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招惹 第92節(jié)
虞笙攥著話筒,剛要推門,從里面出來一名戴白手套的警察,兩人都愣了。 “朱思明?”虞笙瞠目,沒想到剛和老同學(xué)分別,又以這種方式再見。 朱思明一看便知,無奈道:“現(xiàn)場不能拍,”他好心的勸:“而且太那個什么了,你懂吧,我怕你會吐?!?/br> 虞笙站在樓道里,就已經(jīng)聞到很刺鼻的味道。 是那種不太新鮮,比任何沒人打掃的公共洗手間,都還,上頭的,味道。 虞笙征求性的問他:“那你方便說一下現(xiàn)場的情況嗎?” 朱思明想了想,轉(zhuǎn)身進(jìn)屋,片刻后出來:“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緝拿歸案,但具體情況,還在調(diào)查中,我們晚一點會在網(wǎng)上發(fā)布通告,如果介紹的話,也只有這幾句?!?/br> 虞笙同意,將話筒打開,遞到他面前。 朱思明簡單介紹了這戶夫妻的年齡,是一對年過六旬的老夫老妻,目前看來,還是一起家庭糾紛引起的兇殺案,兩口子有矛盾,發(fā)生爭吵,女的一怒之下,就把男的砍死了,但因為手段比較殘忍,男的身中數(shù)刀,甚至胳膊被砍下來,所以在網(wǎng)上出現(xiàn)很多被碎shi的傳聞。 虞笙也在鏡頭下,告訴大家不要因為這件事造成恐慌,警方會繼續(xù)調(diào)查,媒體也會持續(xù)關(guān)注。 采訪后,她和小武心事凝重的往樓下走,總覺得有隱情,這個報道放出去,可能會讓人覺得,敷衍了事。 這時,三樓狗叫的那戶人家列開門縫,露出半只眼睛。 第74章 偏偏招惹 三樓的房門打開, 一個蓬頭的女人,沖門縫冷笑:“報應(yīng)?!?/br> 虞笙毛骨悚然,壯了壯膽, 走上前采訪:“阿姨您好, 我是華視駐洵陽電視臺記者, 請問您是這里的常住居民嗎?” 女人打開門, 身上還穿著睡衣,陰陽怪氣的:“不然呢,房子成了兇宅, 賣不掉, 想不常住都不行了?!?/br> 虞笙略過這些:“那請問您昨晚有聽到樓上住戶發(fā)生爭吵嗎?” “沒日沒夜的吵,”女人見怪不怪:“都幾十年了?!?/br> “能說說具體情況?” 女人正要說, 一個男人跑上樓, 見此情此景,放聲哭泣:“我媽是有苦衷的!我媽,我媽她, 太容易了, 嗚嗚嗚嗚嗚……” 砰的一聲,三樓的女人,冷著臉?biāo)ど戏块T。 虞笙和小武面面相覷,思考后, 決定對這位“事主之子”進(jìn)行采訪。 職工宿舍自行車棚附近, 有一個小的花園, 因為位置靠后, 特別清凈。 小武架好攝像機, 準(zhǔn)備拍攝,被虞笙制止, 她打開錄音筆。 這名自稱“錢淼”的男子,情緒還異常激動。 虞笙看不下去一個三十好幾的大老爺們兒,坐她面前哭,只得抽出張面紙遞給他:“你先緩緩,有什么要說的,慢慢說?!?/br> “我只能跟你們說,”錢淼抹著眼淚,哽咽:“警察不聽,他們不聽我的,他們就要給我媽定罪,可是我媽,她冤吶?!?/br> “你和父母同住嗎?”虞笙問道。 錢淼搖頭,情緒漸緩。 “那昨天事發(fā)前,你在家嗎?!?/br> “在,我上個月剛離婚,”錢淼嘆息道:“婚房給她了,我這段時間就偶爾回我媽這住,也是偶爾,但是昨天我剛好在?!?/br> “能說說你父母是因為什么事爭吵,最后發(fā)展到動手的地步?” “他們倆,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吵,我爸就是,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我媽看不慣,就數(shù)落他,數(shù)落煩了,我爸就扇她嘴巴。” “打人?”