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57節(jié)
亂葬崗多的是血rou模糊的死人, 縱使仔細(xì)盯上萬眼,晏綏心里也不會帶起一絲波瀾。而當(dāng)他是局中人時, 扎在苦痛中再也出不來。 若晚些搬家就?婲好了,待她的病養(yǎng)好,待她處理完娘家的事, 他們的路便不會如此坎坷。 都是他的錯。晏綏靜靜坐在床榻邊, 一遍遍地給崔沅綰擦拭著臉頰上冒出的冷汗。 夢魘纏著她,眉頭怎么也撫不平。 屋外風(fēng)馳雨驟, 屋內(nèi)點(diǎn)著暖爐,火苗劈啪作響。晏綏也不再想朝堂事, 縱使兆相找了兩次,也依舊我行我素, 他只想陪在崔沅綰身邊。 秀云綿娘早被他打發(fā)到小廚房里去, 親手熬藥, 不能松懈一刻。于氏怕雷電, 躲在自個兒屋里,任誰叫都不愿出來。晏梁冒雨去找晏老, 手下生意出了差錯, 他急著找晏老求救。 一大家就只剩下兩兄弟主持大局, 不過晏昶也不是個好的。見他兄長抱著昏睡過去的嫂嫂進(jìn)府,晏昶恨不得也跟著到屋里關(guān)懷一番。 晏昶喜愛倒弄藥草,見嫂嫂身上莫名冒出來傷痕,把院里的藥草都拔了個干凈,不管三七二十一都送到了晏綏面前,不過都被晏綏扔到了甕里,并沒用上。 在崔沅綰昏迷不醒的那兩個時辰,晏綏把那裝鎖鏈的箱子徹底鎖了起來,藏到柜最下面一層。 都是鎖鏈的錯,沉重的鎖鏈把他心里的嬌嬌嚇了一跳,她才會怔著任王氏胡鬧。 正沉思著,屋門便被敲了三聲。那群女使養(yǎng)娘避之不及,自然不敢來打擾他。屋外敲門人正是炔以。 屋外豆大的玉珠灑了炔以一身,未得主子允許,他不敢打傘前來。 炔以跪在門外,低聲道:“張氏與張家表哥已交由開封府經(jīng)審,二人對過往罪行供認(rèn)不諱。只是這次事件牽扯多,開封府的意思,是還要再仔細(xì)查上一番?!?/br> “開封府的人真是吃飯不辦事?!标探椛碜涌吭陂T邊,抱手站立。 “照開封府這辦事效率,等查個水落石出,張氏與那漢子早餓死在牢獄中了?!标探椬I笑道:“此事不需經(jīng)手開封府,我會向官家稟告,二人都已伏誅。剩下未查清的,無需開封府府尹c(diǎn)ao心,我親自查。” 炔以面露猶豫,“可開封府這次咬得緊,搶人怕是會暴露我們的計(jì)劃?!?/br> 晏綏不耐,“是開封府咬得緊,還是你存著私心呢?” “屬下不敢!”炔以心里發(fā)顫,看來什么事都瞞不過主子,主子一眼便瞧出了他的私心。 “她與那男郎的婚事早定了下來,約莫來年春日便會成婚?;槭乱欢ǎ闶莿e家新婦,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就都收起來罷?!标探棁@口氣,淡聲說道。 話音落下,晏綏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話有失偏頗。誰說心上人與旁人有婚約就定會成為別家新婦呢。當(dāng)初他與崔沅綰也是陌路人,婚事都是靠自個兒搶來的。 晏綏輕咳一聲,“世事無常,指不定就會出了變數(shù),打亂這樁婚事?!?/br> 他也不知這番勸話被炔以聽進(jìn)去沒有,只是一想到崔沅綰,情思便如洪水一般傾瀉出來,再也沒法回頭。 “張氏的事耽誤不得,今晚我就要在明廳里見到二人?!?/br> 明廳專門供晏綏親查一些案情,得官家諭令特許,就連皇親國戚也能關(guān)在此處,用酷刑逼問。里面關(guān)著的都是罪大惡極的囚犯,張氏與漢子進(jìn)去,自然是晏綏私心作祟。 人是晌午抓到開封府的,晏綏時間卡的緊,自然是叫炔以劫獄。 “主子,這……” 晏綏知道炔以的為難處,不過并不在意,也不欲給他解圍。 “我信你能做到?!标探棌澭?,拍拍炔以的肩膀,低聲道:“開封府推官與她走得近,此事做成,我會安排你見她一面?!?/br> 炔以在暴雨中行事,衣裳被雨水浸透。他這次來沒有戴面具,本是一張淡漠臉,聽到那個在意的人名后,耳垂也紅了起來。 天大的暴雨也比不上晏綏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他跟在晏綏身邊多年,自然知道晏綏這次要動真招。 “是?!?/br> 炔以起身,身影漸行漸遠(yuǎn)。