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考公寶典 第88節(jié)
“強(qiáng)詞奪理?!睏钪︻I(lǐng)教過他的歪理邪說,知道與他強(qiáng)辯絕計占不了上風(fēng),恨恨道。 柳軼塵見她仍冷著一張臉,干脆更近一步。松開一只手,自案上拾起一柄裁紙的小刀:“好,就算我強(qiáng)詞奪理。你既是奔著我受傷來的,那我便受點(diǎn)傷,不讓你枉擲了擔(dān)心……”話未落,執(zhí)起那柄匕首,便往自己肩頭扎去。 楊枝臉色倏而一變,兩只手下意識齊齊伸出,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手臂:“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绷W塵低頭看她,定定道。眼底翻起驚濤駭浪般的情緒,卻于一瞬,歸于平靜,凝成一點(diǎn)穿山越海卻仍不容撼動的思念與渴望,落在那片晶體小小的她身上。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完結(jié),比之前預(yù)告的稍微晚了一丟丟~ 第八十章 “從去歲到現(xiàn)下, 我沒一刻正常過。此刻再瘋些,也沒什么?!?/br> 柳軼塵語聲和緩,其中卻帶了一點(diǎn)意味不明的笑, 近似自嘲。 楊枝沉默不語, 一股熟悉的帶著一點(diǎn)酸脹的暖流似春潮滾滾漫過她的心田, 這段時日來,她又何嘗不是在煎熬之中。 可是, 那一點(diǎn)執(zhí)拗與自尊亦如藤蔓一般絞殺著她的內(nèi)心。那日不告而別時, 他信中分明信誓旦旦寫了不再誆瞞,但只短短半年, 他就將自己的承諾拋諸了腦后。 “好, 你方才說要解釋?!痹S久之后, 楊枝沉沉道:“我便給你解釋的機(jī)會——青天白日,好端端的,你為何在衙房里更衣?” 柳軼塵舔了舔唇,垂下眸子:“今日衙門里的事辦完了, 我、我本想今日回家, 看看你……” “回家便回家,誰還沒見過你嗎?”楊枝并未格外注意,下意識便順著他用了“回家”二字。 “那不一樣?!绷W塵卻是有心, 見她未否認(rèn), 唇邊不覺浮起一點(diǎn)笑,認(rèn)真道:“你我月余未見, 我不想顯得太過狼狽——近日宿在衙房, 怕你……嫌棄?!?/br> 楊枝沒有理會他, 移開眼, 再問:“外頭那大夫是怎么回事, 你既未受傷,外間怎會有個大夫?” “那是為母親尋的,謝云今早過來,說母親病了,我便尋了個大夫,準(zhǔn)備一會散值一同帶回去?!绷W塵不動聲色地得寸進(jìn)尺著。 這一回卻讓楊枝警覺起來:“母親?誰是你母親!不許亂叫!” “你是我夫人,你母親自然便是我母親了?!绷W塵笑得益發(fā)坦蕩無賴。 “誰是你夫人了!”楊枝微慍:“不許叫我夫人?!?/br> “那好,娘子?!?/br> “柳敬常!” “欸,娘子有何吩咐?” “你再亂叫!” 柳軼塵這才過足了嘴癮般見好就收:“好,不叫不叫——你還有什么疑惑,但問便是?!?/br> “你既未受傷,衙門外攔了半條街的侍衛(wèi)是怎么回事?”楊枝繼續(xù)問:“沆瀣門的刺殺又是怎么一回事?” “衙門外的侍衛(wèi)?沆瀣門的刺殺?”柳軼塵皺起眉頭:“這我……當(dāng)真不知?!?/br> 楊枝當(dāng)即露出一副“你就裝吧”的神情。 柳軼塵從未有這般急切要自證清白的時刻,連忙欲喚一個仆從進(jìn)來,問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開了口,卻被楊枝止?。骸暗鹊取!?/br> “嗯,怎么了?” “你把衣裳穿穿好?!睏钪c(diǎn)點(diǎn)他才被自己扒開的凌亂胸口。 方才被她扒開的衣襟因兩人的掙扎已然合上了大半,但仍有一點(diǎn)胸口袒露在外,而且看起來十分凌亂,不成體統(tǒng)。 柳軼塵聞言立刻將手伸到腰間,解開系帶,楊枝始料未及,忍不住一聲輕叫:“你、你做什么!” “整理衣裳啊,你不是讓我整理衣裳么?”柳軼塵解開系帶,將兩襟抖開、重新一壓,十指熟練纏繞,欲將那系帶重新系上。 