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考公寶典 第24節(jié)
“大人!”少女泣聲又起:“大人不要拋下奴!” “我本就跟你無瓜葛,談何拋棄?”柳軼塵冷笑道,見那少女仿佛又要跪,道:“沆瀣門讓你監(jiān)視本官,把大理寺的消息傳出去,對嗎?” 少女半曲的身子僵在了當場,本已蒼白的臉色又退了幾分血色,連嘴唇也似讓白泥漂過了一般。 雖明知她另有所圖,可看著她這個模樣,連楊枝也開始可憐她——這樣的伎倆,莫說柳軼塵,連她都瞞不過。 柳軼塵冷道:“你有你的苦衷,本官不怪你,但也不能收留你……薛太傅家的大公子薛穹知道嗎?只要他肯收留你,沆瀣門的人不敢拿你怎么樣。” 話落,自腰間取出那柄折扇,遞給她:“把這個給薛穹,說本官欠他的賬還上了。至于你怎么求薛穹留你下來,那就是你的本事了。不過本官給你個建議……說真話。” “……請吧?!?/br> 少女無奈,眼底水光流動,可饒是如何盈盈的秋波,都拋給了一個石頭。 良久,她終于一咬牙,接過扇子,下了車。 少女走后,申冬青也回了燕歸樓。馬車繼續(xù)往大理寺的方向行駛。柳軼塵卻不再闔目,低頭典了典衣袖:“一肚子的問題都快溢出來了,憋出毛病來大理寺還得幫你治……問吧。” 楊枝心底暗罵一句“柳蛔蟲”,卻含笑開了口:“大人為何把她送給薛大夫?” “怎么,不舍得?” 楊枝沒料到他會反問,一怔之下,訕訕道:“大人這說的哪里話……那樣的美人大人都舍得,我有什么不舍得?” 柳軼塵用一種明知故問的眼神斜乜了她一眼,垂目道:“其一,那姑娘手心全是繭,的確是窮苦出身。薛聞蒼為人溫善,會照顧好她。其二,沆瀣門是江湖流派,只敢在地下張狂行事,薛家的門楣,能令沆瀣門的人投鼠忌器。跟著他,至少性命無憂。其三……”掀眼皮快速在她面上掃過,重又垂下眼瞼:“算了,就這兩點……” 楊枝沒在意他的“其三”,又問:“大人給她那柄扇子,是有什么別樣寓意嗎?” “寓意倒沒有?!绷W塵笑了笑:“薛聞蒼和我打了個賭,賭我作畫不如他。我從未在他面前作過畫,他認定我技窮,夸下海口,只要我贏了他,就答應我一樁不違背律法道義之事?!?/br> 楊枝微愕——幼稚! “大人就這般篤定自己能贏薛大夫?”楊枝道:“薛大夫可是名冠京華的?!睏钪σ娺^薛穹作畫,孩童年紀就已能栩栩如生,更遑論現(xiàn)下。而柳軼塵…… 雖說她未見過,但整個京城作畫能勝過薛穹的,只怕一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 楊枝不覺有些狐疑。 柳軼塵卻難得笑得燦爛,俊秀的眉斜飛入鬢,一腔少年人的自傲寫在臉上,連日光也被燿的遜色了三分:“那又如何!名冠京華?不過是矬子里拔高子,很值得稀罕的名頭么?” “大人……”你在官場繼續(xù)這般說話的話…… 可能會早死。 楊枝想說什么,終究還是吞了下去。 柳軼塵覷她一眼,面上神色不減:“來日你見到那畫就知道了?!?/br> “是是!”楊枝連聲應,滿臉堆笑——她畢竟也是半個身子邁進官場的人,別的不懂,送到跟前的馬屁還不會拍么?“大人定然是趙邳再世,不!就是趙邳活著都比不過大人!” 嗯……拍的略微有些浮夸了。 只怪她被柳軼塵帶的,情緒有些過于飽滿了。 不過柳軼塵卻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斥她“油腔滑調”,反目光沉了沉。因下頜仍是微微揚著的,這一點反差襯的他像將羽化的仙人一般。 楊枝一剎那被美色迷了眼。 柳軼塵反比她先一步回過神來:“還有呢?” “嗯?” “黃成的魚腦袋傳染了你?” 楊枝這才反應過來,又問:“那姑娘……其實在大人手里翻不了天,大人為何不留下她?” “你當我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慈幼局嗎?” “可……”楊枝踟躕再三,才將已到了嗓子眼的話吐出來:“大人為何……留下了我?” 柳軼塵挑眉:“你拿自己和她比?” “我和她……”楊枝垂了眼:“……在大人眼里難道有不同?” 柳軼塵覷她,不答反問:“你這般想?” “大人說過,我亦知曉,我在大人眼里早是司馬昭之心……”楊枝捏了捏手心,總算下定主意,定定道:“大人為何留下我?” 柳軼塵看了她一瞬,“只因……”低頭笑了笑,也不知在笑自己的荒誕還是這理由的荒誕:“你喜歡笑她卻愛哭,本官案前天天卷宗堆積如山,不想找個成日哭喪著臉的觸霉頭。”頓一頓,目光觸及她飽滿的額頭,和那底下常常笑成一彎新月的眼,不由想起很多年前一個在病床前給他遞包子勸他好好活下去的小團子——那小團子也是這般,笑得沒心沒肺,或者說,更沒心沒肺。彼時他不知道她從哪里來,后來又去了哪里。她在兄長亡故的那個大雨天突然出現(xiàn),遞給她老邱家的包子,告訴他,兄長囑托她好好照顧他。 怎么可能?他兄長莫不是瘋了?叮囑一個不過才桌子高的女娃娃照顧他? 是以她后來消失,他也沒追究,只當是病重里的一場夢。 