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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風不偷月 第64節(jié)

    鏡子里,楚識琛的氣色恢復了一點,他按照計劃,不惜代價求得原諒,解開周恪森的心結(jié),后面請周恪森回亦思就多了些把握。

    已經(jīng)耽誤了兩天,楚識琛說:“我打算等會兒約周先生見面,正式談一談。”

    項明章漱了漱口,他來到哈爾濱還沒跟周恪森聊過,同意道:“好,我們一起見他,也比較有誠意?!?/br>
    楚識琛給周恪森打了電話,約在一家餐廳見面。

    換好衣服,項明章和楚識琛出門赴約,餐廳位于繁華的道里區(qū),開了許多年,從窗口可以欣賞到充滿風情的中央大街。

    周恪森提早到了,先點了幾樣招牌的小點心。

    楚識琛這些天沒正經(jīng)吃過東西,明白周恪森是心疼他,氣氛正好,他說:“森叔,光有點心可不夠。”

    周恪森道:“放心吧,不會讓你餓著,我記得你愛吃牛rou?”

    楚識琛不愛吃,說:“我忘了。”

    周恪森一直沒問那場事故,疑惑道:“你這個失憶是全都忘了?愛吃什么,喝什么,這種體質(zhì)上的傾向也不記得?”

    項明章道:“連自己的癖好也不記得?!?/br>
    楚識琛一凜,端起茶壺給項明章斟了半杯,說:“項先生,哈爾濱的茶葉很好,你喝茶吧。”

    項明章聞了聞:“這是龍井,西湖的茶?!?/br>
    周恪森忘了剛才的疑問,叫服務員來點單,說:“今天我請客,你們大老遠來哈爾濱,我得盡一下地主之誼。”

    項明章紳士地端起茶杯,舉到半空,暗示道:“那就感謝周先生破費,等回去以后,輪到我請?!?/br>
    楚識琛立即領(lǐng)悟,順勢說出了口:“森叔,回去吧,回去看看亦思?!?/br>
    周恪森撫著臺布上的花紋,斟酌片刻,終究不擅長拐彎抹角:“說實話,亦思如今算是項樾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項明章說:“如果我想讓亦思完全淪為附屬,就不會三番五次向你邀約?!?/br>
    楚識琛道:“森叔,你曾經(jīng)辭職幫我爸爸一起打拼,完全出于情義?,F(xiàn)在我厚顏無恥地請你回去,但和當年不一樣,因為亦思已經(jīng)有你的心血。”

    周恪森說:“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我年紀也上來了?!?/br>
    楚識琛溫柔地反駁:“四年,要說長,那就不要再耽誤,要說不長,也就不必再猶豫?!?/br>
    周恪森道:“以前不見得你這么會說話?!?/br>
    “沒有什么不會改變,我也變了?!背R琛說,“時移世易,你的年紀是自然增長,小繪倒是一下子成大姑娘了?!?/br>
    周恪森露出點笑容,更多是疼惜:“楚喆走的時候,小繪才高中?!?/br>
    楚識琛說:“明年就大學畢業(yè)了,她跟你一樣,念的是計算機專業(yè),來的時候她托我向你問好?!?/br>
    托孤托了一雙,那時候楚識繪太小,周恪森就把精力都給了混賬的楚識琛,可惜他沒管好,辜負了楚喆的托付。

    離開前在亦思的會議中心,周恪森對著那座雕像告別,眾人以為他發(fā)泄訴苦、委屈痛罵,其實留下的最后一句,是一聲萬分無奈的“抱歉”。

    楚識琛有條有理地勸說,用情理動人,以事業(yè)誘惑,處處戳及周恪森的軟肋,他又喊了一聲“森叔”,心誠意切:“回亦思吧,好不好?”