然而就在兩襟抖開的剎那,楊枝的目光卻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左胸的一個點(diǎn)上:“住手。” 柳軼塵微微一愕,繞到一半的手指頓在半空:“怎么了?” “你胸口那個,是什么?”楊枝厲聲問,面色沉重,聲音也不知何時起有些啞了。 “沒、沒什么?!绷W塵迅速將系帶一拉,中衣整潔妥帖的覆在他身上。 “柳敬常,往后朝夕相對,你也不打算讓我看到它嗎?”楊枝抬眸定定看向他,薄唇微抿,帶著一絲倔強(qiáng)與挑釁。 柳軼塵凝望她片刻,終于輕嘆口氣,扯開半邊衣襟,露出那上面一片早已彌合的陳舊疤痕。疤痕浮凸出來,縱橫交錯,歪歪扭扭,像一條條蚯蚓,在他瑩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丑陋突兀。而那一條條蚯蚓疊起來,隱約合成了一個“木”字。 楊枝的喉嚨口似有火把燎過,半晌,才艱難擠出幾個字:“這是……怎么回事?”方才頭一回扯開他衣襟,她其實(shí)已經(jīng)看到了那疤痕的一個頭,但因?yàn)槲匆娙玻倚乃急P桓在別事上,并未注意。 “柳敬常,別瞞我?!彼粗?,頓一頓,又定定補(bǔ)了一句。 柳軼塵默然片刻,輕嘆口氣,終于道:“本來也沒想瞞你,只是實(shí)在不知如何說出口,怕你……覺得我無用。” 楊枝沒有說話,目光一閃不閃,落在他微微凝起的眉心。 “那時被沆瀣門囚禁,他們的確給我用了藥,我初服那藥,便覺神智有些渙散……”柳軼塵道:“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那幾日我總覺得渾渾噩噩,有些事在腦中一閃而過,卻怎么也留不住。所幸他們并不想將我當(dāng)真變成一個傻子,是以那藥用的十分小心克制,半是試探著一點(diǎn)點(diǎn)加量。待到第三次,我便猜到了他們的用意……” “當(dāng)時我還未與鄭渠聯(lián)絡(luò)上,衛(wèi)窈亦不在身邊,我生怕這么下去,當(dāng)真會忘了你……”柳軼塵說到這里,看了她一眼。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睫羽微微顫動,眼底亦有熒光閃動,似受驚的小獸,忍不住伸出手去,將她攬入懷中。這一回她未再掙扎,任由他的手臂貼上自己的后背,將暖意一點(diǎn)一點(diǎn)度過來:“我無可奈何,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在服藥之后,用刀片在身上割出傷口,以疼痛來對抗?jié)u漸混沌的神經(jīng),襯著清醒的時候,將你我的過往付諸紙筆,快速記下來。好在這法子有用,否則我也不知……那些天,每服一回藥,我就割上一刀,我想將你的名字刻在胸口,可又怕被沆瀣門的人發(fā)現(xiàn),實(shí)在是狼狽極了……” 他輕輕嘆息,伸手欲合上衣襟,將那丑陋的疤痕掩住,卻被楊枝止住。楊枝近乎粗暴地將他的手扯開,指尖一點(diǎn)一點(diǎn)撫過那一個深紅丑陋的“木”字。 指尖帶起他本能的一點(diǎn)戰(zhàn)栗和羞恥,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望進(jìn)她眼底:“我實(shí)在并非想瞞你,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這般狼狽的模樣……去年初一,我其實(shí)看見你了,那時我并未與你相認(rèn),亦未讓衛(wèi)窈傳信于你,是因?yàn)槲抑楞戾T將你看的很緊。其實(shí)沆瀣門并不全然相信我失憶之事,他們故意讓你來見我,亦是為了試探——他們相信只要我并未全然忘記你,只要我見你一面,必然會忍不住想盡辦法聯(lián)系你。他們不知道衛(wèi)家的密信手法,但他們明白,只要盯住你,早晚能尋出端倪……” “其實(shí)他們并未料錯,我自問從來堅韌,卻實(shí)實(shí)在在到了已然忍不住的時刻,我瞥見你那時一閃而過的身影,當(dāng)時心中竟然冒出一個念頭——我顧不了天下人了,什么李燮李挺,什么南軍北軍,與我何干?那一刻我?guī)缀跻獩_出去與你相認(rèn),飲鴆止渴一般,只求能將你擁入懷中片刻……然而衛(wèi)窈拉住了我,她一句話將我的理智拉了回來。