面前少女與那小團子的笑有些相似,可又不太一樣。她的笑里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滿園春色,有百蝶穿花,而那春色盛放在他心里,那百蝶的翅膀在他心口撲騰。 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柳軼塵看著她,舔了舔唇,不自覺卻又蓄意良久般地,輕輕補了一句:“我喜歡見人笑,喜歡……見、見你笑……” 楊枝被這一語驚到,霍然抬眼:“大人!” 柳軼塵像做賊被抓了個現(xiàn)行一般,慌忙移開眼:“怎么了!” 楊枝也因驚愕語塞了一瞬,末了像隨手撿了句沒過腦的話交差:“大人你的病……” “你才有?。 ?/br> “不是大人我的意思是……” 柳軼塵此時已緩過勁來,重新端出往日八面威風的堂官模樣,正正衣襟,還挺了挺身:“怎么,鄭渠夸得…本官夸不得?” 楊枝下巴快掉到車底下去——你是怎么打臉還打得這么理直氣壯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可愛們追到這里,接下來我會撒丫子狂更的~希望能得到你們繼續(xù)的支持!另外,推一下預收《東宮豆腐坊》,追妻火葬場/先婚后愛/帶球跑,文案見下~ 大灰狼太子v.小白兔豆腐娘子 施姌姌在河邊洗衣,想起東街搶自己生意的豆腐西施,正嘆自己店中無放浪美人撐門面時,上游淌來個滿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生的眉目如畫,軒勝霞舉。 姌姌想都未想,抱起昏迷的男人就往回拖。 十日后男人傷好,姌姌掛出一塊牌子“豆腐潘安”,正式開始營業(yè)。 男人處處都好,任她使喚,就是不愛說話不愛笑。 恰逢宮中來人采選秀女,縣令欲霸占姌姌不得,將她加入了名單。 世人都知老皇帝病重,沒幾年活頭,這批秀女進宮,少不得是陪葬的命。 姌姌苦思無法,山窮水盡之下主意打到了男人身上。 姌姌:“你睡我的床穿我的衣吃我的豆腐你該不該有什么表示?” 男人:“以身相許?” 懂事。 姌姌深知這是一樁強買的生意,為不讓男人覺得糟心,百般對他好。 可男人是個捂不熱的毒蛇,在姌姌挺著大肚子時,不聲不響跟個野女人跑了。 姌姌抹干凈眼淚,轉頭就給孩子找了個便宜爹。 更關了店,去京城闖一番事業(yè)。 ** 東宮采辦這一年來十分頭疼,太子自從回了宮,什么山珍都不愛吃,只愛吃豆腐花。 京城一年開了七十二家豆腐坊,他一家家買過來,太子沒一家滿意。 還私下派了人馬,全天下各地找豆腐花。 指名要老板娘是個獨居少婦,團團臉,傻乎乎,給人打豆腐花總會多打一兩。 轉眼全天下豆腐坊都聘了女店伴,做起了虧本生意。 姌姌的豆腐坊沒了競爭優(yōu)勢。 要關張回老家那天,姌姌將最后半桶豆腐花一股腦打給了上門的老伯。 半個時辰后,京城九門緊閉,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 姌姌一家排在出城的隊伍中,眼看天色越來越黑,只得往回走。 當是時,一列黑騎颯沓而來,當先一人滾鞍下馬,飛奔過來一把抱住姌姌。 “姌姌,我總算找到你了!” 旁邊卻不合時宜響起一個聲音:“娘子,這人是誰?” 姌姌:我、我那死鬼前夫…… 第二十六章 說話間大理寺已至, 兩人下了車,走至回廊處,有書吏捧著一摞文卷小跑過來:“大人, 這是富通錢莊差人送來的賬本。” 柳軼塵住腳, 接過賬本, 翻至其中一頁,輕輕一笑:“果然?!睂⒛琴~本遞給楊枝:“你也看看?!?/br> 楊枝接過賬本, 見到那其中一欄上寫著“方卓氏”三個字, 饒是心中已有預備,還是怔了一怔。 方濂夫人娘家姓卓, 乃父是吏部尚書卓陵, 膝下無子, 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嫁了江范,小女兒便是這方卓氏。 正出神間,已聽見柳軼塵吩咐:“帶方濂方夫人回大理寺問話——你若身體還撐得住, 便來給我記錄?!?/br> 楊枝忙道:“屬下?lián)蔚米 !?/br> 兩人速回了衙房。不一刻, 方卓氏也被帶到了。楊枝從未見過方卓氏,一見了她,反而微微有些詫異。她原以為, 這方卓氏不得方濂喜歡, 多少是因貌陋,卻不知方卓氏容色明艷, 雖已上了年紀, 仍能看得出年輕時絕艷的輪廓。楊枝甚至覺得, 若當真年輕個十歲, 連秾煙也比不上。 方卓氏與江令籌一樣, 一雙桃花眼,人說桃花眼帶笑,她眼底卻冷如寒霜,且看得出來,并非是因被帶進大理寺憤怒,而是常年如斯。 柳軼塵已換了官服,端坐堂上。方卓氏站在堂下,身姿挺拔,一臉倨傲,冷冷覷著柳軼塵:“大人叫妾來,莫非是先夫的案子有了眉目?” 柳軼塵道:“是有眉目?!?/br> “那只管抓人便是?!狈阶渴系溃骸版欢缸樱欢T事,大人叫妾來,也無所裨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