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
* 那群以鐘弋為首的雇傭兵剛闖進靜安院的時候,留守在靜安院的條哥第一時間就將這消息告訴鐘權。 條哥以為鐘權一定會加派人手阻止鐘弋,卻不想鐘權在電話里告訴他:“隨他去。總要讓他見上一面才能安下心?!?/br> 條哥不放心:“人是見到了,要是鐘三伏想將人帶走呢?” 鐘權隨意道:“調人在靜安院門口待命,守好門?!?/br> 跟在鐘權身邊這么多年的條哥,聽完話,秒懂的他立馬照吩咐辦事,把院里的保鏢全撤了,然后把靜安院的外面圍成了一堵墻,任一只狗都跑不掉的嚴實。 * 鐘弋在五號樓別墅里待了兩個小時。 顧牧眼見著時間越來越久,硬著頭皮推開了五號樓的大門。 只因在這么磨蹭下去,他可真怕,干爹帶人將他們圍剿。 顧牧進門后,在雜亂無章的大廳里沒發(fā)現人,只聽到旖旎的喘息與床吱呀的聲音。 他順著聲響停在了客房的門外。 猶豫再三,rou眼可見的紅了臉:“哥,再不走,人就帶不出去了!” 顧牧喊完,房內沒有回話,只聽好似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 房內的聲響依舊,大概又過去了半個小時,才聽到房內傳出很沙啞、很冷戾的男聲:“你進來?!?/br> 顧牧覺得自己這時候進去,是多少邁不出腳步的,但又想到他哥本就不是個沒有原則的人,擰開了把手。 剛進門,一地衣服與鋪面而來的味道,讓顧牧的臉直接紅到了耳朵根! 顧牧躲閃著視線,尋找著他哥的位置。 只見他哥神情似有恍惚,衣衫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皮帶未系,褲鏈未拉的坐在地上。 而床上被子里規(guī)則傳出呼吸聲,好像人已經熟睡。 顧牧見此情形頓住腳步,說話變得支吾:“哥,你狀態(tài)好像不對……” 鐘弋身體里的藥效沒退,他黑著臉,睨了一眼顧牧,如實相告:“她給我下藥?!?/br> 只言片語中,顧牧不可思議的蹲下身。 伸手,把他哥身下沒有拉上的褲鏈拉上,忍不住笑道:“我這大嫂真牛!” 顧牧沒有等鐘弋的回話,緊跟著說:“哥,干爹沒在院里加派人手,人全撤走了?!?/br> “會不會是干爹不打算關著大嫂?” 顧牧自顧自的整理著鐘弋身上的衣服。 鐘弋沒有阻止,粘人的視線一刻也不離床。 鐘弋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么情況,但以他對他父親的了解,人是撤走了,但一定還有一手在等著他。 如果不是楚初給他下藥,現在此刻他早已經將人帶離靜安院…… 鐘弋獨自嘆了口氣,思考了一下,最終道:“不可能放過的。楚初先不帶走,我們先撤?!?/br> 顧牧聽話的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了他哥的身上,然后扶起他哥往門外走。 鐘弋腳步很浮的靠著顧牧。 他不清楚楚初到底給他吃的什么藥,時間過去這么久,藥效沒退下去不說,現在甚至依舊有那股子沖動。 他們行至客房外時,鐘弋停下腳步,深深看了一眼那床上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他不舍的低喃:“先送我去醫(yī)院。” * 楚初覺得自己做了個美夢。 她在睡著前是這么認為的。 但清醒后,看著床單上那一大團干涸的血液,她又腦子凌亂了。 有人在腦海里告訴她,是假的。 楚初忽然有一些不知道,是假的,什么是假的? 與她發(fā)生關系的人是假的嗎? 可這滿屋遺留下的痕跡又該要怎樣解釋? 楚初想不通,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發(fā)了一上午的呆。 雜亂的記憶里有一個從來不愛與她交流的鐘弋,還有一個昨天對她極致溫柔的鐘弋,他倆,在她腦子里打架。 楚初順著記憶深處,尋到了那個印入骨子中的人,進行對比后發(fā)現,那個不愛與她交流的鐘弋好假…… 5號樓別墅里的清潔工,實時的來收拾屋子。 楚初從清潔工的手里拿走帶有血漬的床單。 清潔工整理那大廳的書本時,楚初莫名不想讓人動,她遏止清潔工,道:“這里……我會自己收拾?!?/br> 清潔工什么話也沒說,利利索索的收拾完其他角落,就離開了5號樓別墅。 楚初把滿地的書本像堆山一樣,碼了起來。 她心情也因昨兒個的記憶變得很好,撿起的數學書,被她興致高昂的翻動著頁面。 