弋的逃離!” “你圖什么?我們走吧,以你的能耐,這里怎么可能攔得住你!” 渾渾噩噩…… 原來在宋雁的眼里,她已經(jīng)開始渾渾噩噩? 睜眼是藥,閉眼也是藥。 好像還真的是渾渾噩噩…… 楚初忍不住苦笑,道:“留在這里,我還能安慰自己說,我離鐘弋還很近。當我離開這里,他爸阻我,他厭惡我,我拿什么活?” 她不能離開這里。 她賭不起鐘弋對她的喜惡。 楚初控制不住心里升起的怒火,她將鐘弋托人送進來的箱子,摔在了地上。 她像是還不解氣,拿出掉在地上的書本,向房內的家具砸去! 遭殃的家具不堪重力傷痕累累的掉在地板上。 書本的褶皺與裝飾品的缺角宛如楚初受傷的心,她看著滿地狼藉,流著淚,捂住了耳朵。 宋雁還在說:“發(fā)什么瘋?你以為留下他就不討厭你了嗎?你睜眼看看,他在哪里!” 事實證明楚初接受不了事實。 他在哪里? 她也想知道! 楚初太痛苦了,她甚至想,不如隨著家人一起去了吧,結束這一切! 老天對她太殘忍了,既給她希望又讓她絕望。 楚初兩眼一抹黑,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地心引力造成的背部疼痛,她像是感受不到一樣,無力般一動也不想動。 她覺得她要堅持不住了,靈魂像是已經(jīng)掉在深淵里,爬不上來,又無能為力。 “我不能離開,我不能離開。” 房門被保鏢打開,他們像是看著房內的狼藉已經(jīng)見怪不怪,利索的吩咐著人,進來打掃。 身邊的影子晃來晃去,楚初煩躁的想讓他們滾,可她忍了又忍,終是把這個念頭忍了下去。 她麻木的仰起身,撿著紙箱旁忽然出現(xiàn)的玩偶。 它像是已經(jīng)在箱子里藏了很久,受不住無邊的孤寂自己跑了出來。 這只玩偶,楚初認識,是她親生母親給她縫的。 本身玩偶狗還很健康,但現(xiàn)在它那左眼上要掉不掉的眼珠也被她無情的拽了下來。 她拿著眼珠在手里把玩,無知無覺又冷漠的把玩偶狗砸到那煩人的保鏢身上。 保鏢被砸,不爽又不能說什么的看了楚初一眼,而后轉回頭,繼續(xù)手里的工作。 楚初見此,依舊無法宣泄的內心讓她又抓起地上的語文書,再次朝那保鏢的背部砸去! 保鏢第二次被砸,嘴里罵了句臟話,怒視著楚初,好似眼底述說著千言萬語。 楚初開心的臉上仰起笑容,她被困在這一方天地里,憋的煩悶。作惡不斷的撿起身側的書,不停的砸,不停的宣泄。 好似只是欺負眼前的人,就能讓她開心起來。 保鏢承受著源源不斷的書本,想上前的他,被一側的頭,拉住胳膊,阻止著他。 楚初笑著,冷眼旁觀。 她砸的身側沒了書本,眼前人都沒有想上來揍她。 她無趣的停止了動作,挑釁地走到那保鏢的身前,啟唇:“垃圾?!?/br> 就算她如此說,那保鏢也只能瞪著她,隨后被他的頭拉著離開了大廳。 漸漸地,房內的其他人也都離開了房間。 徒留楚初一人站在原位。 好似他們才是勝利者,而她不過是困在牢籠里失了自由的荊棘鳥,無人問津,終是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