她說,你想讓她死嗎?” “我知道,我不認(rèn)你,我假作不識,薛聞蒼必會保住你。而我一時的沖動,只會為你帶來性命之憂?!绷W塵道:“那一向我精神很差,沒日沒夜研究戰(zhàn)事,給費(fèi)明光的指示堪稱冒進(jìn)。我似一個瘋狂的賭棍,賭桌這頭放著我對你日漸加深的思念,另一頭放著我對費(fèi)明光、衛(wèi)氏、李燮、謝云、鄭渠乃至江家的承諾。這一仗敗了,所有人都將萬劫不復(fù)。我對那勝仗很有信心,可我又怕自己贏得太晚,失去了你,失去了保護(hù)你的機(jī)會?!?/br> “那一次聽聞江令梓身故,與你有關(guān),我就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了了——就算再有薛家作保,李挺也不會再留你性命。我動用了所有的暗棋,包括庒渭。”見她蹙眉,柳軼塵解釋道:“你可曾想過何人才有機(jī)會接近太子妃,太子妃又會傾心于什么樣的人?” “太子妃看不上李燮,是嫌棄他懦弱,而她當(dāng)初屬意的凌風(fēng)眠,是個地地道道的武人。她出身武將世家,天生癡迷于英雄,而庒渭是她目之所及,最接近英雄的人。”柳軼塵道:“庒渭本以為太子妃與他的孩子為李燮所殺才反了李擎越父子,后來,我告訴了他真相。你被囚禁的那一天,他隨薛聞蒼進(jìn)宮,他制住了李挺,一場大燒死了他們?nèi)?。至于那場火究竟是誰放的,無人知曉……” “再后來,便是你已知曉的了?!绷W塵道,覺察到自己掌下的手指仍在輕輕摩挲,干脆將它整個包?。骸捌鋵?shí)這一向,我一直在想,該怎么和你坦白當(dāng)日的心境,又怕……你還有什么想問的,一徑問吧。” 楊枝手任由他握著,身子卻微微貼了過來,揚(yáng)起臉:“我還有三個問題?!?/br> “你問?!?/br> “第一,你這一向不在家中住,是為了近來的科試嗎,你是怕旁人說你假公濟(jì)私,悄悄將我塞進(jìn)得衙門里?” 柳軼塵道:“是為了科試。我倒不是怕人說我什么,只是如今你才入朝,少不得要經(jīng)歷些人事齟齬,背后中傷。我知你最是自尊要強(qiáng),雖然旁人的胡亂編排、蜚短流長我難以盡數(shù)堵住,但我避嫌在先、少給你添些無妄的困擾總是不錯的。”他頓一頓,笑道:“我自出題到閱卷一步也未參與,你能得魁首,是你的本事!” 楊枝揚(yáng)了揚(yáng)臉,一點(diǎn)“還用你說”的自負(fù)掛在眼少,沉默許久,方問出第二個問題:“那你目下……還有多少余錢,夠不夠再辦一場婚儀?” “夠!夠!”不等她話落,柳軼塵已急急道,眸底似金光破烏一般綻出喜色:“我而今已是首輔,哪里當(dāng)真如衛(wèi)窈說的那般窮困!而且……我早著人置辦好了聘禮,只是一直擱置著,稍晚些我便讓人把禮單拿來,你看看還缺什么,盡可添置,千萬儉省不得……” “可我卻是一窮二白,并無余力置辦什么嫁妝……”楊枝故意笑道。 “不用!”柳軼塵立刻道:“嫁妝我亦備好了!當(dāng)日北歸,怕你拿這個理由搪塞我,早早便置辦好了!也是一樣,你看過禮單,還有什么缺的,只管再添置便是!” 楊枝一愕,旋即輕輕一笑:“哪有男方為女方準(zhǔn)備嫁妝的!” “那有什么?!绷W塵道:“不過是些死物,就算是我先送了你做禮,你再當(dāng)做嫁妝抬進(jìn)門便是——左右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br> 楊枝垂下眼簾,睫羽微微顫動。春風(fēng)和著滿園的花香透窗而入,屋檐下有喜鵲喳喳鳴叫的聲音。 “還有第三個問題是什么,你快問!”柳軼塵急急道。 “第三個問題是……”日光在她睫稍度上輝色,每說一個字,都似有金粉在上面躍動,一切都變得緩慢而巨大,她的聲音,她說話時微微翕動的唇角:“你什么時候娶我?”她猝然抬起眼皮,整個世界豁然一亮。 他忽然失去了語言能力,身體卻變得靈巧無比,在無感恢復(fù)之前,已經(jīng)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這是跨越了千山萬水的一吻,四野紛雜遽然退去,耳畔只剩鐘磬般的余音。 唇齒間盡是彼此氣息,那氣息鉆入骨髓,帶起身體一陣陣去如浪潮般深入骨髓的渴望與戰(zhàn)栗。