楚初想到前不久她對鐘弋說,她也要高考。 如今,她被關在這個地方,開始不由得懷疑,她還能踩著鐘弋的腳步走完這一生嗎? 忽然想到鐘弋。 楚初突然發(fā)現,自她醒來后,好像又變成了她一個人。 前路與她是迷茫與坎坷的。 就像離開的鐘弋是她留不住也無法抓住的。 想到此,楚初狐疑的抬眼,朝電視機前望去。 那身后的人,在對她笑—— 楚初怔愣,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耳畔似有人低語:是你永遠得不到的。 明明昨天她已經得到了…… 楚初忽然很想哭,但她忍住了,只因背部留有的灼燒感至今還蔓延在她的心里。 她不認為,接受她殺死他的鐘弋是假的。 也不認為,念叨著她們不得好死的鐘弋是對她沒有感情的。 所以楚初忽略了耳畔的低語,執(zhí)拗道:“我已經得到!” 關于真與假的想法如狂潮般入侵楚初的大腦,她的心開始動搖,她甚至心底涌上了不好的念頭。 她覺得,此時電視機前望著她再笑的人,是假的! 所有的問題在得不到完美的解答時,都可當成是不存在的。 就像她無法解釋清楚,只要她想就會出現的人,為什么會出現…… 楚初無意間瞥到書本下壓到的那張紙條,她好奇的撿了起來。 望著上面的字,她可以肯定是鐘弋的字。 只因,她們做同桌的這段時間,她盯著他寫字,看了很久。 紙條上面寫著:笨笨別怕,我就在門外等著你。 門外? 多半指的是靜安院門口。 這張紙條,讓楚初的懷疑上升到了臨界點。 鐘弋昨天問她,有沒有看他留給她的紙條? 按時間推斷,這紙條是在1月2號被送進靜安院的。 那么她在之后的時間里,廚房邊、床邊、沙發(fā)邊、等等任何一個角落望見的人都不該出現在她的病房。 楚初想到此,倏地站起了身,跑出五號樓。 她要親自去驗證一下,門口還會不會在出現另一個鐘弋?! 她的跑動,引起了保鏢們的注意力。 偌大的靜安院,它是一座山,此時正被闖入森林的猛獸驚醒。 上演著,浩浩蕩蕩的狼群正在追趕著一只羔羊。 過了很久,楚初呼吸不穩(wěn)的停在了靜安院的東門口。 身后追趕上來的保鏢見楚初沒有闖出去,獨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暗自加派護士。 楚初在靜安院的門口,望了很久,可其實對于那一扇密不透風且結實的鐵門,什么也看不見。 隨后而來的護士以為楚初發(fā)病,三四個人上下其手,而又好似鐵了心要把她拖回去。 楚初掙扎著護士們對她的捆綁,嘴里道:“我不跑。” 護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舊阻止道:“你必須跟我們回去?!?/br> 楚初的本意并不想傷到護士,但又實在不想回去。 她使著擒拿術,掙脫著束縛。 她們僵持了很久,就在保鏢打算插手之際,楚初妥協的被護士們拉著手回了五號樓。 她的出逃,也不過半個小時不到,是一場失敗的出逃。 回去后,護士例行喂楚初吃今日份的藥。 楚初看著蓋子里的藥片,無力道:“其實,我的好朋友沒有來看過我,對嗎?” 護士詫異的沒敢說話,想了一下,誘導道:“你是想起來什么了嗎?” 護士問完,楚初再沒說過一句話,她只是聽話的把藥片吃完,隨后禮貌的趕人。 對于這個問題,她要自己搞個明白。 * 楚初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等待上。 她在靜安院東門的1號樓天臺上,好像成了一尊雕像,屹立在那里,不曾移動。 起初護士們并不想讓她上天臺,害怕她自殺。 但是楚初執(zhí)拗的與護士們抵抗,甚至以自身的安全威逼利誘。 或許是她的這種做法老天也覺得她不對,她等了三天,始終沒有等到她想見的人。 失望的積壓讓楚初覺得她好像是一只野狗。 野狗,穿行在人群與廢棄的垃圾堆里,以活著為目標,從而會自相殘食。 而她,以鐘弋為目標,所有喜怒哀樂都因他而變化。 楚初甚至覺得自己在清醒的發(fā)瘋。 因為她望見那個從車內下來的少年,正在向她揮手。 眼里好似含著熱淚,再沖她說:“你會怨我嗎?” 楚初看著少年那雙桃花眼所蘊含的情感,忍不住哭泣。 或許她也可以是一只蝴蝶。 化繭成蝶的過程雖然艱辛,卻在破殼飛出的那一刻是對世界的熱愛。 雖然,結局,它會死。 霜風呼嘯,楚初那哀傷的臉上勾起一抹清醒地頹廢:“雖然是幻覺,但是,我可以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