    周恪森深呼吸,喝了一大口熱茶,雪山融化,冰河松動,他下決心般嘆了一聲,然后點了點頭。

    楚識琛笑起來,心里的石頭落地,在哈爾濱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菜上齊擺了一桌,三人以茶代酒一起碰杯,周恪森說:“多吃點,這兩天都瘦了,回家以后你媽該心疼了?!?/br>
    楚識琛夾了一塊排骨:“我沒告訴家里生病的事,森叔,你記得幫我瞞著。”

    “嗯,行?!敝茔∩锌溃澳阏媸前盐覈槈牧耍搀@著了,擱以前打死我也不信你敢跳河。”

    楚識琛玩笑地說:“掉過一次海,膽子大了。”

    周恪森想起什么,笑道:“有一年我跟你爸出差,你媽打電話說你得了急性闌尾炎,要割盲腸。我們下了飛機直接趕去醫(yī)院,你在床上躺著,哼哼唧唧麻煩死了,沒想到現(xiàn)在變得這么堅強?!?/br>
    項明章在一旁聆聽,覺得很割裂,想象不出描述中的那個楚識琛。

    手機響了,是項家大宅的座機號,項明章暫時離席,說:“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br>
    桌上剩下楚識琛和周恪森面對面,剛才的話題中止,周恪森放下筷子,忽然道:“翟灃跟我說了標書的事?!?/br>
    楚識琛聞言靜了兩秒,過去這么久了,對此他沒有多余的情緒,問:“翟組長過得還好么?”

    “他挺好的。”周恪森說,“醫(yī)藥公司的項目,他是為了給我出當年那口氣?!?/br>
    楚識琛頷首,回答得很緩慢:“我理解?!?/br>
    周恪森道:“他從進公司就跟著我,替我冤得慌,所以離開亦思前干了這么一樁事兒,估計是他這輩子干得最出格的事情?!?/br>
    楚識琛越想越覺得不對:“森叔,換標書是翟灃的意思?”

    周恪森點了點頭:“是,他后來告訴我你變化很大,我還不相信。”

    正說著,項明章接完電話回來,落座發(fā)覺沒人動筷子,說:“怎么,都吃飽了嗎?”

    楚識琛看著項明章,目光停留了很久:“你再吃一點吧?!?/br>
    項明章盛了半碗湯水,一邊喝著透露了文旅項目的部分細節(jié),周恪森很感興趣,兩個人交流了一些技術(shù)性觀點。

    交流之外,也算測試,項明章放了心,周恪森的觀點并不落伍,而且實用,顯然淡出的這幾年里沒有停止過鉆研。

    三個人都是行動派,最終商定,周恪森盡快處理好盈安的工作,然后回亦思。

    項明章和楚識琛工作繁忙,耽誤不了太久,所以先回去,到時候會派人來幫忙打點。

    等周恪森回去以后,一切安頓好,就把父母也接過去。

    吃過飯,周恪森開車走了,項明章和楚識琛沿著中央大街散步,吃飽喝足,塵埃落定,感到格外的輕松。

    這道街風情太美,如同一片具象化的百年舊夢,讓楚識琛不敢高聲語,只能低低地提起:“項先生,我有個疑問。”

    項明章也斂著情緒:“什么疑問?”

    楚識琛說:“醫(yī)藥公司換標書,是翟灃的意思?”

    項明章停下來,猜到是周恪森說的,他回道:“我忘了?!?/br>
    “但我記得?!背R琛道,“你說你收買翟灃,利用我,你還說翟灃一開始不同意,其實是翟灃要為森叔出氣,要打李藏秋的臉,要給我教訓?!?/br>
    怪不得李藏秋不追究、不細查,因為整件事和當年如出一轍,他心里有鬼不愿意翻出舊案。

    項明章一開始打算把翟灃調(diào)回研發(fā)部,但翟灃拒絕了,他見過周恪森的結(jié)局,這些年已經(jīng)撐得夠辛苦,他想去深圳和妻子一家團圓。

    項明章沒有勉強,寫了入學推薦信,并且答應讓翟灃進項樾的分公司,然后從翟灃口中了解到周恪森當年的事情。

    項明章說:“有的事論跡論心,唯獨不容易論對錯,對于翟灃的做法,我保留意見?!?/br>
    四周游客談笑,楚識琛走近一步:“我沒怪翟灃,我在問你,為什么要隱瞞,讓我一直誤會你?”

