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公司位于科技園區(qū)，辦公和研發(fā)兩棟大樓，設計風格簡約現(xiàn)代，中空有三層樓作為銜接，是公司的餐廳和休閑區(qū)。

    差不多中午了，他們在員工餐廳吃午飯，每個人帶著工作證，項樾各地的分公司系統(tǒng)互聯(lián)，一卡任意刷，享受公司全部的公共設施和福利。

    項明章不喜歡搞形式化，這一趟過來視察沒有大張旗鼓，僅知會了幾位管理層，下午在公司簡單逛了逛，主要看一看環(huán)境和硬件設備。

    正式互動安排在明天，有報告會議和培訓講座，分公司的總經理已經準備妥當。

    傍晚從科技園離開，翟灃要交代司機接送，問：“識琛，你們在哪個酒店下榻？”

    臨近春節(jié)，廣東的客流壓力非同一般，項明章嫌酒店里人來人往，所以沒讓關助理訂房間。他在南山區(qū)有套小別墅閑置著，獨棟清靜，三個人住也寬敞。

    別墅距離科技園不太遠，到達時夕陽將盡，甬道上射燈還沒開，四方的小泳池泛著橘紅色的漣漪。

    項明章叫人提前一天打掃過，床被換了新的，補充了日用品和一些飲料。

    一樓臥房給周恪森住，項明章美其名曰周副總年紀大，省得上下樓梯。周恪森在翟灃面前不認老，但在上級面前只好忍氣吞聲。

    楚識琛和項明章住二樓，主次相鄰的兩間臥室。

    房子久不住人，有股沁涼的濕氣，楚識琛洗完熱水澡，上床蓋好被子，翻開筆記本為明天的培訓會做功課。

    項明章在飛機上簡寫了提綱，要點分明，覆蓋全面，不過其中一處用波浪線標出來，在句尾打著個“問號”。

    楚識琛沒琢磨明白，又不舍得出被窩，拿手機拍下來發(fā)給項明章，請教是什么意思。

    等了幾分鐘沒有回復，楚識琛只好下床去隔壁臥室，是個大套間，項明章正在閱讀區(qū)的沙發(fā)上聽電話。

    剛掛斷，項明章抬頭問：“怎么了？”

    楚識琛走過去：“你不忙的話，陪我捋一遍思路?！?/br>
    雙人布藝沙發(fā)，項明章把楚識琛半摟在身前，兩側還空出一點位置，他從楚識琛的指縫抽走水筆，邊寫邊說。

    畢竟大項目的講演都能搞定，培訓會實在談不上有難度，楚識琛順著提綱思考一遍，基本就有數(shù)了。

    他沒別的事情，把筆記本合上，說：“那我回房了?！?/br>
    項明章攬著他沒松開：“剛才是許遼打來的電話。”

    見過錢樺后，他們對那個alan改變了思路，決定繼續(xù)調查游艇的事，雷律師那邊目前沒得到新消息，楚識琛問：“許先生找到線索了？”

    項明章道：“他查得細，跑了好幾個地方，雖然渺茫但也不是完全無從下手?！?/br>
    最大的難題是不知道alan 的樣子，他們上次分析，來自東南亞，熟悉游艇，許遼從這個方向入手，暫時鎖定了一些人員。

    楚識琛忖度道：“如果鎖定的人里真的有alan，當時參加派對的人應該能認出來?！?/br>
    項明章的第一反應是“星宇”，雖然這個楚識琛是假的，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還是少見為妙，問：“你打算找誰？”

    楚識琛理所當然地說：“彭總監(jiān)啊，他不是代你簽約，參加了游艇派對嗎？”

    項明章差點把彭昕忘了，掩飾道：“嗯，不過許遼還在調查中，等我們回去見了面再詳談吧。”

    楚識琛點點頭，這下真沒別的事情了，他趿著拖鞋站起來，說：“那我回去睡了?！?/br>
    轉身往外走，楚識琛裝作聽不見跟在身后的腳步聲，拐回隔壁臥室，剛進門，項明章從背后貼上來把他圈住。

    下巴蹭著發(fā)梢，項明章說：“又不吹頭發(fā)?！?/br>
    楚識琛道：“你要干什么？”