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松開她,啞聲道:“明日?!?/br> 她微微一愕:“明日?明日怎么來得及?” “該備的物什我早已準(zhǔn)備好了?!绷W塵道:“至于席面,就擺流水席,滿京城誰愿意來盡可自來,就、就請燕歸樓的廚子!”說到這里忽然三兩下將衣裳攏好,生怕來不及一般:“你在這里候一會,我這就讓人去燕歸樓說一聲!”從架子上扯下早已備下的一件簇新袍子,胡亂一披,就往室外走去。 走到外室,叫來一名官仆,命去速請燕歸樓掌柜來。官仆一跑出院子,柳軼塵便折身返回室內(nèi),然轉(zhuǎn)身的剎那,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躍下長廊,穿過小院,直直向衙房而來,一邊疾步一邊高聲道:“柳大人,恭喜??!” 這才吩咐叫燕歸樓掌柜來,如何就恭喜了。 柳軼塵皺眉間,鄭渠已到了眼前,瞇眼一捻胡須,自袖中掏過一頁紙,笑道:“這帳大人幫下官會一下吧。” 柳軼塵接過那紙,剛掃了一眼,便聽見一個聲音問:“什么帳?”臉色一變,下意識便將那紙箋往袖中藏,然而剛觸到袖口,忽然想起什么,住了手,空落落執(zhí)著那紙箋呆立了半晌,忽然鬼事神差般將它遞了過來:“我、我真不知情……” 紙上記得是還安街那兩個路人的酬勞,還有方才將那具尸首從衙門里抬進(jìn)抬出那兩名捕快的酒錢,以及…… 楊枝接過來一看,覷了柳軼塵一眼,就在他心虛般舔了舔唇,還要再多解釋幾句時,她忽轉(zhuǎn)向鄭渠:“家中中饋往后都是我來管,這帳自然由我來會。眼下身上只帶了幾兩碎銀子,還得勞煩鄭大人和各位兄弟說一聲,去銀線胡同楊府找管家要錢,另有紅包封送?!?/br> 柳軼塵一怔,鄭渠又是捻須一笑,拿食指虛點(diǎn)了點(diǎn)她:“小丫頭懂事!”又似才反應(yīng)過來一般,一拍腦門,道:“往后不能再叫小丫頭,得改口叫柳夫人了?!鞭D(zhuǎn)向柳軼塵:“大人,我那媒人紅包……” 楊枝又要開口,卻被鄭渠抬手止?。骸斑@帳得分開來算——你以后在大理寺,算我屬下,給我封紅包那有賄賂長官之嫌。咱們柳大人就不一樣了,那是賞賜下官,多少都不為過!” 楊枝還要辯駁,卻被柳軼塵按住,他難得一次將鄭渠的歪理放在了心上:“鄭大人此言不錯。本官一會就命人將陛下賞賜的靈芝與人參送到府上?!?/br> “嘿嘿,懂我!” 而鄭渠亦是十分懂事之人,深知來而不往非禮也,次日赴宴,還隨身攜了一支托人輾轉(zhuǎn)從幽州尋到的上等鹿茸。 柳軼塵接過鹿茸時輕輕一笑,卻難得并未推拒。 那一笑,襯的他鮮紅喜服下的眉眼更加耀目,仿佛春風(fēng)化雪、暖陽送青。 ** 當(dāng)日楊柳二人同回了府中,亦將那位大夫也帶了回來。大夫?yàn)闂钅冈\斷畢,楊枝送到門邊,大夫忽然問:“姑娘可是姓楊名枝?” 楊枝納罕:“是我,怎么了?我母親的身體,可是有什么不妥?” “非關(guān)老夫人的身子,是……”大夫微微頓了頓,方道:“家?guī)熌搜κ下勆n?!?/br> 楊枝整個人一怔,聽見他道:“我聽家?guī)熰钸哆^姑娘的另一個名字,李敏?!?/br> “你……想說什么?”片刻的震動之后,楊枝眼底浮起一點(diǎn)警惕。 大夫輕笑:“楊姑娘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家?guī)熢嵘砘饒觯赖臒o聲無息,骨灰與墻泥木灰混為一體,已然不辨。但他臨去前還是剪了一綹長發(fā)燒了,混著他最常穿的衣物燒了,葬在了先嘉安王府前的榕樹下?!?/br> 楊枝睫稍劇烈一動,末了卻只是淡淡道:“哦,是嗎?” 那大夫覷她一眼,輕哂一聲,道:“那一年家?guī)煂⒐媚锴艚?,姑娘心中如今想必仍有怨懟。?/br> 怨懟嗎?其實(shí)并沒有,那日聽聞薛穹死訊,她心底還是不由漫起了一陣無盡的愛的悲傷,這悲傷到如今,已然成了一片空茫。早在他們走向彼此對立的那一天,便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十多年歲月一如煙云,也許他們就不該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