    項明章回答:“翟灃是員工,我是總裁,我“壞”一點不會有什么風險。還有一個原因,你記不記得在懸鈴木旁質(zhì)問我的時候,你首先問的就是翟灃?!?/br>
    楚識?。骸八阅??”

    “所以你把他當朋友了?!表椕髡碌?,“他也在相處中對你改觀,聯(lián)系我為你求情,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們短暫的友情不要破滅得太徹底。”

    楚識琛失笑:“要不要感謝你當壞人?”

    項明章問:“你覺得我壞嗎?”

    楚識琛啞然,騙人是壞,那他也不算好人,事到如今他和項明章的關(guān)系早已說不清楚。

    一陣振翅聲從天空飛掠,大片白鴿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中央大街,圣索菲亞教堂,項明章和楚識琛一一走過,在廣場上喂了鴿子,即將回程,他們每次都在離開之前偷一點快樂。

    訂了傍晚的航班,下午回酒店收拾行李,項明章提前給司機打了電話。

    飛機起飛時天已經(jīng)黑了,高空上不見云不見月,楚識琛吃了感冒藥,有點困,一覺睡到了航班結(jié)束。

    下機往外走,項明章問:“要不要再休養(yǎng)兩天?”

    “不用?!背R琛睡眼惺忪,行事果決,“公司應該攢了不少事情,我明天會準時到的?!?/br>
    航站樓外停泊著熟悉的商務車,司機先送楚識琛回家,楚太太在別墅大門外迎接,叫項明章只能安分地說一句“再見”。

    半小時后,司機送項明章到波曼嘉公寓。

    三四天沒回來,私人管家把房間打理得很好,床品拆換過,花瓶換了水,冰箱里的果蔬每天更新。

    項明章沒帶行李,只拎著一個包,他進衣帽間換了衣服,把包里的東西拿出來。

    一打開,發(fā)現(xiàn)楚識琛的檢查報告在里頭。

    出院那天裝的,一個厚厚的牛皮紙封,有病歷,有片子,幾乎把全身各部位都檢查了一遍。

    這些應該保存起來,以后生病了可以當作參考,項明章準備明天拿給楚識琛。

    幾張收費單混在一起,他挑出來,不小心滑落了一張片子。

    項明章?lián)炱饋?,是楚識琛的腹部ct。

    他看了一眼,忽然盯著片子頓住——影像中的闌尾部分完整無損。

    可今天周恪森親口說……楚識琛做過了闌尾炎手術(shù)。

    第57章

    項明章捏著ct片子,心中猶疑不定,他翻來覆去地確認那塊影像,怕自己看錯,用手機拍下來發(fā)給了項行昭的家庭醫(yī)生。

    對方很快回復,證實是闌尾,如果切除過不會出現(xiàn)。

    項明章疑慮更甚,聯(lián)想到楚識琛根本不存在的“文身”,他沒有深究,因為錢樺吊兒郎當?shù)?,說的話不可信。

    但周恪森不一樣,楚識琛做完手術(shù)他去醫(yī)院親眼看過,楚喆和楚太太都在場,所以不會有假。

    可這張片子也是真的,的的確確是楚識琛的身體影像。

    如果兩個既定事實相悖,說明一定存在問題。

    可究竟是什么問題?

    項明章思路錯雜,但職業(yè)習慣不允許他忽視,一個事件就像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其中一項模塊、一個組件、一串代碼,只要出現(xiàn)細微瑕疵,都可能影響整體的運作。

    項明章想打給許遼,翻出號碼,懸著手指卻遲遲沒有按下。

    上次楚識琛在雲(yún)窖那么生氣,他把人哄好了,雖然沒有明確保證,但等于默認不再調(diào)查楚識琛的舊事。

    項明章兀自輕嗤一聲,他向來不稀罕當君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信守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