    項明章低頭嗅他的后頸，直白地說：“我想要你?！?/br>
    楚識琛怕癢，垂首，卻暴露更多頸后的皮膚，他和項明章每次纏綿都沒有外人在，尤其是長輩，他說：“森叔就在樓下?！?/br>
    “那我們輕一點?！表椕髡抡f著放輕音調，在哄人，“反正你不喜歡叫，只是哼，比靈團兒叫喚的動靜還小?！?/br>
    楚識琛被他說得尷尬，偏要強撐顏面：“怎么，讓你聽得不盡興嗎？”

    紗簾落下來，門上了鎖，怕床腿蹭著地板有響聲，項明章抱楚識琛進了旁邊的衣帽間。

    四面衣柜空著，楚識琛仰躺在放首飾的中島臺上，像是惱了，咬著嘴唇不肯發(fā)出丁點聲音，洶涌情緒全憋在咽喉與鼻腔里。

    感官混亂中，他不小心打翻了臺上的托盤，叮鈴咣當滾落了幾顆擴香石。

    項明章一瞬間頭皮發(fā)麻，懲罰似的把楚識琛拽下來。

    拖鞋早不知道掉哪了，楚識琛光腳站不穩(wěn)，直直地往地上跌，終于低呼出聲：“……項明章！”

    法蘭絨地毯摔不疼，項明章這么想著，雙手卻先一步伸出去，他將楚識琛攔腰托住，輕輕一掂，抱回了臥室。

    夜闌人靜，楚識琛一沾枕頭只剩下困倦，他微蜷在被子里，cao心地說：“衣帽間弄亂了，要收拾干凈。”

    項明章去端了杯熱水，說：“沒事，明早有人來收拾房子?！?/br>
    那些亂七八糟的怎么能給人看見，楚識琛道：“不行?！?/br>
    項明章哪干過活兒，才反應過來：“難道我去收拾？”

    楚識琛提了提被子，說：“誰用的誰收?！?/br>
    項明章道：“那下次不用了。”

    楚識琛本來就不喜歡，含著戰(zhàn)栗過的余韻瞥了項明章一眼，跟協(xié)定什么大事一樣，認真說：“我同意。”

    項明章盯著他默了幾秒，從床邊起身。

    楚識琛撩了被角：“你去哪？”

    “我去收拾?！表椕髡赂┥恚瑹o奈嘆息落在楚識琛的耳畔，“我沒出息，不單盡興，做什么都甘愿了。”

    第85章

    第二天早晨，楚識琛洗漱干凈，換好衣服下樓，項明章和周恪森已經坐在餐桌旁談事情了。

    周恪森說：“訂的早餐剛送來，快坐下趁熱吃。”

    “好?！背R琛拉開椅子，他睡醒身邊空著，沒察覺項明章是什么時候起來的，佯裝不經意地問，“項先生，你幾點起的床？”

    項明章起來出門晨跑，順便扔昨晚收拾的“垃圾”，此刻西裝革履，一副自律的精英派頭，回答：“比你早一個小時?！?/br>
    楚識琛道：“我睡久了?！?/br>
    “不遲?！表椕髡抡浀卣f，“累的話就好好休息，不要緊?！?/br>
    周恪森聽他們有來有回，蒙在鼓中不懂話里的貓膩，放下豆?jié){插了一嘴：“你們昨晚睡覺，覺不覺得吵??？”

    楚識琛頓時心虛，謹慎地問：“森叔，你沒睡好嗎？”

    項明章大膽假設：“是樓上有動靜？”

    “那倒不是?！敝茔∩f，“我那間臥室對著花園，窗外好幾棵樹，大半夜凈聽鳥叫了?！?/br>
    項明章玩笑地說：“沒有野貓叫就行。”

    楚識琛沉默不語，安靜地喝粥。他起床后立刻去檢查衣帽間，滾落的擴香石歸位，中島臺面的濕痕擦拭干凈，法蘭絨地毯鋪好，用過的垃圾全都收走了。

    房間通過風，空氣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楚識琛不禁想象項明章打掃的樣子，忍不住對著白粥低笑。