虞笙有些驚訝。 “喝多了就打,怎么說呢,我爸這人脾氣不好,喝完酒就跟瘋子一樣,除了打我媽,也打我,”怕她不信,錢淼當(dāng)即挽起袖子,給她看小臂上歪歪扭扭排成一列的圓形小傷疤:“這是我小時候,他拿煙頭燙的。” “我cao,”小武震驚的罵:“這他媽是人干的嗎!” 虞笙下意識沖他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不過他現(xiàn)在打不動我了,只能拿我媽撒氣,最狠的一次,把我媽鎖骨、肋骨,都打斷了,”錢淼的語氣很是無奈:“我也想過把我媽接去跟我一塊住,但是我媳婦,你能明白吧,婆媳之間不好處,這事就一直拖到現(xiàn)在,沒想到我媽…我媽…” 錢淼再度哽咽,小武好心的拍了拍他后背。 “所以,”虞笙想了想,字斟句酌的問:“你母親,是在常年遭受家暴的情況下,殺了你父親?” “對,”錢淼說:“她快被逼神經(jīng)了?!?/br> “這次爭吵也是因為你父親喝了酒,對她實行家暴嗎?” “對,”錢淼幾度哽咽,說不下去了,捂著臉哇哇的哭。 采訪到此,被迫中斷。 小武送錢淼去酒店,他們走后,虞笙心里還壓抑得很。 她在日本時,報道的多是一些大的會議,活動,這種社會性的新聞,只要無關(guān)國內(nèi),基本就不會接觸,聽到錢淼一番哭訴后,內(nèi)心很不平靜,家暴一詞,深深的刻在腦子里,怎么也揮之不去。 一個常年家暴的男人,一個在家暴環(huán)境中茍且生存,被逼至瘋狂的女人。 虞笙慢慢收拾起采訪設(shè)備,從小花園離開,心里各種情緒都在翻涌,很不是滋味,回到臺里后,她連夜整理稿件,交給編輯杜源,杜編輯是個資歷很老的中年女編輯,待人隨和,說話也輕聲細(xì)語,看到虞笙這篇稿子后,非常氣憤,單獨叫她到辦公室。 “你教教我,怎么用微博?!倍旁蠢蒹献?,把手機給她:“要用手機號注冊嗎?” “對,”虞笙接過手機,幫她申請賬號:“你怎么突然想注冊微博?” “聽臺長說,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網(wǎng)上熱度也居高不下,”杜源感同身受的說:“這個殺了老公的女人,讓我覺得既可憐,又可悲,我必須為她說點什么?!?/br> 虞笙“哦”了聲,注冊到一半時,被提醒該手機號已經(jīng)使用:“杜老師,你的手機號已經(jīng)注冊過,你輸入驗證碼,直接登陸就行?!?/br> 杜源一拍腦門:“你看我這記性,是我兒子,他前些天用我的手機說要注冊什么,好像就是微博?!?/br> “那…”虞笙遲疑。 杜源面露遺憾,少頃,她建議道:“虞笙,我覺得你作為這篇稿件的報道記者,是不是也該發(fā)一些聲音?!?/br> 她其實很少用微博發(fā)工作上的事,早先上學(xué)時,教授就說過,讓他們不要輕易在公共平臺發(fā)出帶個人感情色彩的聲音。 “我,”她撒了個小謊:“沒有微博。” 這件事便罷了。 虞笙是翌日一早,看到她那篇采訪事主之子的報道被發(fā)到網(wǎng)絡(luò)上的,一時間,小武、和其他幾個人也都紛紛轉(zhuǎn)發(fā),做出聲援。 她一個報道記者,再裝聾作啞下去,就很不地道,而且這件事確實可氣,想了想,她也發(fā)了一條關(guān)于女性如何遠(yuǎn)離家暴的看法。 發(fā)完,她去附近一家常光顧的餐廳吃飯。 剛走到門口,大門被身后的人搶先一步推開。 看見是段昭,虞笙表情一頓:“你怎么?” “剛好來這吃飯,”段昭從容的垂眸:“虞記者也是?