晏綏剛送了口氣,就見宅老打傘在雨中朝他跑來。 “學(xué)士,兆相喚你趕緊過去,說是朝里出大事了!”宅老年邁,站定后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第三次了,若真有事,我早就該知道?!标探棟M不在意地說道。 說罷,起身關(guān)門,想多陪陪崔沅綰。只是門扉剛動起來,宅老便伸手?jǐn)r住。 “學(xué)士,去看看罷。兆相那邊的人沒辦法進(jìn)府里,滿心焦急。他催你三次,定不是為了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闭峡嗫谄判牡貏竦溃骸皩W(xué)士放心,幾位女大夫已經(jīng)請過來了,就在前堂等著。待學(xué)士再回來,想必小夫人就醒過來了?!?/br> 宅老再三保證,晏綏才肯放下心來。只是臨走前又交代幾句,無非是時刻注意崔沅綰的身子狀況。宅老自然點(diǎn)頭說是,送走這尊佛,如釋重負(fù)。 晏府里可不止晏綏一人把心系到了崔沅綰身上,他一走,小廚房的女使都打傘竄了出來,趴在雕花窗子邊,仔細(xì)望著躺在床榻上的美人。 女使聽幾位消息靈通的養(yǎng)娘說,崔沅綰是在娘家遇險(xiǎn),被歹人所傷。女使半信半疑,趁著大官人一走,爭先恐后地圍在屋邊,往屋里探頭,想多窺見崔沅綰一眼。 秀云綿娘在小廚房里守著熬藥的砂鍋,藥湯熬成后才敢折返回去。 本以為這屋旁會安安靜靜的,誰知竟被外院里的女使給包了起來。 秀云把藥盅遞給綿娘,輕咳一聲。 “幾位看著眼生,不是我家娘子這院的,也不是家主夫人那院的。該不會是原先姨娘院里的罷?”秀云嘲笑道。 那群姨娘死得慘,連帶著院里的仆從都叫人瞧不起。這幫子人打姨娘死后無路可去,也不想被趕出府,都自覺地跑到小廚房當(dāng)炊火勞工去。 秀云這么一嚷,院里的女使也都隨聲附和。崔沅綰可是府上最金貴的人,誰都不敢得罪她,也不敢得罪她的貼身女使。 “云姐兒說的是。”那幫人低頭沉默著,被秀云瞪一眼,自覺往后退去。 看有人想打傘,秀云忙制止道:“我看誰敢打傘?誰的傘開,誰就等著受大耳刮子罷?!?/br> 秀云在崔沅綰面前是個聽話模樣,可對外可從不怕事,語氣嗆得能把膽小的女使給逼死。 這群來看新鮮的女使被趕到庭院前,樹可擋不住暴雨,眨眼間,方才打扮得干干凈凈的女使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偏偏秀云負(fù)手而立,死死盯著這處動靜。女使受苦也不敢頂嘴,一面抹去臉上雨水,一面聽著秀云訓(xùn)誡。 “不愧是那群禍害院里的人。姨娘沒個腦子,我家娘子剛進(jìn)門,她們便來找事。后來下場如何,你們也看得清楚。你們一個個不學(xué)點(diǎn)好,凈把姨娘那齷齪心思學(xué)了個通透。原本都是要被趕出府的,若非我家娘子求情,也不知你們這群腌臜種能看見明日的太陽不能!” 崔沅綰回娘家時,刻意把秀云綿娘留在了晏府里。二人雖不知娘家發(fā)生了何事,卻知事事要按照崔沅綰所做的計(jì)劃走就好。 昨晚崔沅綰便預(yù)料到了今日光景,叫秀云提前做好對付。今日果真如此,事事都在崔沅綰掌握之中。 一群好事的女使淋了會兒雨,身子弱的不經(jīng)折磨,跪倒地上求秀云饒命。一人哭喊便有萬人跟隨,院里哭嚎聲四起,卻都蓋在雨聲下。 “行了,瞧這幅沒出息的樣子!”秀云擺擺手,終于給了人解脫。 “往后沒有我的許可,誰都不準(zhǔn)到我家娘子院里來放肆。我家娘子,那時姑爺捧在手心里的人。你們掂量掂量自個兒,看看有幾條命供我磨!” 鬧劇來去匆匆,人走完時,綿娘不禁輕笑。 “云姐兒這戲做得當(dāng)真是爐火純青,我站在你身邊都被嚇了一跳?!?/br> 秀云含羞瞪她一眼,沒有半分威力可言。 “快別打趣我了,進(jìn)屋給娘子送藥去罷?!毙阍仆崎_門,說道。 床榻上的人沒有一絲生氣,縱使綿娘知道崔沅綰的計(jì)劃,心還是慌了起來。 綿娘把藥盅輕輕放在四方案桌上,走近跪在床邊,仔細(xì)觀摩著床榻上昏睡的娘子。 “云姐兒,你說姑爺會如娘子的愿,把她放走么?” 秀云不帶半分猶豫,低頭說是。 “你可沒見姑爺抱娘子回來時,那般慌張樣。別說是我,縱是娘子當(dāng)時醒著,也會不可置信。