    桌下，項明章警告一般，用膝蓋撞楚識琛的腿側。

    吃過早餐，翟灃準時來接，從別墅出發(fā)去科技園。

    今天上午他們要和管理層開會，總結東南大區(qū)年報的各項內容。

    楚識琛在路上翻看內部資料，記住每位領導姓甚名誰和職位層級，到了分公司，先例行寒暄，然后大家簇擁著他們進了會議室。

    因為內容比較多，所以算是大型會議，由項明章主持，不間斷地持續(xù)到午后。

    楚識琛坐在總裁的副手位，負責記錄一二，偶有間隙忽然走神，等他不做秘書了，項明章的旁邊就要換成另一個人。

    項明章經過秘書室的時候，瞥見的不是他。留下加班的時候，陪著的不是他。鋼筆沒水、胃病犯了的時候，繞過辦公桌拉開抽屜的也不是他。

    “篤”，筆尖磕在紙上，扎出一個針尖大的坑，像楚識琛此時的心眼。

    他轉念覺得自己小氣，竟然為根本沒發(fā)生的事情糾結。

    曾經以為世間的癡男怨女是修為不夠，才會被愛情迷了心智，如今楚識琛體會到，凡夫俗子大抵都難逃考驗。

    項明章沒出息，他也未必有多少。

    楚識琛翻開一張空白頁，拋空雜念，洋洋灑灑地記錄，會議開完稍事休息，他和周恪去做培訓講座。

    多功能一號廳，楚識琛喝了杯熱咖啡登臺，放眼望去，曲面墻壁防止回音，一排排座位逐漸走高，業(yè)務部門集中在前幾排，后面是自發(fā)過來的其他部門的職員。

    音響設備調試完畢，楚識琛握著麥克風正式開始。這場培訓是以文旅項目為案例，他把握得太透徹，十分鐘后合上筆記本進入了脫稿狀態(tài)。

    推進一個項目，楚識琛談到微觀的銷售思維，競爭力要素，困局解決，他把數(shù)月來的工作劃分波段，再環(huán)環(huán)相扣，完成了整個項目的展示。

    互動環(huán)節(jié)，因為宣介會的失誤是售前咨詢部的責任，所以售前的職員提問比較積極。

    大區(qū)總監(jiān)，主管，組長，楚識琛一一回答，基層職員人數(shù)多，他做了問題收集，盡量解決大家的疑惑之處。

    后排也有人舉手，市場部的一名組長提問：“對于解決困局我有一些感受，有時候提出了辦法，但公司不采用，就挺無奈的?！?/br>
    楚識琛說：“是不采用你的a，采用了另一個b，還是都不采用？”

    那名組長回答：“都不采用，寧愿去承擔損失?！?/br>
    楚識琛思索片刻，說了兩個字：“成本?！?/br>
    員工考慮的是項目能不能拿下來，要簽單，要業(yè)績，但公司必須權衡多位面的因素，綜合成本，楚識琛通俗地說：“經營之道，如果成本大于收益，那再高招的妙計，也只能算是下下策。”

    有人舉手：“可是有的計劃實行了才知道結果?！?/br>
    “那就要預估風險?！背R琛切入下一個話題，“文旅項目給我們上了一課，風險存在于每個環(huán)節(jié)，一旦超出控制，就會從隱性狀態(tài)變成真實的事故?！?/br>
    業(yè)務培訓比預計的時長超過了三十分鐘，觀眾席坐滿了，楚識琛不得不走下臺，在過道的階梯上與大家交互。

    他的精神有一點興奮，是高強度輸出的應激反射，偶然一回頭，項明章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低調地坐在邊角的位子。

    就像開標那一天，項明章在臺下望著他，而他仿佛船舶望燈塔，不自覺地去捕捉項明章的眼光。

    講座結束，掌聲雷動，楚識琛返回臺上鞠了一躬。

    不等眾人散場，楚識琛沿著墻邊走到項明章的座位前，單膝蹲下，邀功地問：“項先生，效果還可以嗎？”

    項明章握著一瓶礦泉水，擰松瓶蓋說：“潤潤嗓子?！?/br>
    楚識琛接過，察覺周遭盡是好奇的眼神，他扶著項明章的膝頭起身，從展示廳側門出去了，在走廊上大口大口地喝水。

    項明章跟出來，帶上了門，說：“慢點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