那還挺巧的?!?/br> 巧什么,她一點都不覺得巧。 全市那么多餐廳,他偏偏來這家。 “你訓(xùn)練基地又不在這,”虞笙在服務(wù)員的指引下走到空位落座:“需要跑這么老遠(yuǎn)吃飯?” “路過?!倍握押茏匀坏淖谒龑γ妗?/br> 虞笙知道問這些都是廢話,自然也不會傻到讓他另找位子坐。 兩人點了幾個小菜,他外出飲食要求比較嚴(yán)格,只點了份素面,虞笙這兩天想的全是“殺人案”、“家暴”,雖說沒有親眼看到作案現(xiàn)場,但也沒有多大胃口,要了一份蓮子粥,拿勺舀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服務(wù)員上火焰牛rou粒時,需要點一下火,讓她往后坐一坐,她也沒聽見,段昭伸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她一愣,看見他澄澈明亮的眼睛:“小心點,油別崩到你身上?!?/br> 虞笙“啊”了一聲,身子向后靠,服務(wù)員將盤子置于桌上,一番cao作后,牛rou粒的盤子燃起一小股火苗,熄滅,滋滋啦啦的冒著熱氣。 段昭將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的那篇報道,我看了。” “那個女的其實也挺可憐的,”虞笙還挺希望他能問的,這樣她就能很合理的宣泄一下:“年輕時不得善始,年老后不得善終?!?/br> “你就憑錢,”段昭剛發(fā)了個音,下意識收住,撓了撓眉毛:“你就只聽他一個人的話,就下結(jié)論了?” 她報道里使用的都是化名,并未提及事主一家姓錢,段昭這個發(fā)音,就很突兀了。 虞笙察覺的問他:“你怎么知道他叫錢淼?” “叫錢淼???”段昭嘖了一聲道:“我有個租戶,住職工宿舍,聽他說的,出事那家姓錢。” “你還真是,”虞笙戳著碗里的粥:“處處留房?!?/br> “我可能,”段昭忍?。骸懊锒嗤聊荆孔佣唷?/br> 這很,值得驕傲嗎? 虞笙都沒力氣計較他的話:“你房子多就多吧,不用跟我炫耀了?!彼÷曁嵝眩骸岸夷懵毠に奚崮翘?,都成兇宅鄰居了,肯定租不出去。” “不至于,”段昭不甚在意:“不行,就先放著?!彼謱⒃掝}拉回正軌:“但是這個錢淼的話,你就不覺得,很奇怪嗎?” 虞笙微怔。 從她發(fā)出那篇報道后,所有人都是同情的聲音,他是唯一一個質(zhì)疑的。 她不太理解的抬頭看他。 “錢淼三十多一男的,事發(fā)時人又在家,他爸就算喝多了,也是一個六十多的老爺子,”段昭看她問:“他打媳婦,這兒子會攔不???” “你是,懷疑錢淼說謊,”虞笙喃喃:“總不能說,家暴是他編出來的?” 段昭未答反問:“你親眼看到姓錢那男的家暴媳婦了嗎?!?/br> “我怎么可能看到?!庇蒹献屗麊柕牡讱獠蛔?,小聲嘟囔。 “那你就敢寫,”段昭嘆了口氣:“最起碼,他家鄰居,錢淼前妻,都應(yīng)該問一下,不能只聽一面之詞。” 虞笙無言的愣了愣,以往過稿都是層層審核,但這篇確實意料之外的快,她就覺得,可能大家都太氣憤了,而且關(guān)乎新聞的時效性,怕晚了,就涼了。 現(xiàn)在發(fā)都發(fā)了,她當(dāng)然不希望有問題:“錢淼胳膊上,都是小時候被他爸用煙頭燙的疤,這個總不能說謊吧?” 段昭不假思索道:“也有可能是自己燙的。” 虞笙荒唐的看他:“除非這人有毛病,自殘?” “我是說,”段昭解釋:“有的人,十幾歲時,會覺得在自己胳膊上燙煙疤,很厲害,尤其是,在認(rèn)識一些混子的情況下,你懂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