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我又在想，關(guān)于坦白、關(guān)于浪費、關(guān)于井以桀......但就像當初他轉(zhuǎn)來的第一天，我背不下單字，想要把自己和他的心態(tài)弄清楚，卻沒有答案。我忽略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足夠理性、足夠有邏輯，就算把自己剖開也一樣。

    但至少我明白，這種綿密的拉扯，是因為在乎，我還沒有翻滾透徹，憑著感覺走到了這里。我猜透了他的心思，卻嚐不到自己的。

    一大早，我在便利商店門口等嫣嫣，多虧一晚上翻來覆去的糾結(jié)，我買了久違的冰拿鐵。

    一個恍惚，我未察覺眼前走過的男子。等到我終于意識過來，一轉(zhuǎn)頭，他正對著我笑，我急忙點了個頭，想著要找嫣嫣。而一陣子之后，她才走了出來，失魂般地盯著早已走遠的背影。

    「你認出來了？」我問。

    「什么？」

    我著急地喊：「他就是蔚藍學長啊！」

    她似乎這才有了精神，忿忿地睜大眼，又是跺腳，最后只說：「你怎么不早說??？」

    嫣嫣說，她在便利商店排了好久的隊，不耐煩到開始找線索，是店員還是前面客人的問題。好不容易，輪到她時，卻少了三塊錢。她說一大早的，整個氣氛都變得黑壓壓的，她想著要來門口找我求救還是捨棄一項早餐，焦慮得不行。

    這時，排在她后面的男子向前和她并肩，說他們是一起的。在她的形容中，男子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清香，不刻意，像是洗衣粉的殘留，也像是陽光烘出來，暖洋洋的味道。

    嫣嫣跟在他后頭問系級，想要道謝。他只輕輕笑著說：「不用了，就當日行一善?！顾又鴨枺骸改闶切律?？」嫣嫣驚訝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回：「新生的眼神都不一樣，閃閃發(fā)光的?！?/br>
    這下子，他成為了嫣嫣眼中最閃耀的對象。短短時間，她的眼里只剩他。

    那個男子就是蔚藍。

    現(xiàn)在上課，嫣嫣坐在我身旁，靈魂早已不知道飄去哪了。不知這算巧合還是緣分，一遍、兩遍、三遍，書中、想像中、現(xiàn)實中，她在不同次元里，都傾倒于同一個人。

    后來好幾天，她常常跑東跑西、早出晚歸，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每次問，都笑瞇瞇地說去三年級那里，也沒機會詳細問她。

    我的位置旁倒沒因此空下來，每到禮拜二和禮拜四，井以桀就會出現(xiàn)兩節(jié)課。第一次出現(xiàn)的時候，他敲敲桌面，自然地問：「同學，這里有人嗎？」

    我一抬頭，詫異地差點叫了出來。教授已經(jīng)到了，我只好壓低聲音問：「你怎么在這里？」

    他理所當然地回：「我空堂?！?/br>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巧凌說的？」

    他不著邊際地回：「猜的！只是聽說，你最近位置旁的人都不在，想說來陪陪你。」

    又來了！每次井以桀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相追根究柢地問清楚，可是每次疑問太多，在心里繞啊繞就問不出口了。

    想來想去，最后擦邊地問：「你不會翹課吧？」

    他拿筆輕輕在我頭頂點了一下。「沒禮貌！」然后埋怨地瞪我一眼說：「那么不相信我？我可是專門來陪你的欸！」

    我這才笑著道歉。其實我一直都很怕，怕他糊里糊涂地對我好，我卻無以回報。

    －

    冥冥之中大家都前往了自己的軌道，我原以為生活總是這樣過著過著，有一天就有了結(jié)果，卻忘了也會有人搭錯車，也會有人的火車出軌，而不是一帆風順。里頭的人大家猜得到后來，也不忍去深究了。

    有一天，一回到宿舍，就聽到低低的啜泣聲，開燈一看，發(fā)現(xiàn)嫣嫣躲在角落里收拾著眼淚。

    她什么也沒說，只反覆說著：「他有喜歡的人了?！刮野察o陪了她一會，直到她平靜了之后我才聽她細細道來。

    原來，這幾天她幾乎每節(jié)都到蔚藍的班上上課，還報了跟他一樣的社團，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今天，他主動拒絕了她。她說，他還是很溫柔，社團結(jié)束后，邀她去咖啡館，她本來很期待，一路上都在想著等一下要說些什么，這畢竟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談天。

    一坐下她就按捺不住性子，搶先著說：「學長！我是你的書迷，你的每一本書我都有看！」

    他淺淺笑著說：「我知道。」

    嫣嫣有好多疑問，他怎么知道？他又為什么約他來這邊？這幾天她一直跟著他，別說是好好地說話，他們連一次眼神交會都沒有?？墒撬滔铝怂袉柼枺f她何德何能，坐在他的對面，她怕這是夢，一問她就醒了。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刮邓{忽然開口。嫣嫣高興都來不及，不停點著頭。

    他說他一直喜歡一個女孩，從大學入學到現(xiàn)在，一開始他只敢坐在女孩的左后方偷偷看著她，直到有一天，她遲到了，坐在他身旁，傻呼呼地問可不可以借一枝筆。

    他以為，這是一切的開始。

    但他發(fā)現(xiàn)女孩身旁早已有了別人，他們似乎不是情人，可是形影不離。她每說三句話就會提到那個人一次。他不信邪，告了白，結(jié)果他又坐回她的左后角。

    「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不要像我一樣?！刮邓{說：「不要等一個，目光不在你身上的人。早點死心，是對自己最溫柔的方式?！?/br>
    嫣嫣說，她當時喝的是蔚藍推薦的玫瑰奶茶?？墒呛秒y喝，苦到她心里，變質(zhì)成了酸。

    最后他說：「謝謝你聽我說故事，有機會我也聽你的?！?/br>
    「好狠心啊！」嫣嫣的眼淚已經(jīng)乾了，笑得很難看?！肝沂裁炊歼€沒做，甚至還沒機會讓他好好認識我，就被他趕出局了?！?/br>
    我拍著她的背，想安慰她，卻說不出口。因為我不知道叫她繼續(xù)還是放棄，哪一個比較殘忍？

    「他有什么資格勸我？他自己也沒死心。」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抱怨聲聽起來像撒嬌。

    開學以來，每天見到嫣嫣都很有朝氣，就像是活在陽光下的女子，這樣憂愁的樣子，和她格格不入。她第一次學會了愛，卻同時學會了不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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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我們兩個一起靠在墻角睡著了，巧凌把我們拖起來逼去洗澡。這天很早就熄燈了，黑夜使人莫名安心，期望著情緒被腐蝕掉，隔天一早，卻不得不重新曝曬在陽光底下。

    「墨倩！七點四十了！」嫣嫣明亮的嗓音讓我瞬間就醒了，顯得昨天好不真實。

    「你還好嗎？」我還模模糊糊，沒想太多地問。

    她自信地笑了起來，道：「嗯！我等一下上完早八，然后去上三年級的課?！?/br>
    「三年級？」

    「嗯！我想過了，有喜歡的人又怎樣？他們也沒在一起。他自甘墮落，不代表我要跟他一樣。」她堅定地凝視著我，像是搭錯車，將錯就錯地欣賞起風景，也像是有把握地控制起方向盤。