姑爺眼尾帶著紅,是哭過的樣子。娘子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激動得能蹦起來呢!”秀云說道。 “你當(dāng)真會編排我?!?/br> 一道調(diào)侃聲傳來,崔沅綰竟醒了過來,一切都剛剛好。 作者有話說: 調(diào)作息中,感覺凌晨碼字容易猝死,12號更新晚一點(diǎn),調(diào)好作息后恢復(fù)0點(diǎn)5分更新~ 第62章 六十二:委屈 “娘子, 你沒事罷?!本d娘紅著眼睛,抬頭望著她,話音顫抖不止。 崔沅綰輕聲說沒事, 可她這幅凄慘模樣實(shí)在是與所言相背。額前白布掩蓋著的是一道細(xì)長的傷口,包得緊, 血并未滲出來,可瞧起來還是虛弱不堪。 掌心的傷口剛縫合好,晌午又裂開一次, 眼下用布條一層一層仔細(xì)纏著,腫得有半指高。只這兩處傷便叫人覺著觸目驚心, 更不消說脖間的淤青與發(fā)熱的身子。 綿娘心里自責(zé)著,她與秀云也就這次沒守在自家娘子身邊,以為事情能順順利利地做成, 哪成想還要犧牲娘子這幅金貴身子。 與綿娘相比起來, 秀云倒顯得冷靜。娘子醒來這小半會兒,她眼不敢眨, 恨不得把娘子盯出個洞來。 “娘子這是想利用夫人一擊脫離?!毙阍评渎暤?。 回應(yīng)她的是崔沅綰投過去的贊賞的目光。 “正是如此?!贝捭渚U說道,“官人那狗脾性, 若不拿一些傷往他心口子戳,他又怎么肯放我出去?” 綿娘瞠目結(jié)舌, “娘子, 你去娘家都遇到了什么事?這身傷, 總不會是夫人造成的罷?!?/br> 崔沅綰笑她天真, “頭撞廊柱,脖顯掐痕, 蓮池落水, 都是我娘所為?!?/br> 綿娘崩潰, 當(dāng)下就小聲哭了起來。 “萬沒有想到,娘子說的戲,是拿自個兒以身試險(xiǎn)啊?!本d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⒍静皇匙?,娘子縱使出嫁,也是娘家的驕傲。 娘子持家有方,汴京城里誰不知晏學(xué)士娶了個賢惠能干的新婦,家里料理得體,在外也給人掙夠面子。夫家尚且覺著,娘子成為晏家新婦是他家的福氣??赡锛覅s視她為掃把星,什么臟水都往她身上潑,當(dāng)真叫人覺著寒心。 “真是傻。”崔沅綰抿唇輕笑,愈顯身子?jì)扇酢?/br> “我可惜命得緊,不過一場戲而已,怎會把自個兒的命也折送進(jìn)去?”崔沅綰低聲笑道,“娘的力氣能有多大?她把銀針扎我手里時,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出來,恨我恨得緊,可她使不上力,這傷口看著嚇人,實(shí)則半月就能養(yǎng)好?!?/br> 崔沅綰撐起身來,拿出一方帕子,耐心給綿娘拭淚。 “這出戲還沒有演完,剩下的還要你倆一同配合才是。” 秀云問道:“娘子要走的路是什么?若再用這副身子去下注,奴可就惱了?!?/br> 秀云故作嚴(yán)肅,可眼里滿是心疼。娘子嘴硬,一遍遍在她倆面前強(qiáng)調(diào)傷勢不重,可有些傷害不可避免。 發(fā)熱染寒是真的,被親娘傷透心也是真的。 只是一上戲臺,許多事便如脫韁野馬一般,根本不是人能控制的。 秀云見崔沅綰一臉決絕,心頭一慌,忙勸道:“娘子,莫要為了旁人毀了自個兒。車到山前必有路,這路走不通,總能想出別的路去走。” 崔沅綰無奈,“耽誤一刻,便會多生一刻的風(fēng)險(xiǎn)。趁著官人愧疚自責(zé)之意正盛,我們也當(dāng)乘勝追擊。等他冷靜下來,定會發(fā)現(xiàn)其中許多破綻。他今日把鎖鏈給收起來,明日就能再套到我身上。你該懂的,被人豢養(yǎng)非我所愿?!?/br> 話說得明白,縱使女使再不愿,也得順著她的意走。 秀云綿娘一對視,默契一般,對在崔家發(fā)生的事不再過問。 崔沅綰嘆氣,“你倆跟著我也受了許多委屈,住處已經(jīng)找好,今晚回去什么也不用收拾,那里都有。切莫有任何動靜,府里都是眼線,莫要在這要緊關(guān)頭叫他們抓住把柄?!?/br> 秀云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